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和申湘裙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是在初秋时节,但在此时,永昌当铺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日,永昌当铺的孟朝奉慌慌忙忙地进入潋滟山庄,一个下人带着他前往匪报居拜见小墨儿和水琳琅。
水琳琅见他神色慌乱,忙问:“孟大哥,可是永昌当铺出了什么大事吗?”
孟朝奉随即就从宽袖之中取出一卷画轴,放在桌上展开,却是一幅《墨蕖图》,落款竟是秦桧的印章。
水琳琅奇道:“秦桧不是害死岳爷爷的大奸臣吗?他怎么还会画画?”
“秦桧当年还是状元,他的书法乃是当时一绝。”
“果然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挑衅地望了小墨儿一眼。
小墨儿愤怒无比:“我不是奸臣!”小墨儿经常听书,忠奸意识分明,水琳琅拿他与秦桧比较,自然接受不了。
“现在不是,说不定以后就是了。”
“我要是奸臣,你就是奸妇!”
孟朝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永昌当铺出了重大事故,他才进府拜见,没想到小墨儿和水琳琅竟然斗起嘴来。
孟朝奉咳了两声:“少夫人,请你看看这一幅《墨蕖图》。”
水琳琅完全不懂书画,孟朝奉一说,她就有些尴尬:“这幅画……咳咳,大奸臣的画,自然不会算是上品。”
艺术素来就与人的品格没有太大的关系,历史上很多大奸大恶之人,他们的艺术作品都是上上之品,水琳琅此话一出,孟朝奉就已看出她是一个外行之人。
孟朝奉又对小墨儿说:“少爷,你觉得此画如何?”
小墨儿托着下巴说道:“我从没听说秦桧的画流传于世,这幅《墨蕖图》却是哪里来的?”
“前几天,孔朝奉认识一位朋友,叫做秦长青,据说是秦桧的后人。孔朝奉最近与他走得十分亲近,天天与他饮酒作乐,成为莫逆之交。秦长青甚至将家传的《墨蕖图》拿出让孔朝奉欣赏,孔朝奉是一位鉴定书画的能手,经他鉴定,这一幅《墨蕖图》确实出自秦桧之手。但是过了几天,秦长青说要做一笔大生意,可惜没有本钱,便将《墨蕖图》拿来店里典当,孔朝奉便给了他六千两的高价。”
水琳琅惊道:“大奸臣的作品竟然能当这么多钱!”
“秦桧的画传世极少,又是宋朝的作品,所以极其珍贵。当初秦长青说好了,一个月后来赎,孔朝奉因为当他是朋友,对他也没有怀疑。但是有一次在下整理库房,将此画拿出欣赏,却发现一些端倪,便叫孔朝奉一起前来参详。最后,我们断定,这幅画只是一幅赝品。”
“赝品!”水琳琅吃了一惊,要是赝品,就等于白白给了秦长青六千两的银子,永昌当铺这些日子可就白忙活了,“孔朝奉是老朝奉了,怎么会鉴定不出一幅画呢?”
孟朝奉叹了口气:“据孔朝奉所说,当时他在秦长青家里看到的《墨蕖图》,确实是秦桧的真迹,但是秦长青拿画来当的时候,孔朝奉因为见过原画,所以也没留意,哪里知道秦长青狸猫换太子,拿了一幅赝品来当。”
“这个秦长青,看来不是什么好鸟!你们去他家中找过了吗?”
“找过了,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他说一个月来赎,想来也不会来赎了,存心是想从咱们店里骗了一笔银子出去,真是太可恨了。”
“少夫人,咱们店里的生意经过你的整顿,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这六千两的亏空,却是一个大洞,在下也是没有办法,前来寻找少爷和少夫人商榷。”
小墨儿愤愤地道:“这个骗子,他可是出了苏州城了吗?”
“这个在下倒不敢肯定,但他绝对不会让咱们这么轻易地找到他。”
小墨儿望向水琳琅,严肃地说:“娘子,看来咱们要出江湖诛杀令了。”
水琳琅莫名其妙:“什么江湖诛杀令?”
“江湖诛杀令,虽远必诛,就算秦长青逃到天涯海角,咱们也要将他抓回来。”
水琳琅白他一眼:“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敢情永昌当铺不是他的生意,一点都不担心。
“哎哟,不就六千两银子吗?咱们家里这么多钱,给人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哼,你倒是大方,永昌当铺出了这么大的失误,无缘无故亏了六千两,老祖宗会怎么看你,老爷很快就要回来,他要问起生意,你又怎么回答?”水琳琅急得焦头烂额,但见小墨儿偏生像个没事的人一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他来,狠狠地在他亲亲小屁股上摔了两个巴掌。
小墨儿大叫:“女淫贼,光天化日,你又摸我的亲亲小屁股,你好不要脸,孟朝奉,你快救我!”
孟朝奉怔了一怔,他虽是水琳琅结拜的义兄,但是终究只是潋滟山庄的一个下人,小墨儿和水琳琅的家事,他实在也不便掺和。
水琳琅打够小墨儿,又问孟朝奉:“孟大哥,这么说来,你带来的这幅《墨蕖图》,只是一幅赝品了?”
“正是。”
“永昌当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照常营业,只是……”孟朝奉有些吞吞吐吐,“只是孔朝奉,他……他昨晚在家中自尽了。”
水琳琅浑身一震,孔朝奉误信他人,将秦长青当成朋友,结果受了他的欺骗,给永昌当铺造成六千两的损失。孔朝奉的能力在业界是有名的,收藏古玩的官商,常常找他鉴定,如今出了这样的失误,无疑对他的声名造成极大的损害。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无力填补六千两的亏空,只有以死谢罪。
水琳琅沉默半晌,说道:“小墨儿,看来咱们得出去一趟了。”
小墨儿欢呼雀跃,急忙去找叮当,吩咐准备马车,又叫一个小厮,去日迟轩请燕子斜。
一行五人,先出潋滟山庄,继而来到永昌当铺,伙计全部无精打采,面容沮丧,看来孔朝奉自尽的消息,他们都已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