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一句俗话:店大欺客,客大欺店。中国购入铁矿石确实吃够了国际铁矿石巨头“店大欺客”的苦头。但中国同时是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石需求市场,从2003年起,我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最大铁矿石进口国,我国的铁矿石进口占世界铁矿石海运贸易量的比例从1990年的5%上升到2006年的46%,2008年上半年,我国铁矿石进口同比增长34.5%,相当于上半年全球铁矿石海运贸易量的增量,作为世界铁矿石的最大买家,中国对铁矿石的需求量快速上升,钢铁企业与国际矿业公司之间的贸易逐年扩大,合作也随之加强。随着我国经济的增长,到2010年可能会达到55%,可以说在国际铁矿石贸易的需求方我国占据了近50%左右的份额。按照客大欺店的理论,中国完全可以把市场摆在那里,等待他人上门来推销产品。然而,中国的铁矿石贸易却遇到了一个怪圈:中国的巨大市场不但没有成为自身谈判的条件,反而被矿业公司所利用,成为矿业公司大幅提升铁矿石价格的筹码。长期以来,中国钢铁企业在进口铁矿石定价环节丧失话语权是不争的事实。
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却缺乏对国际铁矿石定价的话语权,说明我国还没有统一和成熟的大宗国际原材料采购战略,不能有效地维护企业利益和国家的经济安全。业内人士分析认为,三大原因导致了我国虽是世界铁矿石最大买家但却不是大赢家的尴尬局面。
我国钢铁行业对铁矿石进口依存度大且过度集中
随着我国重工业化进程的加快,我国钢铁产量持续高增长,对铁矿石的需求量不断上升。虽然中国同时也是铁矿石生产大国,但是我国的铁矿石品位低,开采低品位的矿石除开采成本高之外,还会带来其他额外的成本(比如环境成本等)。而世界上高品位的铁矿石几乎都被澳大利亚、巴西、印度和南非等国控制,国际铁矿石贸易的供方在这一方面处于“高区位”,造成我国铁矿石对外依存度水涨船高。据统计,我国铁矿石的对外依存度2003年为31.6%,2004年为38.5%,2005年为51.8%,2006年为51.3%,到2010年将会达到55%,这种依存度被有的学者称之为“极度依赖”。同时,进口来源集中度也相当高,澳大利亚、巴西、印度和南非是我国铁矿石进口的主要来源,2005年四国进口量占我国总进口量的90%以上,2006年则为89%,其中又以澳大利亚、巴西和印度比例最大,分别达到38%、24%和23%,虽然预计随着我国矿产量的增加和其他产矿国产量的增加,三国比例会有所下降,但是其作为生产和出口大国的地位难以改变。相比较而言,国际铁矿石供方对我国的依赖度则相对较低。这种相互不对等的依赖度使我国钢企在谈判中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
我国钢铁企业的集中度低,在定价环节上还没有形成合力
我国钢铁企业数量众多,但中小企业比重较大,近年来行业集中度上升。2005年据发改委的统计大约有800多家,年产粗钢500万吨以上的企业只有15家,合计产粗钢只占全国总量的45%。参加国际铁矿石谈判的宝钢公司仅代表我国国内16家钢铁企业,大部分钢铁企业游离在国际铁矿石谈判之外,从而造成谈判能力不足,内部的离散性造成合力不足。2006年排名前五位的钢铁企业,钢产量仅占全国总产量的24.8%,前十大钢铁公司粗钢产量还不到全国产量的50%。同时铁矿石的进口企业过于分散,不具有规模经济,2005年拥有进口资质的企业有500家,2006年有120家,铁矿石进口企业数量众多而且分散,缺乏必要的统一协调和自律,可能会导致盲目进口和竞相抬价。
虽然我国是排名第一的国际钢铁出口国,但出口的绝大部分是初级钢铁产品,比如将铁矿石冶炼成粗钢坯或钢锭,再出口给美、日、韩、德等国的精细钢厂。为鼓励扩大出口粗钢坯和钢锭,中国多年来实行优惠钢铁产品出口退税政策,这在很大程度上确保了钢铁企业只要开炉冶炼铁矿石,就会有相当可观的利润。民企投资钢铁业也呈井喷式发展,它们围绕铁矿石等原材料和钢铁产品市场份额,与国际钢铁业巨头直接展开全球争夺。而中国钢铁企业具体利益并不一致,给铁矿石供应商及进口商以巨大投机空间,导致中国企业哄抬铁矿石价格,甚至胡乱进口、以次充好,白白让外人偷乐着数钱。
我国铁矿石进口企业经营规模小,铁矿石进口状况较混乱
目前国际上提供铁矿石的企业主要集中在CVRD、BHP、力拓三大矿山企业,这三家企业垄断了全球铁矿石供应量的70%。长期以来,国际铁矿石海运贸易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国际惯例和行为规则。在一年一次的价格谈判机制中,供应方与进口商普遍遵循合同交易方式。
