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有意微微立起身子,腻满爱意的目光从书本上蔓延过去,沈说说慌乱之中撞上他的目光,也不避开了,红着脸和他对视着。
良久,舒有意半握住她的手腕,拿下书本,探过身子,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语调柔和的说:“说说,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透过玻璃窗,两个人的体位亲昵的让人误会。
风把灰色的天空吹起一个鱼白的口子来。
白色的,突兀的一块,像是一朵干净的云,滚烫的堵在陈与陌的心口,他被烫出一眼的水光来。
许息灯从美术社拿颜料回来的时候,看着里面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涩。
沈说说低着小脑袋,小脸红扑扑的。而舒有意满眼笑意的垂视着她,撇头见到了许息灯,问“拿到了?”
许息灯笑的很牵强“嗯。”
沈说说转过身,背对着许息灯一声不吭。
许息灯后背一僵,望向沈说说的目光满是心酸,也许如符百晓说的那样,他只要稍微解释一下,说说也许就不会这样子疏离他,但许息灯觉得,现在,在这种情况下,一切解释都没有多大意义了。
如果她已经和舒有意在一起的话,这种远离,反而让许息灯舒服一点。
整个下午,都没多大的事情,舒有意用铅笔勾轮廓,许息灯沉默的上颜料,沈说说趴在桌子上,发挥她的鬼点子画画,偶尔舒有意会扭过头,望着她嫌弃自己画的小模样,嘴角满是温柔。许息灯见了,闭了闭眼,继续上颜料。
就这样,三个人安静的,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没有言语交流,却满是伤感的下午。
晚上我会陪着沈说说看动画片,看到她被里面的毫无笑料的内容逗得捧腹大笑时,我也会微微一笑。
穆生总是不动声色的站在楼上,面无表情的望过来,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睛有种想要放弃的神色。
被孤立,被欺凌也好,我都无所谓了。反正只有一个多月了,熬过去,等毕业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是这么想的,而沈说说每每望过来的笑容里,我也可以读出这样的安慰话语来。
如果不被接受,那我们就走。
画完壁画后,舒有意对许息灯说:“晚上找陈陌出去打球吧,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许息灯态度有些犹豫,想起那晚自己对陈陌表明自己的心意的事儿,他就觉得有些惶然,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他抬头望着舒有意,良久,才说“算了,他不一定想要见到我们。”
舒有意有些讶然:“怎么了?我最近没做什么事儿惹他不高兴啊。”
许息灯苦笑一声:“你没有让他不高兴,只是让他无比难过而已,和我一样,只是让他难过……”
舒有意一头雾水,刚想询问事情缘由,一句话就把舒有意的喉咙堵得死死的。
“有意,如果我告诉你,陈陌喜欢说说的话,你怎么说?”
舒有意从讶然转折伤感,沉吟许久,才低声道:“他不是和林暖音在一起了吗?”
“说的也是。”
再怎么喜欢沈说说,他现在也是林暖音的男朋友,交往是否与喜欢有关,许息灯不想花费心思去揣测了。
许息灯拿过自己的书朝门口:“走吧,现在去找他,也许还能找到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穿过小道,走进广场,转进小道,走上楼梯口。
“陈陌,他下午就没来上课。”一个男生扛着扫帚说,里面另一个男生探着头说“林暖音下午也没有来哦。”
话里的话意未明则清。
走下楼梯口,拐进小道,走进广场,走出广场,走出贺兰,走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慢慢融进人朝里,汹涌的人群,把两个人渐渐缩成两个小黑点,再从小黑点慢慢扩大成两个美如画的少年。
天渐渐暗下来,路灯依次亮起,红灯边,许息灯扭头看着身后一直沉默的舒有意,问“你在想些什么?”
舒有意抬头,红灯在他的双眼里跳转成绿灯。
他望着许息灯,许久,才坚定的说:“我喜欢说说。”
这一句话,让许息灯浑身无力。
那个可以成为一名优秀领导人的舒有意。温文尔雅、自然亲和心思缜密,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执着而霸道,不管对手是谁,都会理性的,尽可能去争取。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这样的他,其实一直都住在他的体内。之前在王七婻身上各种犹豫不定和优柔寡断,瞬间都有了解释。他是真的不喜欢王七婻,所以对她才这么不上心。
许息灯望着舒有意坚定的目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直以来,许息灯都喜欢这样的舒有意。可靠,睿智,王者风范。但此刻,他的一句“我喜欢说说”,则是让许息灯疼到了骨子里,在他告诉陈陌喜欢说说后,他沉默了这么就,思虑了这么久,给出的答案就是“我喜欢说说。”
也就是说,即使陈陌没有和林暖音在一起,即使陈陌还喜欢说说,他也一定会和陈与陌共相争取的,那也就是成了……情敌?
