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便信你这一回。”
“小漓儿这是做好了要嫁给我的准备?”
闻言,凌月漓伸出一只手在君溟澜的腰上掐了一下:“君溟澜,现在只是试用期,离谈婚论嫁还早着呢!你现在应该考虑的,应该是怎么从这儿出去。”
“夫人说的是。”
“你!”凌月漓气急,最终还是随了他去。
“小漓儿,快看,这儿有个传送阵!”君溟澜叫到。
“这种上古秘境中有上古大阵也不足为奇,不过不知它还能不能用,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印法也会有所减退。”
“小漓儿,别担心,这阵法上施加了乾坤印,可以保证阵法的灵力不会有丝毫的减退。”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好。”君溟澜搂着凌月漓的腰,跃入了传送阵。
霎时间,金光四射,两人瞬间从花海里来到了一处宫殿的废墟。
这里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原本应蓝底金丝的旗帜破败招摇,无比倾斜,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宫殿的土地是血一般的红色,处处都展现着战争的血腥与残酷。
凌月漓颤抖地伸出手,**着破败的城墙。
她魂不守舍地走向朝阳殿,连君溟澜在身后叫她,她都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
她这一路走来,昔日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余留下的只有满地的凄凉,以及……满目疮痍!
是的,这里是雪国的皇宫,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她来到朝阳殿,和外面的满目疮夷不同,这里居然还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地从帘子旁的暗格里取出一张画像,在看见画像的那一刻,她终是忍不住,捂着嘴,泪流满面,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她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再看见这幅画像了……
当熟悉的画卷再次映入眼帘,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觉得,今天是她这么多年来哭得最多的一次。
画卷上有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是黎轩,他含笑望着身畔美若天仙的女子,那是他的皇后,洛雪柔。
这么多年过去,凌月漓原以为自己早已将他们的音容笑貌淡忘,但再见时,却发现,其实,不管过了多久,那些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人依然与从前一样,未曾发生过什么改变。
但是有些事情,却再无力更改了。或许,这就是命,无法抗拒的宿命……
最后,她看向桃花树下的少年,墨衣墨发,飘逸的长发仅用一根深蓝色的发带束起,面庞如玉,迷人的丹凤眼中,满满都是宠溺。而他所有的宠溺,都给了他身旁拉着他衣角,一脸天真的女孩。
少年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本该是他的花样年华,却为了救她,而过早地陨灭!
不过,幸得上天眷顾,他还是回来了,哥哥又回到自己身边了,自己现在,有父亲,有朋友,有哥哥,有爱人,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原来,失而复得才会越觉得珍贵。
只是,父王和母后,却是再也见不到了,就算见到了,也怕早已忘了自己罢……
只是,为何在这残垣断壁之中,朝阳殿却能保存得如此完好?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君溟澜赶到了,他轻轻走上前,揽住凌月漓的肩膀,轻声道:“这是……你们一家……”
凌月漓轻轻地点了点头,指着画上面的人说:“笑着的人是父王,这是母后,牵着我手的是哥哥,拽着哥哥衣角的是我……我们本来过得很好的,但是一场大火后,什么都没了……哥哥为了救我,在大火蔓延到我们面前那一刻把我推出去,自己却再也没能回来了……”
“你的哥哥不是凌墨渊吗?怎么……”
“哥哥当初为了能再见到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凤王,受了三千六百支销魂箭,换来重回人间,来到我身边……当初,若不是他及时将我魂魄带离,我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凌墨渊……他是一个很伟大的哥哥……”
“现在,哥哥回来了,但是父王和母后,却再也回不来了。这张画,不过是仅余的一份念想罢了……”
“小漓儿,你还有我……”君溟澜的眼中满满都是心疼。
“嗯,我还有你……”凌月漓将画卷收入空间戒指。
“对了,小漓儿,我方才探查到西北方向的一个宫殿有极强的灵力波动,我们去看看吧。”君溟澜岔开话题。
“好——西北方向?是清露宫!”凌月漓自言自语道。
“溟澜。”凌月漓拽了拽君溟澜的衣袖。
“啊?怎么了?”君溟澜一时还没有从凌月漓对他的称呼中反应过来。
“小心点。”
“好”君溟澜觉得心底暖暖的。
他们飞快地赶到清露宫,发现清露宫不仅完好无损,而且一尘不染,连离去时放于桌上的书本都是原来一样的页数,一点儿都未曾改变。
凌月漓愕然,她看向屏风之后,发现屏风后有一道人影,她叹了一口气,拉上君溟澜走过去。
那人似乎感应到她正在向自己走来,静静地转过身,轻笑着看着她,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你来了。”
凌月漓一挑眉:“怎么?不去陪你的左沁雅,倒是有闲情跑来我这儿。”
“她?已经被休了。”北辰陌路语气平淡至极,仿佛只是不小心丢弃了一条绢帕。
“可我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我的王妃之位,只为你而留。”他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君溟澜顿时不开心了,将凌月漓护在身后:“她是我的人!”