与此同时,国内在实行铁矿石自动进口许可管理以前,经营铁矿石进口的企业却达多500余家,其中绝大部分企业经营规模小,实力弱。这是导致进口企业谈判力弱、国际矿业企业铁矿石定价过高的重要原因。
由于中国近年来钢铁产能的盲目扩张,涌现出大量铁矿石中间商,国内部分中间商进口铁矿石时采用现货贸易方式,铁矿石现货采购比例大幅度提升。而一些国际矿业企业据此恶意抬高价格,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企业议价能力,导致谈判中不能掌握主动权。数据显示,目前我国每年进口铁矿石中,一半以上是通过现货交易方式进行的。而一些国际供矿方为谋取暴利,对中国出口铁矿石采取现货交易甚至是招标出售的特殊方式,致使铁矿石离岸价超过长期合同价格最高达100%以上。
此外,进口环节中存在着中间商不惜高价买断铁矿石,转手卖给钢铁企业的行为,甚至少数与矿业毫无关系的信息公司等也觉得做铁矿石买卖有利可图,找上门来与矿业公司谈生意,为了做成买卖,一些公司在澳方苛刻的价格条件下,还不断做出让步。在中国公司不顾要价高低,捧着巨大市场求人的情况下,国际铁矿石巨头自然不会送上门的钱不赚。另外,西方媒体大肆宣扬中国是“饥饿的龙”,再加上某些中国公司给人一种饥不择食的印象,更使人认定中国公司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只要拿到东西(合同),什么价格都能接受。这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市场经营秩序,抬高了进口价格。
铁矿石需求回落——确立中方话语权的良机
从近年国际铁矿石供需形势分析,“中国需求”是影响铁矿石价格涨幅的最大因素。近几年来,我国进口铁矿石每年以20%以上的幅度增长。2002年我国进口铁矿石1.48亿吨,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大铁矿石进口国。自2002年以来,世界铁矿石需求增长的86%来自中国,是全球当之无愧的“超级吸铁石”,中国钢铁企业的需求正成为国际铁矿石供应商定价的主要参考依据。
业内人士指出,无序的矿石贸易秩序以及盲目进口和贸易商投机心理等人为因素,造成了对铁矿石供需形势判断的失真;加之由于国内市场的铁矿石价格和国际市场的铁矿石价格之间存在价差,国内价格远高于国际供货价格,一些钢铁原料贸易企业,甚至一些钢铁企业在国内进行市场炒作,为国际供矿企业在谈判中价格暴涨提供了支持,造成的铁矿石价格“虚高”。仅以2008年为例,受国际金融危机向经济实体蔓延的影响,钢铁工业出现紧缩,导致对铁矿砂需求量骤减。但据海关统计,2008年我国进口铁矿砂4.4亿吨,价值605.3亿美元,分别比2007年增长15.9%和79.1%;进口平均价格136.5美元/吨,上涨54.6%。12月份当月我国进口铁矿砂3453万吨,增长1.2%;平均进口价格为89.7美元/吨,同比下降27.7%,环比下降26.9%。2008年前9个月,我国进口铁矿34647万吨,国产矿和进口矿合计63247万吨,超出同期需求约6400万吨,形成了供大于求的局面。2008年初国内现货市场价格高于进口协议价格,价差带来的丰厚利润诱使进口贸易商大量囤积铁矿砂。截至2008年11月,港口库存增加约9000万吨,港口以外的库存约增加2800万吨,导致港存矿和工厂库存增加,大量资金积压。铁矿石严重压港并不是因为需求降低,业内人士称,如果考虑到交易商的囤积心理,港口这样多的铁矿石库存并不是反常现象。
“价格虚高”产生的另一个因素,是由于国内铁矿石的贸易机制不合理,这种状况主要体现在国内贸易商或中小钢铁企业进口印度矿上。在2008年上半年之前,由于铁矿石产量的增长跟不上钢铁产量的增长速度,国内钢铁企业依靠国产矿已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只能大量采购进口矿。但出口量大的澳大利亚和巴西矿山生产的铁矿石被国内规模较大的前几十家主要钢铁企业通过长期供货协议锁定,这些矿山不愿,也用不着与中小钢厂打交道。众多的中小钢厂只能从现货市场上采购国产矿或印度矿,进口印度矿以现货为主,中间流通环节多,以及国内企业分散竞价等原因导致了印度矿价格高涨,出现“质价分离”的不正常现象。品位不高的印度矿价格甚至高于国际长期协议矿价格。2008年我国自印度进口铁矿砂9097万吨,增长14.8%。因为预计铁矿石价格将大幅上涨,贸易商仍在加快步伐采购印度矿,积压在港口的铁矿石中,绝大部分都来自印度。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海啸席卷全球,全球经济增长陷于停滞甚至倒退,重创制造业,几乎所有商品的制造和消费领域都受到了沉重打击。石油价格每桶下跌了100美元,暴跌了近70%,价格已经倒退回2004年下半年的水平。现货铁矿石、海运费、焦煤和钢材等价格也出现了暴跌走势。其中钢材价格大幅下跌了40-50%,下跌幅度是自1992年国家放开钢材价格以来从未有过的。因全球经济的衰退,建筑业萎缩、资本投资的减少以及下游对住房、汽车、家电等消费需求的减少,不可避免地对钢铁消费带来影响,全球主要的钢铁生产巨头纷纷展开减产计划,欧美日韩钢厂减产幅度将达40%至50%,铁矿石需求减少约1亿吨。
