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风煦,山路蜿蜒,四面乱草丛生。青天道士,剥开荆棘草枝,带着两人向东方行路。
走了,几里路,远远便看到一条漆黑如墨然的大河。河流蜿蜒,像是一条黑龙,躬着身躯,吞吐着南北。
玄一拉着玄天,快步跑到河边!两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河水里扔,看着河水激起的浪花,傻傻的大笑起来。
“笑什么呢?”青天道士,走到边上,不解。
“师傅!这水好黑呀。我和弟弟,不敢下水。怕把我们染黑了。”玄一笑道。
青天微微一笑,“这河叫地狱河,河里生长着许多黑魂草还有黑魂虫,所以把河水映照的漆黑。不过水质很好,可以洗漱饮用。”
青天道士话音没落,玄一已经脱了外衣,扔到岸边,扑进水里。玄天也紧随其后,跳进去,扑腾起来。
“师傅!你也下来呀,教我们游泳啊!”玄一在水里,探着脑袋笑道。
“自己玩吧。我要把你们的衣服洗一下。”天道士,拿着玄一和玄天的衣服,走到一旁,放在石头上搓洗。
玄一和玄天,第一次,自由自在的在水里玩耍。片刻,两人便学会了如何浮水。玄一人小胆大,在水中四处游荡。玄天,跟在一旁,也是玩的开心。
晚霞残照,清风习习。
见两个小童戏耍玩闹与河中,青天道人伫立而观,心中有感,开口吟诵道:
趋霞雾染,童稚游清,灵智伊伊,见之姣姣。
期年貌丰,灵翳智渺,不悛不凡,见之俟俟。
遇之辟明,不让其锋,遇之从之,不让其锋。
若明所之,不掖其华,若明所之,扬其姣姣。
“师傅!你念的是什么意思呀?以前的我还能听懂。但这种怪调,也不押韵,也不通俗。说的什么呀。”玄一,从水下跳出来,掐着腰,看着青天道士,好奇问道。
“师傅看到你们两个人在水中嬉戏,没有负担、没有障碍,精神快乐自由的模样,有感而发。”青天,递过去毛巾,给玄一擦干身体,说道。
“那你讲讲呗!给我涨点知识呀。”玄一。
“前半阙,讲的就是,每个人幼年都有单纯、无染的心灵。人人看了都欢喜。而长大之后,身体成熟,心却变得复杂沉重。无法保持纯善无邪,没有束缚的状态了。也不能如幼年那般,肆无忌惮,不顾一切的欢乐了。”青天。
“哦!那我明白了,诗的后半阙。原来是劝告世人,如何保持纯净纯善的心灵。如何随着年龄的增长,不要失去灵性。”玄一擦了擦身体,愣了一瞬,已经想明白师傅的意思了。
“你怎么想明白的?”青天道士,也是惊讶玄一的智慧。
“这还不简单!不让其锋,遇之从之。就是说,不要打击小孩,积极乐观、好奇探索的心性。不掖其华,若明所之,扬其姣姣!讲的是,要了解自己孩子的心性和秉性,让他坚持发扬自己的优点。这正是,师傅你对待我和弟弟的态度呀。”玄一,换上干净衣服,很是随意说道。
“嗯。观察的不错,思考也蛮有深度。看样子,每日让你背诵经书,没有白费。为师,很高兴。”青天道士,闻言,点点头说道。
“姐姐!师傅,你们说什么呢?”玄天,蹭蹭蹭,跑过来,高兴问道。
“师傅说啊!以后,我们要使劲吃、使劲玩、使劲折腾,要不然他会不高兴的。”玄一认真说道。
“师傅,还有这种要求呀。”玄天,愣头愣脑的问道。
这个时候,地狱河上游,驶来五艘载满货物的大船。
玄一和玄天立刻兴奋起来,拉着青天道士,来到岸边。
“师傅!我要坐大船!我要坐大船!让他们载我们一程!好不好,好不好嘛!”玄一拉着青天道士,撒娇说道。
青天道士,想了想,刚刚打伤了轩辕君临,如果走路的话,或许,会遭到他的拦截和追杀。不如顺着河流向南而去,能少许多麻烦。
青天道士点点头,“好啊!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停船。”
两个小孩子一听师傅答应了,立刻,鼓着腮帮子,对着船队喊了起来,“船家!我们要坐船!快划过来啊!”
