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们哭的如此有声有色,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沈说说用眼神谴责我,啐道:“耶达你真不是人!”
啪——
我赏了她一掌:“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沈说说捂着后脑勺,壮士赴死,英勇就义:“你是!你最是!”
啪——
“你是!你还是!”
啪——
“你是!你就是!”
啪啪啪——
最后我哭了,拎着通红的手,我不得不佩服沈说说钢铁般的后脑勺。
她毫发无损。
沈说说哼我一声,一甩刘海,立刻进入了角色,扑跪过去,和她们打成一团,哭丧道“茂、婶~~~~”
我眼角一顿猛抽,这样让人无语又热血沸腾(想动手)的闹剧,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最后还是沈说说安抚了情绪激动的茂婶,反倒是我被形容的里外不是人了,我赌气坐在院子里,望着阴下来的天空,觉得老天爷还是挺心疼我的,我的心情也阴极了。
我刚这么想完,刚刚阴下来的天,三两下晴了。
我愤怒的从石台上蹦下来,踩着脚丫子,进去找穆生准备回家,这太欺负人,这地盘是茂婶家的,这块天也是茂婶家的。
刚进去,就看见说说的脸色五彩变化着,我摆好微笑的弧度,准备讥讽她。她适时抬头瞄我一眼“耶达,4s不愿意回家呢?”
“哈?!”我放宽视线,看见穆生蹲在矮茶几边,茶几的隔板里,三只小猫怯生生的躲在里面。
穆生的表情极其淡然,趴在膝盖上,歪着脑袋朝隔板里看。
“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啊?”
我走过去蹲在穆生身边,俯下身子,尽力的垂着脑袋朝隔板里看,刚好可以看见4S的坚定的脸。4S突然正经起来的脸色,让我觉得有些肃杀,莫名觉得心惊。
我瞄了穆生一眼,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如果4s真的不愿意回去,她应该会很难过吧。真是的,这些家伙一天到晚真是不让人省心。我再度俯低身子,软下语气“吶吶吶,你别闹了,大不了以后我让你睡我床,也让你用我的牙刷和毛巾,好了吧?行了,别闹脾气了,跟我回去。”
4s依然冷酷坐着,不看我一眼。
“喂喂喂,你小东西究竟想怎样?大不了以前那些我不准的东西,我都准了,这样总行了吧?”
“……”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有点急了,毕竟对方只是一只猫,毕竟我已经这么低三下四了。在我的世界观里,当别人说对不起,你就该和对方握手言和说没关系的。4S这种完全把我当空气看的藐视态度,我有点要发怒了。
“4s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而且我不让你吃肉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瞧你都胖成什么样了,小心以后身体……”
穆生起身,如同天边一朵乌云,无声无息,冷清清的飘离开。
瞥见穆生离开,沈说说从椅子上跳下来,急匆匆的追出去:“穆生你去哪儿?该不会去自杀吧?哎呦喂,我来送你一程……”
“……”
穆生离开后,我内心里涌出强烈的自责感。
穆生……
她一定很难过吧。4s是她最喜欢的一只猫,也是喂养时间最长的一只猫。对于喜欢宠物的她,她养过那些多的宠物,但每次都是她先丢开它们的,至于理由,我这个做姐姐的认为,应该是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留在身边也不过是一座牢笼罢了,所以就放它们离开。
其实每次,穆生放它们离开的时候,我都会悄悄的躲在身后。所以我能看见她那双满是仁慈和祝福的眼睛。所以,我从不觉得她无情,过分,喜新厌旧。
但这次,终于轮到被它们丢弃了吗?
我撇过头,有些责怪意味的呢喃着:“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4s一声不吭的望着我,它的双眼里有着坚定的冷酷,以及不舍的泪光。像是恋人之间的分手,因为恨所以绝情,因为爱所以不舍。爱恨难忍。
小Y喵了一声,怯生生的探出头,“喵~”似乎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小D背对小Y翘起尾巴,轻轻拍了一下小y的脑袋,小Y无助的望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的缩了回去。
我隐约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
像是那些活过千古的万千神兽,花鸟鱼虫。
它们曾经亲眼看见战争爆发时的末日景象,生灵涂炭,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它们听过那些致命扼喉的故事;
它们无法诉说那些绝望的故事,喉咙哽咽,随着时光的洪流潜默移化,便再也说不了话。
所以,现在的它们,无法告诉我,它们预感到故事会沦落到怎样的破灭,它们无法张口对我说出哪怕是一个字,因为它们说不了话,因所以我不懂。
所以此刻的我,除了满心幽怨的离开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
沈说说追到穆生的时候,她安静坐在一颗葱郁的银杏树下,脸埋在双膝间,躬着后背,像只倔强又孤单的小虾米。
沈说说抱膝蹲在她身边。
“呐,小生,你在难过吗?”