因全球范围内的粗钢需求大幅减少,自2008年的8月份起,中国的粗钢产量增长开始低于全球其他地区粗钢产量的增速,就如同在此之前中国是拉动全球粗钢产量增长的主要动力因素一样,9-10月份中国又成为拉动全球粗钢产量降低的主要因素,9-10月中国粗钢产量分别同比降低了9.1%和17%,而全球其他地区粗钢产量9月份还略有上升,10月份下降了9.6%。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粗钢产量占全球粗钢产量的比重呈降低的趋势,6月份中国粗钢产量达到4694万吨,占全球粗钢产量的39.4%,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后,这个比重就一直呈现为回落的趋势,至10月份已降至35.7%,累计降低了3.7个百分点。目前,中国国内需求未见明显起色,钢价创下去年以来新低,铁矿石现货价格回到2005年的低位,预计今年铁矿石进口需求减少2000至3000万吨。
三大矿山2008年生产铁矿石6.2亿吨,2009年面临1.2亿吨产能“过剩”压力。由于下游需求的急剧下降,钢材供应出现暂时性过剩,价格大幅回落,导致众多企业减产或停产,从而引起铁矿石供应商出现销售危机,2009年全球铁矿石供大于求的局面已经形成。国际铁矿砂市场供求关系发生了两个重要转变:一是铁矿砂需求扩张缓慢,而供给增长迅速,供大于求,导致价格趋于下降。二是中国作为铁矿砂第一大消费国的地位进一步巩固,促使铁矿砂国际市场价格向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有利于我们在铁矿石价格回落时确立话语权,更好地维护自身根本利益。3月31日是2009年度国际铁矿石价格谈判通常意义上的截止日,2008年,中国钢厂有过多付1426亿元的痛苦经历,而三大矿山自然也不甘心失掉这块“肥肉”。目前,三大矿山暂按6至7折价格给中国钢厂供货,三大矿山的成本普遍在20至30美元/吨,即便大幅降价,利润仍然可观。因此,谁也不急于结束谈判,2009年铁矿石的降价幅度悬念最终尚未揭晓。
铁矿砂市场供求关系的逆转为我国在2009年度的矿价谈判中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无论是回归传统定价机制,还是统一铁矿砂贸易价格,我国作为最大需求方都占据相对主动的地位,铁矿石价格谈判的主动权还掌握在中国钢厂手里。
反制之道——中国破解国际铁矿石涨价困局
“危中有机,化危为机”是金融危机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词句,诚然,金融危机也为我们破解国际铁矿石涨价困局提供了一个有利契机。从国际铁矿石的供需来看,未来二、三年内,供需紧张状况会大大缓解,因此,中国在国际上的矿石采购应“从容”一点,不要人为制造“紧张”,应及时地转变策略和采购模式,以整体力量加重在国际市场的谈判砝码,同时提高采购透明度,保持供求匹配,防止在国际市场上自相争抢高价资源。一旦市场出现和缓迹象,中国应主动利用市场份额的优势,逐步取得价格谈判的主动地位,这样才能在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上形成最佳的获利结构。
实施“立足国内,开拓国外”的矿产资源战略,提高铁矿资源保障能力
这几年我国铁矿石供应日趋被动,进口矿产品价格不断走高和跨国矿业公司“寡头垄断”程度不断加剧,其根源还是国内后备资源不足。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经历了20世纪50年代后期和70年代末的两次铁矿勘查高峰期,形成了鞍山—本溪等十大铁矿石生产基地。之后,铁矿勘查投入大幅度下降,钻探工作量从1980年88万多米锐减到1981年28万米,铁矿勘查工作从1996年到2002年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资源储量多年呈现负增长,且相当数量的铁矿石品位不高。
随着需求增长,2004年以后我国铁矿勘查开始复苏,但投入的工作量,还远没有达到新中国成立初期到1980年的平均水平,新增资源储量远不能满足需求。国土资源部的数据显示,我国铁矿资源已查明资源储量607亿吨,预测未查明资源在1000亿吨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