从好兄弟,变成了情敌?
这个结论,让许息灯疲惫不堪。
舒有意看出许息灯的心冷,他沉声道“喜欢的权利在说说那里,如果她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去干扰些什么的。”
这是他作为兄弟,所给出的最后让步。
许息灯闭上眼睛,闭了一眼水光,问:“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他改口“为什么你和陈陌都会喜欢上她呢?我一直都没想通,她到底是哪里好?”
这个问题,许息灯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但是答案呢?
“因为是她啊。”舒有意眸子温热起来:“因为就是她……”
世界几十亿人,你有幸与千万人相遇又离分,抛开其他,偏偏只对这千万分之一的那个人,有了感觉。
感情就是这个样子,覆水难收,身体还没有反应,情感就已经先认定了对方。
只是我们的情感向身体传递的太晚,身体刚刚察觉到喜欢,而情感早已爱了千万年,所以深刻,所以上瘾,所以覆水难收。
绿灯跳红灯,红灯跳绿灯。
马路上就只有舒有意和许息灯两个人,许息灯转身走向斑马线,“如果你和陈陌有一天站对立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陈陌。”他停在马路中央,转身,涩着嗓子对舒有意说“因为没有舒有意的陈与陌,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怕他一个人撑不住。”
有车子疾驰过来,许息灯看见舒有意张了张口,但车子开的太快,哗啦一声,盖过了舒有意的低语。许息灯转身继续行走,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泪水滚出了眼眶。
他不用耳朵去听,也知道他说的是对不起。
幸好没有听见,否则他能怎么回应呢?
没关系?
许息灯的泪水一颗颗的滚出来,怎么可能没关系吶,毕竟我也喜欢她啊,毕竟我也覆水难收的喜欢着吶!
沉重的夜色把舒有意的肩膀压的酸痛,他站在那里,良久又良久,他才缓慢的闭上眼,胸腔里拉长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哀伤又深情。
“我喜欢你,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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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日子可以这么平静的走向季末,走向末尾。
直到这一天,我和穆生的不期而遇。
南楼食堂的门口搬出了“转折东楼食堂”的牌子,于是南楼学生在吐槽了几分钟后,纷纷跑向东楼,而我站在南楼门口,就显得比较犹豫了。
因为穆生在东楼。
搞不好会遇见。
在这个骨节眼上和穆生见面,可不会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我在被孤立和欺凌的时候,对她们最大的感恩就是没有人对穆生动手。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锋利和具有震慑力,所以那些人只敢围绕在她身边嘟嘟哝哝,不会真的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因为这个,即使被她们打被她们骂,我也就认了,人在生气的时候,总会想要找人撒火,而我不介意成为她们泄火的对象,毕竟当怒火到了一定的临界点后,也会炸碎坚固的玻璃器皿,到时候,穆生就该会受到牵连了。把穆生推到刀刃面前,我宁愿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少吃一顿饭而已,饿不死我,但万一和穆生碰到面,被那些人揪着不放,那可就不好了,我转身往南楼走,刚转身,面前就堵了一个人,我下意识的说了句‘抱歉’后,抬起头一看,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刚刚捋完校庆的一系列行程,符百晓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副会长钱茹颤颤巍巍的递过来一个饭团:“会、会长。”
她这幅耗子见猫的表情,让符百晓哭笑不得,符百晓摇摇头:“你自己吃吧,我等会去食堂。”
钱茹把手缩回来:“哦。”
符百晓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问她:“我怎么从来没看你去过食堂吃饭?”
贺兰寺中的食堂菜色,大师级水平,那可是没话说的。当然,除了偶尔有某个丧心病狂的掌勺人灵机一动,想要自己搞出某些不忍直视,无法咽喉的新菜色来之外。
“是因为吃不惯吗?”符百晓合起计划书,难得语气平和的问她。
钱茹摇摇头,有些尴尬的说“我是新生,虽然已经进贺兰一年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生的,不瞒你说,我其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一个人去那么大的食堂吃饭,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