凌月漓没有搭理北辰陌路,道:“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他看着她,漆黑的双目似要将她吞没,“你说过,若再见,便是不死不休。”
“我还以为你会躲着。”
“我已经不想再躲了,况且,能死在你手中,我死也无憾了。”他平静地看着她。
“是吗?可,若是——这样呢!”凌月漓的长剑抵在他的胸膛,只需片刻便可刺穿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如你所愿。”
长剑微微刺人他的胸膛,可以听见血肉碎裂的声音。
凌月漓冷哼一声:“你还真有胆,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北辰陌路又往前一步:“你要做的,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替你做到。”
他的面色苍白,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那一瞬间,凌月漓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隐忍美好的少年,可是曾经的岁月,已经随风逝去,再也回不来了……
凌月漓将剑抽出,扔在地上:“现在,我们就算两清了,从此再无干系。”
“月儿,你当真如此绝情!”
凌月漓头也不回地离去,在临走时,她用灵力将清露宫化为灰烬:“既然消失了,便要消失得彻底,一切都不要再存在了……”
灰烬随着清风飘远,不一会儿,废墟之中便只剩下北辰陌路孤单的身影。
凌月漓最后转头看了看他,在心中默默的与他握别远走:再见,真的再见了。这世间,自此之后不会再有雪国女王,有的,只是天司神女凌月漓。那个清雅的少年,就让他消失在记忆的最深处吧……
北辰陌路绝望地跪坐在废墟中,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他宁愿死在她的手中,也不想被她斩断所有的念想!
君溟澜默默地将凌月漓揽在怀里,从今以后,自己便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可是,若这样的代价是让她从此郁郁寡欢,他宁愿不要这唯一!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凌月漓道:“我不会为做出这个决定而感到后悔,永远。”
君溟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小漓儿,此生能得你,是我君溟澜之幸。”
“我,亦然。”
——“禀王爷,皇上,殁了!”
“你说什么!”北辰陌路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爷,禹王意图篡位!”
“来人!”
“在!”
“调遣五十万大军包围皇城!本王就不信了,他北辰禹戌还能翻了天不成!”
“遵命!”
“月儿,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他轻轻闭上双眸,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俏丽的身影,再次睁眼,眼中那片柔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伐之气。
“北辰禹戌,我会为她扫平一切障碍,你,还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你是说北辰陌路领五十万大军围城!”北辰禹戌一脸不可置信。
“是!”
北辰禹戌不安地走来走去,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来人!把左沁雅给我带上来!”
士兵本把左沁雅狠狠地摔在地上,左沁雅双目含泪:“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国公府的小小姐!是陛下亲赐的骁王妃!”
北辰陌路冷哼一声:“陛下?现在我才是陛下!什么国公府的小小姐,很快就不是了!记住你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
“不,我不是阶下囚!我是尊贵的骁王妃!”
北辰禹戌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你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当我的人质去挟持北辰陌路!”
“不,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不,不!”左沁雅惊叫着。
“你不想去?”北辰禹戌的目光突然变得阴狠。
左沁雅飞快地点头。
“好,朕准了。”
闻言,左沁雅欣喜若狂,但北辰禹戌的下一句话却将她由天堂打入地狱:“来人,将她拖去军营,当——军——妓!”
左沁雅拼命地挣扎着:“不,不,不!我不要当军妓,我不要当军妓!”