船上众人听到喊叫声,都跑到船边,看了过来!见到三人,众人也是稀奇,谁会在这里等船呀。
船老大是一个胡子拉碴,眼睛满是精明的中年人,他坐在甲板上,也听到了动静。不耐烦的撇过脑袋,看了一眼。
见到青天道士穿着破旧,顿时,满脸的不屑,冲着众人喝道:“一个穷鬼!不要理他们,继续开船!”
“师傅,师傅,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吗?怎么把船都开走了!”玄一看着即将离去的船只,心中一阵失望,她还从没坐过大船呢。
“嗯,可能,它们有急事吧。”青天淡淡说道。
眼见船要离去,甲板上坐着的白发苍苍,面容精瘦的老船夫,看向船老大,说道:“把他们载上来吧。距离前面埠头还有几十里山路,一个大人带两个小娃,挺不容易的!而且,马上天黑了,山里豺狼虎豹又多,载上来也算是积点功德了。”
船老大听到老船夫的话,眉头一皱,心说这老东西,管的还挺宽。不过,自己作为船队老大,也不能驳老人的面子,只好让船靠岸。
大船缓缓,开到岸边,船老大站在甲板上,看着青天破衣烂衫,脸更黑了。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是商船,只负责运货,你们要上船也要给钱。”
“船家,我们到前面镇子。不知道,多少钱?”青天,点点头,问道。
“大人十两,小孩子五两!不谈价!”船老大眼睛一挑,故意刁难说道。
玄一一听,火就大了,指着船老大,不客气喊道:“喂!我说你们这不是商船,是贼船吧!一个人十两银子!你们这是送货,还是打劫去呀。”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娃也太可爱,太大胆了。
船老大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眉头皱着,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孩子吵架。
青天道士,止住玄一,举起几锭银子,扔到船老大手中,抬眼说道:“诸位大哥,行船赚钱,十分辛苦。无论多少,都算是我们结缘了。”
众人一听,这道士,还真有礼貌,内心喜欢了几分。
船老大也没想到,这道士还真有钱,态度立刻和颜悦色起来,“放船板!让客人上船!”
上了船,玄一和玄天兴奋极了,两个小孩,东跑跑,西跑跑,晃晃悠悠的,自得其乐。青天找了宽敞的一块角落,盘腿坐下。
老船夫走过去,坐到一旁,好奇问道:“这位道长,不知道号为何?又为何带着两个小童,来到此处?”
青天立刻稽首,施礼回道:“尊家有礼,在下青天道士。我是云游四方的道士,这两个孩童的父母出生之时,遭受灾祸,离开人世。他们的母亲弥留之际,托我照顾他们。我只好带着两个孩童,一同云游。”
“哦,原来如此。这云游四方,多苦多磨。想必带着两个小童,行走不便。道人为何不寻找一个人家,将孩童送人养育,这岂不是两全其美?”老船夫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两个小娃,身份特殊,若把他们托福其他人,我必不安心。而且,他们的母亲也是修道之人,既然托付与我,想必也不愿意他们走凡俗之路。”青天回道。
