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里,厚重的窗帘拉紧,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窗外的阳光,只在屋子中间,立着简单的落地灯。
落地灯旁是高脚画架,上面白纸干净,画架之前坐着个身量高挑劲瘦的人,右手紧握着素描铅笔。
他赤脚,霜白的脚背可以清晰看到其上的青色经脉,脚边是零落的画纸,一张张,覆盖围绕着男人、画架、落地灯。
雌雄莫辩的美人应该是养眼的,这般绝代风华的美人更是让人惊艳过后的难以忘怀,他蹙眉,迷茫,忧伤,难过,都会让人怜悯,想要轻声细语的安慰,抚摸。
这样的人,就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人们也会为他开脱,因为他不开口言语纯净的美,太干净,而神采飞扬的美,凌厉而无与伦比。
抬手,笔锋斜动,在画上描绘,在碳素铅笔的勾勒之中,逐渐可以知道他在画什么。
是人,是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童。
一个长相稚嫩,面容冷丽,带着执着倔强的女童。
如果仔细去观察地上那一张张画像,可以明白,男人每一张画,都是一个人,没有动作,一模一样神态的肖像画。
他重复着同样的画,就像复印出来的画一样,让人惊奇他的作画能力,又同时在这黯淡无光的屋子里感到惶恐的诡异。
最后一笔勾勒,结束了这张画,男人紧蹙的眉目终于是展平,他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背脊不再是崩的笔直,有了稍稍弯曲的弧度。
叮~叮~叮~
寂静空荡屋子里突兀的响起来电铃声,这让刚刚放松的男人,身体猛的一僵,像是受惊的动物,稍有松动的心墙立刻坚硬无比,像乌龟一样再次缩回自己的龟壳。
埋在画纸下的手机,因为来电,而屏幕发出亮光,让男人僵硬着身体四处张望声音发源地时候,可以跟着亮光找到手机。
脱力的坐倒在地,扒开画纸,捡起手机,望着屏幕来电显示妻子二字,心莫名的一动。
来不及捕捉那是什么,一闪而过,他只得放弃,深吸一口气,滑动到接听键,一夜未眠,声音有些低沉,疲倦。“干什么?”
“程江屹,是我。”宋维安一直打了很多通电话,现在终于接通了,惊喜起来,立马自报姓名。
“你在哪呢?我去了趟学校,你没给我钥匙,我现在进不了家门。”宋维安语气有些沮丧,带着几分苦恼,恰到好处的表现出那种因为回不了公寓而难过。
男人之前的阴霾,在接通宋维安电话的时候虽然消失的无隐无踪,可难免会有些负面情绪。
而宋维安这一番话确实很受用,让程江屹少有的在画完画之后,情绪迅速不再低迷。
“真是蠢死了!客厅茶几下放着钥匙,你自己不记得拿,还怪上我了!你就在门外等着我去开门!”
程江屹变化的太快,刚才那个诡异的美人不见了,如今是别扭傲娇的小王子,就算穿着睡衣也不减风采。
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背脊挺拔如松柏,没有弯曲的颓废,面容神采飞扬,凌厉中的桀骜不驯。
“身为你的丈夫,就算在忙,也得给你去开门,你很高兴吧!哼!”单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将地上的画收好,夹放在画架上,而后迅速离开,打开了同样楼下书房的门。
傲娇的挂了电话,很满意自己妻子打电话让自己开门时苦恼的行为。
扭动门把的声音,惊动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们,莫文和秦源一同望向书房门,其中秦源格外不可思议的望着穿着睡衣走出来的程江屹。
竟然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走出来了,这是出乎秦源意料之外的,虽然程江屹进去的次数不算多,可是向来进去就是最少三天,出来以后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猛的吃饭。
唯一值得安心的是,脸色,心里评估比进去时候好多了,这也是为什么莫文任由他进去,几天不吃饭的缘故了。
“吃饭吗?”莫文没有像昨晚那样急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平淡的问程江屹需不需要吃饭,毕竟每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程江屹扯了扯自己有些脏了的睡衣,略微嫌弃,“我要换衣服。”
秦源起身准备去给程江屹拿身干净衣物的时候,程江屹突然想到什么,一本正经的说,“我要新的。”
这让莫文哭笑不得,“怎么?嫌弃我衣服啊?有本事别换,就这样去见老婆,哦~不,应该是女朋友,民政局周末不开门,你还没去领证吧!”
“我明天就去。”底气十足的反驳莫文所说的女朋友,有些洋洋自得的撇了笑着走进卧室去给自己拿衣物的秦源。
而后煞有其事的补刀,十分嫌弃的望着莫文,“你穿过的衣服都是医生的味道,我十分厌恶。”
程江屹不喜欢莫文身上的味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只是心里别扭而已,会觉得自己很糟糕吧!如果穿着莫文的衣服,就会想起自己的问题。
莫文没有说话,自然是明白了程江屹话中的意思,缄默良久。
“这套怎么样,阿文没有穿过,他没你高,穿不了这套。”好在秦源及时出来,打破了此刻的无声寂静。
程江屹若无其事的接过衣物,也不顾忌什么,直接是当场脱了衣服就换,完全不因为有人在场而尴尬或者羞涩之类的。
到是莫文一脸无奈,“程小公子啊!窗户都没拉呢?多大人了都。”
秦源笑了笑,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对于程江屹,他和莫文都是将其当做亲弟弟对待的,这些年,终归有些感情了。
即便,这个孩子,从认识开始,心里最深处隐藏的东西,怎么也不肯说,让人心疼。
“不打算把你老婆给家里人看看吗?”莫文拨弄着电脑,漫不经心的问着。
要说程家人一个个儿控兄控的,若是知道了,估计程江屹老婆的底要被翻个底朝天。
不过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程江屹这样遮遮掩掩,并不打算让家里人见他老婆的行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程江屹换衣的动作不见停止,没有任何犹豫,“没必要。”
一声没必要,到底是这个女人根本不用见程家人呢?还是程江屹为了隐藏什么,而没有必要呢?
莫文可以肯定是后者,程江屹的性子,不近女色,不沾花惹草,不是一个会玩女人的男人,更何况玩女人,根本没有必要结婚领证。
“是吗?江屹,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莫文出言提醒,眼神一闪而过的别有深意,没有让人捕捉到。
程江屹身体顿了顿,随后扣上衬衣的纽扣,抬眸,手腕一转,拿起钥匙,起身离开。“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