如心正和白萍同在二楼的厅房里扒着窗子看前面的炮竹闪着光,忽而听陆茉幽在屋里唤了这一句,一怔回头:
“在姑娘箱笼里啊,奴婢在长乐宫给姑娘收拾箱笼往小佛堂送的时候,那块红布还在的。”
说着话,两人惑然相视一眼便都往陆茉幽卧房而去,只见陆茉幽已然将那箱笼中的衣裳物件都掏了出来,可却果然不见了那块她们口中说着的红布裹着的东西。
如心满眼不解,她见过那红布包着的小包裹,陆茉幽是时常放在枕边的,可她从没打开看过。而陆茉幽被罚去小佛堂时她是亲手从枕边装进了箱笼里给陆茉幽送了过去的,而那****被皇后赏给陆茉幽随身伺候,往小佛堂给陆茉幽收拾细软预备出宫的时候,屋里就没了这红布包裹,她还当陆茉幽此番并未从箱中掏出。
白萍如心两人便也上前又将陆茉幽翻出的东西又是一样一样过了一遍,还是没有。
陆茉幽坐在椅上蹙眉思索起来,她在小佛堂共没待得几日就不曾往外拿出过,如心又说送箱笼到小佛堂时它还在,那这东西必然是在小佛堂丢的。惯常那用做罚人的偏僻简陋的院子从没有人去过,她即便离了屋子大多也是不在对面的佛堂上香便是在院里消散,若是有人进了她的屋她必然知晓,除非……
她统共离了那小院两次,一次是顾瑾缠着简辞时特意着人将她引去了南华宫外,一次便是离宫前一日在凤仪宫中待了大半日。
可谁会拿她一个包着盖头的红布包裹?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她这箱笼里还放有一些值钱的首饰,却都不曾丢。她一时想不透,谁会跑去小佛堂里,最终却只拿走了一个红盖头?
主仆三人正兀自不解,却忽而听到那木质的楼梯有脚步走上来的声音,白萍出屋去一看,只呀了一声便没了声响,陆茉幽惑然抬眼,便看到简辞站在了屋门外。
“这是怎么了?”
简辞一转身站在门外看屋里这般模样也是一怔,而陆茉幽一见是他便立时欣喜的站起身子往门边走去,只是一起身却先看了一眼正待回话的如心,如心那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便生生又咽了回去,陆茉幽眼看着简辞便戏谑道:
“今儿怎么不走窗子了?”
简辞听她这句话却只是伸手将她耳边碎发别在了脑后,一看她额上细碎的汗水便蹙眉用袖口给她擦了擦,随即一笑就揽住了她:
“带你去个地方。”
说话间便揽着她回身又下了楼,陆茉幽含着笑却满眼诧异看他,他却也只一味的笑并不再说话。简辞携着她一路走过后花园便到了那道后门,推门便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却无车夫,简辞将她扶进马车便亲自驾起了车。
这马车跑的速度端是快却又极稳,直跑了一刻多种方才慢慢减了速度停了下来,陆茉幽嘴角噙笑不知简辞要做什么,便坐在马车里直等简辞停稳了车回身开了马车门伸进了手。
简辞面色挂着少有的柔和浅笑,陆茉幽伸手递给他,被他捏在了掌心里,甚至还忍不住的拿手指细细的摩挲她手背,陆茉幽下了马车看简辞示意便回头往一处看去,只是那笑便凝在了嘴边。
眼前是一处宅子,看去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宅子,半新不旧的门脸,门上挂着的栗色底子黑字的府邸匾额看着也都有了几年的模样,只是这府邸的名字却着实令她熟悉。
念心苑。
不忘初心。
“这是?”
