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好像早就料到若瑶会过来一般，身后的女子声音不见波澜。
若瑶诧异的转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后悄然出现，自己都没有及时发现？如果是像现在一样倒是还好，若换了是战场上的敌人，像这样不经意的出手，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吧！
身后人围着素色面纱，不着道服，通体展现出的气质也不像是这道观里的人，倒好像若瑶一样无意间闯入这里的局外人。可是看她这副样子，很明显，她算是这里的主人。
见若瑶不说话，对方冷淡的继续说：“皇上恩典，玄月观里的人无需对皇亲国戚行礼……没有皇上的令牌，师太任何人也不会面见，所以……”
“令牌？”若瑶心中叹息一声，对这玄月道姑越发的好奇。
“怎么？没有令牌？”女子轻嗤一声，“那就抱歉了，玄月师太不会见你的，请回吧！”
若瑶向对方躬身行礼：“今日除夕佳节，众人团聚才是其中真意，希望姑娘可以转告师太，请她务必前来……”
女子见她如此恭谨，面色缓和了不少，刚要应声，不料迎面却有一股劲风而来！
“你！”
“呃……”
女子有些气恼的向后闪身躲避，若瑶则受到了从房梁处射出的银针攻击，二人同时发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中被放大，顿时引起了更多暗中人的注意。
紧靠着柱壁的若瑶直到此刻才深知：这玄月观果然大有玄机！这里所谓的道姑其实都是保护她的高手吧？
身边的戾气越来越重，似乎这些涌现的力量随时要将她瓦解一般，若瑶不由握紧了双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皇宫重地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自救的同时也绝不能大开杀戒！
本以为将会有一场无休止的争斗等着她，不料却被温和的声音打断：“住手。”
唯一露面站在若瑶对面的女子，显然对此万分惊讶，出声阻止道：“师太！此人擅自闯入这儿，还想趁机对弟子下手，您不宜出面！”
“住手。”依旧是温和的不见波澜的声音。
若瑶隐隐感觉到周围包括房梁上的人，一个个撤退，眼前的女子也敛去了杀意，乖乖退到一处。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我是本朝太子妃凌氏，此次造访打搅到师太了……”
“太子妃……凌氏？”那个声音开始有了颤抖，以及掩饰不住的慌张。
若瑶捕捉到了这丝慌意，略微好奇的想向那里张望，那个被供奉在神坛，生活在宫中贵人们想象中的玄月师太就这么走了出来。
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也没有出尘脱俗的美貌，不着古朴的道袍，只着普通衣裳的一个平凡妇人而已。
这就是若瑶见到她，第一眼的感觉。
这张脸太过普通了，再加上不施脂粉，看起来比皇后娘娘年纪要大些。若瑶的目光移向了她的眼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仿佛参透了世事，静悟了人心，亦嗔亦喜的背后还有着化不开的落寞。加上此时不知何处来的朦胧泪雾，若瑶感到自己在她眼中无处遁形，而自己却看不清对方分毫。
她的眼，与其他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不相配。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的组合，一部分是平凡如路人的玄月，另一部分才是神圣天人的玄月。
“师太？”若瑶盯着她的眼睛太久，觉得不妥，忙移开视线。
玄月也垂下眼帘，再次问到：“你说你是太子妃凌氏……是丞相家的女儿吗？”
朝廷上的事情，作为这里的道姑，她怎么知道？更何况这里里里外外都是皇上安排的侍卫护卫，哪里有这个机会让她知晓外面的世界？又或者，这些都是皇上亲口告诉她的？
“是，我的确是丞相家的。”若瑶的语气有几分生硬，若有一丝机会，她是万万不愿意承认这点的。
与凌昀，此生还是只做仇人比较好。
玄月的目光一颤，不由再次打量起若瑶，眼中的情绪继续收敛的很深很深，以至于她自己都察觉不到是怎样的心态在驱使她这么做。
“凌丞相的女儿……外貌的确出众。”憋了半天，玄月只能说这么一句。
“师太见过家父？”若瑶奇怪的问她。
“见过……丞相名扬天下，何止见过啊……”玄月看向别处，“像他这样的人，如今怕是过得很安逸吧？”
若瑶愣了愣，松开袖中紧握的双手：“眼下安逸倒不一定终生如此。”
玄月身形一颤，有些狐疑的盯着她的脸又看了看：“经过这些年的冤屈，即使现在恢复该有的地位，大小姐心中的怨怼丝毫不减我可以理解。只是瞧这眼里流露出来的杀意，难不成你还想做个不孝之人？”
“在晚辈看来，凡事有因有果。如果是他无法尽责在先，我就无需报答，只管以牙还牙便是。”若瑶不知为何，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玄月师太面前，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因果报应……何日才有个尽头呢？”玄月的眼神黯淡许多，旋即扯开话题，“今日除夕，本应喜庆，就不提这些烦心往事了。”
“嗯……”若瑶向她走近，“今天听母后说，师太往年除夕家宴不一定会赴宴，不知道这次能否赏光前去？”
玄月此时倒是没了回应，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过了许久，她才如梦初醒，带着低低的呢喃：“好。”
“如此，就多谢师太了！”盘算着来此地花费了不少时间，若瑶躬身行礼准备告退，“打扰师太清修是若瑶的不对，晚些时候家宴若瑶再向你赔罪，告辞！”
若瑶……
凌若瑶……
有许多隔世的记忆碎片在她脑中拼接，却再也拼不回完整的画面。那些爱过的，恨过的，背叛后的，欺瞒后的一切，早就随着她在人世间无墓无位的结局结束了。
玄月呆呆的盯着若瑶的背影，心里思绪万千，面上仍是一汪平静。直到立在一旁的女子伸手扶住她：“师太，天寒不要站在风口处，我们回去吧！”
“好。”
除夕家宴，许久不曾参与其中，越见他人欢欣，遇到旧人就越是痛苦。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