北辰禹戌冷漠地看着她:“若你不想成为军妓,就乖乖给我当人质!”
左沁雅拼命地点头,她不要当军妓,绝对不要!所以,她只能牺牲北辰陌路了。
——两军交战之际,北辰禹戌站在皇城之上,狂妄地看着北辰陌路,北辰陌路也不生气,道:“北辰禹戌,你这个乱臣贼子,弑父杀兄,臭名昭著!何德何能承担得起这个大位!”
北辰禹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北辰陌路,朕承担不起,你就担得起吗!你只不过是一个灾星,一个野种罢了!今日,朕就替父皇清除你这个灾星!”
北辰陌路不再搭理他,指挥五十万大军开始攻城。
看见他的动作,北辰禹戌仿佛看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他将剑指向挂在城墙上的那人:“北辰陌路,你不要你的王妃了吗?你若敢在往前一步,休怪我手下无情!”
“王爷!王爷救我!”左沁雅拼命的呐喊着。
谁料,北辰陌路看都没看她一眼,冷睨着北辰禹戌:“你以为用一个女人就可以威胁我吗?北辰禹戌,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继续攻城!”
看见他的动作,北辰禹戌的剑架到了左沁雅的脖子上:“北辰陌路,你若再敢往前一步,左沁雅便会人头落地!”
“王爷,救我!王爷!你不能如此绝情!我们是夫妻呀!”左沁雅几近绝望的喊着。
“好,依你所言。”北辰陌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大军则继续前行。
北辰禹戌快要被气疯了,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让他停下大军前进的步伐!他的剑又往前推了推,他就不信了,北辰陌路可以绝情到连自己的王妃都不顾!
可事实证明,北辰陌路还真就这么绝情!
“全速前进,势必要攻破城门!”他继续指挥。
“北辰陌路,你当真不顾你的王妃!”
“王爷!”左沁雅绝望地呼唤,“救我!”
北辰陌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而是冲着北辰禹戌道:“王妃?你是说这个女人吗?哼!在我心中,我的王妃只有一个,那就是黎月!除了她,我谁也不认!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我北辰陌路的王妃?”
北辰禹戌勃然大怒:“既然你不承认她,那她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杀了罢!”说着,他将剑从左沁雅脖子上一划,结束了她这可悲的一生。
可北辰陌路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右手微微抬起,薄唇轻吐:“来人,攻城!”
“是!攻城!”
“不,你们不能这样!朕是皇帝,朕是阳国的皇帝,你们不能这样对朕!北辰陌路,你如此迫害朕,将来一定不得好死!”北辰禹戌疯狂地说。
“我死不死,还由不得你说的算!”北辰陌路手中射出的箭穿过他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生命。
玄天六万三千五百年,阳国穆帝北辰陌路发起宫变,于雁门平乱与二皇子北辰禹戌,史称雁门之变。
——“你是说,北辰陌路称帝?”凌月漓吃着葡萄,问着身旁的人。
“对。”君溟澜一边给她剥葡萄一边回答,“他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什么时候?”凌月漓双眼放光,一下子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今日丑时。”
“那是肯定要去凑凑热闹的。”
“小漓儿,你想凑热闹我随时可以陪你,何必去参加那什么登基大典?”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君溟澜委屈道。
“哎呀,就是不一样!”
“既然你想去,那我就陪你去。”君溟澜贼贼地说道。
凌月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该不会是要去大闹北辰陌路的登基大典吧。
“走吧。”君溟澜不由分说,抱着她就往阳国帝都飞去。
——“登基大典开始!帝择天!百官叩礼,行祭天礼,帝祈天!”礼官高声宣布,一切都是那么庄严肃穆。
北辰陌路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她,终究还是没有来吗……
“礼成!”
这时,一个侍者匆匆跑上台,附在北辰陌路耳边低语了几句,北辰陌路眉头蹙了蹙,这好端端的,祭天舞女怎的就病了。可容不及他多想,礼官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祭天舞起!”他的声音落下,回应他的是一片久久的沉默。
不得已,他再次高喊:“祭天舞起!”