“小道士年纪轻轻四方游行,已经艰苦,还能将两名幼子善养的如此健康活泼,当真让老汉钦佩。不知道,你们接下来,欲往何方?”老人面色佩服,继续说道。
“云游四方,并无定处。随缘而行,随缘而停,下一站应该是风隆镇吧。”青天答道。
“嗯,云游生活虽然自由,却也艰苦,风雨磨难,困难重重。不过,对于你们修道之人,或许可以淡然处之。我听说学道之人,都有异能,不仅能捉鬼除妖,还能治病长寿,不知道是否当真如此呢?”老船夫很是好奇,认真看着青天道士,问道。
青天微微一笑,答道:“修道之人,静心定性,自然有不凡的智慧,修炼得法,有些异能也是自然。但是,这些本领,属于术法一类,普通人想要,也可以有很高的成就。这并非我们修道之人追求的根本。。”
“哦!原来,修道之人求得并不是抓鬼降妖或是长生治病的能力。那你们求得是什么呢?”老人点点头,问道。
“修行,重在修心。最终要达到与自然和谐,了脱本窍,身心无碍的地步。”青天。
“这达到自然和谐,身心无碍,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老人。
“若能与自然和谐,便能不伤万物。不伤万物,才能领略人间美好。如此,则见天地万物,皆心生喜悦。而若能一心无碍,则见破败而心不动,见繁华而心不动。纵然饥饿、身处刀山火海,依旧可以心情悠然,犹如仙体,飘飘然,极乐无穷。”青天道士。
“人,毕竟是人,真的能抛得下,情爱亲情。做到心无挂碍吗!太难了。即便,真能做到,那不成了木偶泥胎的假人了。”老人,闻言,陷入沉思
见老人陷入沉思,青天看向远方,此刻,太阳缓缓落下,黑夜渐渐降临。
“真是抱歉,想到往事,有些感伤,怠慢了。”老船夫回过神,抱歉道。
“无妨。”青天。
玄一和玄天,在几艘大船上,来回的跑动了几圈。两人都是累的满头大汗,玄一跑回青天道士,笑道:“师傅!饿死了!饿死了!有东西吃吗?”
“只要干饼和清水。你们自己吃吧。”青天将包袱递过去,说道。
“哦,干得慌,没什么好吃的。不如烧鸡好吃。”玄一闻言,嘟着嘴巴,很是不乐意的说道。
“既然是在河上,自然老夫请客!今天,请你们尝尝,我家乡的名菜,醉鱼。”老船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很是和蔼的笑道。
老人家拿起船尾一把带着十几根长钉刃的鱼叉,站到船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河面!漆黑的河水之中,往来不断的鱼群,皆不能逃过他的眼睛。
“喝!”精眸一瞪,老人喝了一声,手中钢叉“嗖”一声,刺入水中。
钢叉窜入水中,正中水中躲藏水草里的一条大鱼!老人面色微笑,抓紧连着鱼叉的麻绳,用力一拉,顿时一条银鳞金光的大鱼丛水中被拉到船上!
大鱼被拉到船上,三尺长的身躯,依旧跳动挣扎,把船板打的砰砰作响!众人佩服老船夫的技艺,皆是纷纷喝好!
玄一和玄天,看的兴奋,跳着脚,欣喜喊道:“哇!好大的鱼!好大的鱼!”
老船夫蹲下身体,手掌轻拍了一下鱼头,大鱼便一动也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掏出怀中磨得发亮的铁匕首,一刀砍下鱼头,然后剖开鱼肚,将内脏和鱼皮全部剔除干净。
仅仅眨眼功夫,一条大鱼,便被清理干净。老船夫用腰间葫芦里的好酒,将鱼肉清洗一下血水,便把它扔进一旁铁炉上的大锅里!