陆茉幽惊怔,她的小楼叫念心阁,然而此处这宅子却也叫做念心苑,看上去,倒好似是简辞出宫建府时便也建下的宅子。
“这是我们家。”
简辞清淡回了这样一句,陆茉幽却觉着整颗心一颤,我们家?简辞看她兀自怔怔然,便牵起她手便兀自推门进了院。陆茉幽却是约略明白了他的话,这恐怕是他自己的私宅,此刻他说的,这宅子便是以后她们的家。
院中装扮并不辉煌,然而处处却都显着气度,简辞揽着她走过一进前院,这才张口:
“十一皇子府那是官家赐给皇子的府邸,在我眼里那里就是官衙,不是家。”
陆茉幽一怔,两人便停在了宅子的第二进院子,只见并无正房,左右各式三四间厢房,中间一道半月门此刻传来脚步声,陆茉幽回眼去看,果然见那边小跑出来一个人,一见他二人,便咧嘴一笑窜到了近前:
“公子爷可回来了,方才梁嬷嬷问,我就说公子爷肯定是去接陆姑娘了!”
说着得意一翻眼皮去看陆茉幽,这人竟正是小唐,而他说话间便从第三进又出来了一个富态的嬷嬷并一个老者,看似如一对老夫妻,身后尚且跟着个满脸憨厚的青年,一见是简辞便都是笑了起来。
“这便是陆姑娘吧?公子爷可不少提起!”
那梁嬷嬷一看便是个淳厚的,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陆茉幽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啧啧称赞:
“也合该是这样的姑娘,旁人可断乎配不起咱们公子爷!”
她笑着回头对老伴说道,可再回头便见陆茉幽那浅浅含笑的妙眸中带着几丝不解,便又笑道:
“我是……”她顿了顿又看了眼简辞方才接着道:
“我是公子爷的乳母,他们都唤我梁嬷嬷,从前是公子爷的娘有身孕时便选了我,谁知……哎,不提那些了。后来我随着公子爷伺候到八九岁,公子爷的养母说公子爷大了不要乳母伺候了,就把我遣送走了。”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陆茉幽心下霎时明了,只怕是连皇妃不愿简辞身边有从前秦皇妃留下的人,这才寻了由头将她送出宫了吧,可简辞却记挂着乳母照料的恩情,出宫建府后便将她又寻了回来。而这梁嬷嬷既是已出宫得了自由,现下却还肯伺候简辞,看来当真对简辞也是有情分的。
思及此,陆茉幽便抽出手来对着梁嬷嬷行了一礼,简辞一笑并未制止,可那梁嬷嬷却是一惊赶忙伸手来扶:
“这可使不得,公子爷虽不让我自称奴婢,可我们也是伺候公子爷的下人,怎能受姑娘这一礼?”
陆茉幽便抽出了手覆上梁嬷嬷那粗糙手掌一握:
“嬷嬷自然受得,嬷嬷也不是伺候简辞的下人,是照料简辞的家人。”
她清浅一语,简辞站在她身后目光愈发柔和看她,梁嬷嬷一怔,连着她身后的老者并那青年都是一怔,随即梁嬷嬷便扭头流了眼泪:
“好姑娘,好姑娘……”
一时这院子里却是静静,她喜极而泣故而无需劝慰,只过得片刻便一抹眼泪又笑着回头:
“这夫人进了门,该去采买几个可靠的丫头来伺候,从前府里只有爷一个主子,有我们一家三口并小唐也就够了,可怎的能让夫人没人伺候?”
梁嬷嬷忽而一句夫人出口,陆茉幽霎时羞的满面通红,待要反驳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便噙着浅笑蹙着眉低下了头,简辞看她这般羞涩模样,只觉着心头一阵柔软,便忍不住上前一步揽上她腰肢,低头看她却是对梁嬷嬷打趣道:
“不必了,她有贴身伺候的丫头,我们便省着点吧。”
这话一出,梁嬷嬷果然立时怪道:
“你不舍得掏钱,我掏钱去,明日去采买两个机灵可靠的小丫头,在外间伺候夫人也好。”
说着又笑着回头看陆茉幽愈发红彤的脸,却是松了手。原来简辞眼神示意,这些人便捂嘴一笑,一行人一并到了第三进的院子,一家三口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小唐便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伺候,待二人进了第四进,他便守在了第四进的院门外。
只是第四进是座小花园,不大,两人很快便穿过这小苑子,便进到了这宅子的最深处。
陆茉幽一脚踏过半月门,而眼前景象却令她再度惊怔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