沉默……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一道声音从天上响起:“这舞,我来替她跳。就当是,我赠与新帝的加冕礼吧,以贺新帝登基。”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君溟澜,君溟澜会意,取下腰间的玉笛,凌月漓缓步飞于祭天台上。
“这……”众臣瞅了瞅北辰陌路,见他没有反对,便也默认了。反正今个儿是这位主登基,他们只管顺着他的意来便是,更何况,这可是神女之舞,鬼帝之曲!
“白露沾我衣,明月照我心。”悠扬的笛声响起,凌月漓边跳边念,灵力幻化出一身祭天华服,从天而降,她周身笼罩着无数神光。
“神赐福泽,天降神音。启天地万物,祥云耀华九州庆。”君溟澜的笛声突然变得高昂,凌月漓随着他的笛音一起一落,广袖随着身体摆动。她时而遮面,时而做着繁复的上古礼,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洗尽铅华,经过无数岁月的沉淀磨砺而出,古朴而又不失端庄。
到了最后,君溟澜的笛声一下子从低音上升了好几个调。
“帝祈天,释天下。”凌月漓随着他的笛音将双手放于右腿膝盖上,左脚微抬,旋转着飞到了空中,最后忽的落在地面上转了一个圈,对着东方双袖遮面,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这时,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照在她的身上,竟比朝阳还要夺目。多年以后,看过这场祭天舞的人们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内心的震撼一如当年。
刚刚即位的帝君深深地看着阳光中的人,缓缓跪倒:“多谢天司神女赐福,愿神女保我阳国国泰民安。”
他身后的大臣见帝君拜倒,慌忙跟着下跪,齐声高呼:“愿神女保我阳国国泰民安!”
凌月漓挥挥手:“无需谢我。”
君溟澜忽然从空中跃下,一把搂住凌月漓,看向北辰陌路的目光里隐隐有些挑衅:“本君今日来不只是为了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本君还希望把另一件事情借着这次登基大典公之于众——”他顿了顿,双眸看向怀中的人,眼中满满都是柔情,“本君和天司神女在今天定亲,今日,本君便请这天下万民做个见证。”
“君溟澜!”凌月漓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愠怒。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不和自己说一下。
“小漓儿不愿意?”君溟澜小声问,或许自己真的操之过急了。
“哼!”凌月漓傲娇地别过脸。
君溟澜心中一喜,小漓儿这是没有拒绝。
看到凌月漓没有拒绝,北辰陌路心下一痛,面上却还是强撑出笑容:“既是如此,那便恭喜鬼帝和天司神女了。”
“阳帝不必客气!到时本君与天司神女的定亲宴,阳帝可一定要赏脸参加。”
“朕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待到他日,朕定会备上一份厚礼。”
“如此,那本君便在此先谢过阳帝了。”
“君溟澜,谁允许你和漓儿定亲了!”天空中响起一道略带恼怒的声音。
“大舅哥。”君溟澜讨好地笑道。
“滚,我没你这个妹夫。”凌墨渊一脸嫌弃,转而又对凌月漓可怜巴巴道,“漓儿,你不要哥哥了吗?你怎么能嫁给他?”
“那个,哥,”凌月漓摸了摸鼻头,“我还没嫁给他呢,只是定亲。”
“你还说,定亲之后不就是要嫁了吗?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还有父神商量一下,你——”
“哥,我错了。”
“知道错了?”
“知道了。”
“错在哪?”
“……哥,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
“还有下次?”
“不,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就好。走,跟哥回家。”
“诶,大舅哥,漓儿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
“那又怎样?我还是她哥哥呢。君溟澜,我没阻止你们就不错了,若不是看在你舍命救漓儿,哼!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如今我还带不走漓儿了?”
君溟澜天不怕地不怕,此生唯一怕的只有凌月漓,而凌月漓唯一怕的只有这个哥哥,对他的话可谓是百依百顺。
可偏偏凌墨渊怎么看自己怎么不爽。君溟澜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默默地在心里掬了一把辛酸泪,看来追妻之路还是遥遥无期啊。
“漓儿,我们走。”
“哦,好。”凌月漓默默地看了一眼君溟澜。
凌墨渊没好气地说:“丫头,看什么看!人跑不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哥……”
“阳帝,告辞。”君溟澜道。
北辰陌路不语,目光投向凌月漓离去的方向,似是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