炊烟升起,木柴噼啪作响,袅袅炊烟,在河面之上荡漾,别样的景色。
火柴炽燃,老船夫又在锅中,扔进姜片、麻椒、油盐等物,等锅中水开,又倒入了半壶好酒,然后炖了片刻。
还未炖好,美味已经在湖面飘荡。玄一和玄天,咂着口水,盯着大锅,一动不动的坐着等着。
等鱼差不多炖好,老人揭开锅盖,香味扑面袭来,整条河都飘荡起鲜鱼特有的美味。老船夫拿过一个大铁盆,装了大半盆鱼肉,递到玄一和玄天面前。
“吃吧,这鱼鲜美,保证好吃。”老人招呼,两小娃笑道。
两个小娃,点点头,拿着自己的筷子,就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玄一夹起一块鱼肉,吹凉了,放入口中,入口香滑,立刻赶到浑身都暖洋洋起来了。
深夜,船只点着昏黄的油灯,缓缓前行,悠然闯入一片峡谷。
两边的山峭,高耸嶙峋,黑黝黝的一片,很是吓人。一块块大石,像是蛰伏的魔鬼,俯视众生。掌舵的舵手,害怕的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前方,想着早点过去。
青天道士盘腿而坐,进入冥想空灵状态,身边两个小童躺在毯子里,安稳睡熟。老船夫坐在货物前,身边放着一把满是缺口的破剑,眼眸紧闭。
忽然,老船夫睁开眼睛,警觉的抬起头!空中,果然出现,一些不速之客。老船夫立刻敲响,手边的铜锣。巨大嘈杂的锣声,破开黑夜,将沉睡之人全被惊醒!
众人慌忙爬起来,点燃火把。只见,崖壁之上,垂下许多粗壮的麻绳!几十个蒙着脸的强盗,顺着麻绳已经从崖壁滑落到船上!
强盗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满身的杀气。为首的强盗,身材高大,粗壮如牛,一颗脑袋好像大冬瓜似的,满脸胡茬,脸上还有一个深深的刀疤。他跳到船上,整艘船都晃动了几下。
“哈哈!老子是这渔崖的大王,江湖人称,虎煞爷!今天,你们落到我的手里!算你们命不好!都给我放下武器投降!胆敢抵抗,一个不留,全给你杀了喂鱼!”大汉,眼睛瞪着众人,强横的杀气,吓得众船夫,一个个不敢动弹,都陷入了恐惧之中。
船老大弯着身子,大着胆子,走近几步,从怀中扔过去一袋银子,嬉笑着脸皮,讨饶说道:“大王!我们不知道这里,是您的地盘。兄弟们都是些苦力,赚点散钱养家糊口。您就行行好,放了我们。我们所有人的钱都归您!但是,您行个方便,把货给我们留下,要不然兄弟们就真得饿死了。”
虎煞爷,闻言,摸了摸下巴,踢了踢地上的银子,笑道:“噢!合着我们做强盗的,还得考虑你呗。还要把货给你们留下。”
船老大见状,紧着说道:“大王,兄弟们就是贱民一条!您这次放我们一马,赶明,我一定厚礼相谢!而且,这条河是我们行船,必须经过的地方。您要是放了我们,我保证,每次路过给您丰厚的孝敬。咱们也不用,把事情做绝了不是。”
虎煞爷一听,眉毛一挑,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话,眼睛一瞪,喝道:“啥!你当我是谁!我们是!强!盗!强盗!你懂不懂?你还想跟我常来常往!你当我跟你做生意呢!我们做的就是没良心的买卖,做的就是绝!事!”
船老大,见状,咽了咽口水,这不讲道理的人,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虎煞爷拔出大刀,指着众人,喊道:“都别转心思了。所有人,放下武器,都把衣服脱光!给我站到甲板上!快点!”
众人,闻言,皆是站在原地,谁也不愿意动弹,看向船老大,等着他的决定。
船老大,此刻紧张的额头冒出汗水,嘴唇干的发裂,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如果答应了虎煞爷的请求,只怕,抢完东西,他们都会被杀死!如果,不答应,和他硬拼的话,恐怕,一样活不了。
虎煞爷见众人不动弹,拔起大刀,一跃两丈,跳到船老大面前!顿时,整艘船晃动一下,下沉了许多!
高大的煞神,跳到自己面前,饶是经历过些风雨的船老大,也一下子跪在地上,喊着饶命!
“饶命!你这人,死心眼!我跟你一百遍了,我是强盗!”说完,虎煞爷大刀毫不留情,劈向船老大!
众人见状,皆是闭上眼睛,不敢直视这血腥的一幕。
然而,却见,银光一闪!
咚的一声!一颗巨大的头颅,滚落在地。
鲜血喷出一丈多远,船老大浑身染满鲜血,吓的大叫一声:“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