沈说说揉揉她的头发。
“好啦好啦,你别难过了,大不了,我等会杀回去,暴揍那几个小东西一顿好不好?”
穆生抱着双膝,仰起头来,望着头顶密匝的银杏,她表情淡然,好像很沉默的样子。
见她不说话,沈说说也逐渐安静下来。
风温柔的拂过两人的脸庞,然后毫不留恋的穿进茂盛的银杏树间,一连串湿答答的声响。
良久,穆生歪着脑袋,轻轻出声。
“飞碟……”
沈说说赶紧将脑袋凑过来:“你说什么?”
“飞碟……”
“飞碟?飞碟怎么了?”
“我……可以去看吗?”
听到这句话的我,脚步在几步之外断然停了下来。
这种请示的语气……
穆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一声不吭的收拾着穆生东西。
牙膏,毛巾,浴袍,浴帽,衣服,统统塞进红色的旅行包里,收拾完毕后,我走到穆生身边,低低的问她“如果符百晓有打电话给我,你也会这样子对我说话吗?”
‘我可以吗’这样请示又略带示弱的语气。
她静静的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抹了一把眼泪,沉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朱迪老妈路过门口,探进来,喊:“耶达?”
我没有回头,语气尽量平静的问“有事吗?”
“你也去同学家吗?”
“嗯。我不放心穆生一个人。”
朱迪老妈站在门口,忧伤的望着我,没说话了。
我叠衣服的手不自觉的停下来,垂下一眸子的忧伤。
其实我也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其实我也不想像只狗一样,赖在穆生身边,冷眼相对,也不肯走。
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穆生的傀儡,我也想活出自己的样。
可姐姐保护妹妹也是你们说的,可也是您把我生成姐姐的。
所以,我还能怎样?我又能怎么样?
良久,朱迪老妈转身走了,她的脚步很轻,像是穆生熟睡的鼻息,轻轻的,淡淡的,毫无力气一般。
我猛然抬脚踢开垃圾桶,坐进沙发里,双手无力插进头发里,喉咙硬的厉害。
为什么不对我说?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我要去约束4s的一切,然后逼到它忍受不到,最后离开家?
为什么我总要去做一些让穆生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你每次对她打破规定?
我身子一歪,倚进沙发里,双眼睁的发痛,泪水脱离喜怒哀乐,麻木的流出眼眶。
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那些关于快乐会流泪的情绪,那些关于难过会流泪的情绪,那些关于感动会流泪的情绪,就这样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胸腔深处,随着穆生一起,被淡化成一张没有喜怒哀乐的脸。
其实这样也挺好。
不悲伤,不喜悦。
也挺好。
**
符百晓在电话里说了地址后,说说她爸就特别积极的要开车送我们过去。
沈说说似乎并不乐意她爸送我们,就在她想要拒绝的时候,我不知情的说了句“那就谢谢沈叔叔了。”
“嗨,跟叔叔还客气什么。你们在这儿等着,叔叔去开车。”
对于从小没父亲的我,说说她爸对说说的宠爱简直就是我望成莫及的,我刚想羡慕嫉妒恨的对她说句“你爸真好。”但我扭过头来看见的是沈说说朝我望过来的,那么长又那么伤的眼眸。
天沉沉的,晚上应该会下雨。
一路上,车子里都静悄悄的。中间沈爸有几次找说说说话,但说说总是含糊带过,似乎不愿意跟他多说的样子。
穆生坐在后座,沉默着,双眼却异常锋利的望着沈爸。
我坐在一边,扭头望着眼前一闪而过的风景,心里因为说说朝我望过来的那记眼眸而压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