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同人去逞强,活该弄成这样。”赵月月一边埋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虎子的伤口上药,“既然人家都劝你认输了,便是是听了他的话又能怎样?这下可倒好,终归是没能赢,还险些伤到筋骨。”
“伤到筋骨还好了呢,”彭先生冷笑一声,把药放在了虎子的手里,“若是真伤到了骨头,也好让他老实几天,别整天想着出去惹是生非。”
虎子接过碗喝了一口,被苦得直皱眉头,想要往回吐,却是被彭先生瞪了一眼,只能是硬着头皮咽下了口。赵善坤推门进屋,坐到了虎子的旁边,笑道:“师兄,你那脏衣服我给你洗了,说好了,回头等你伤好了你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衣服。”
“去去去,哪都有你。”李林塘拽着赵善坤的领子把他提起来,自己坐在了虎子的对面,“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你师傅我都站着呢,你好意思坐下?”
“狗子你听见没?”虎子趁机落井下石,“长幼孝悌自有规矩。我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你给我洗衣服,那是因为你是我师弟。换作旁人想我洗我还不用呢!”
“谁想给你洗啊?”赵月月轻拍了一下虎子的伤处,瞪了他一眼,“怎么伤来伤去没伤到你这张嘴呢?若是叫你说不了话该多好。”
彭先生叹了一声,说:“好好在山上养着吧,别乱跑了。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还特意往日本人的枪口上撞。这回是你命大,能活着回来,若是死了可怎么办?甚至于,把日本人引到咱们太阳山寺来,查出咱们和****团有关系,咱们一门全都得掉脑袋。”
“是,我知道了爹。”虎子认了怂,低着头小声回话。
“别这么骂他,”李林塘倒是为虎子抱不平,“这不就是正赶上了吗?他也不想这样。更何况他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把刀给保下来,那可是咱们师傅的东西,可是不能平白便宜了小日本子。要我说呀,虎子做得对。”
听了李林塘的话,虎子脸上带了分得意的神色,却还是不敢开口,怕彭先生训斥。彭先生果真不大同意李林塘的话:“你没听把他送回来的橘金泽都说了什么吗?他先是打赢了那个小鬼子,刀已经要回来了,跟渡边雄也动手的时候,无论输赢渡边都会放他走。这小子轴,落了下风,以后不认输,让人家砍了四五刀。好在对方没有杀人的心思,他自己也避开了要害,才是落得个活命。要不然?橘金泽送回来的,就是一具尸首。”
李林塘点了点头,说:“师兄,你说的我都知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事情,我还是觉得虎子做得好。既然对方没有杀人的心思,遇到这种高手,拼尽全力一搏,才是习武之人应当做的事情。虎子,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输的?”
虎子面色微苦,挠着脑袋,说:“师叔,您别寒碜我行吗?”
“这怎么就寒碜你了?”李林塘一拍大腿,“这世上谁没输过?输了不丢人,很寻常的事情。你跟我说说,这个渡边雄也,是怎么个路数?”
虎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他比之师叔您不如,但是比我强出好多。我当时临时变招,本已经和他僵持住了……”
渡边雄也和虎子战在一处,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虎子主攻,一刀快似一刀,时不时还用些半虚半假的招数,诈上一诈,亦有时化刀为枪用,试图打乱对手的布置。渡边雄也却是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一刀又一刀,以势压人,一力破巧。无论虎子再怎么灵活,他仍旧是朴实无华地一刀劈过来砍过去,防守得严丝合缝,时不时抓住虎子的破绽反击,倒是弄得虎子手忙脚乱。
两人看似是平分秋色,实则是虎子落了下乘。虽说苗刀本就是轻灵多变的兵刃,可像虎子这样把它使出个花来,却是十分消耗气力的。越是如此,越是不能长久,待体力不支了,那就只有一败。
而且渡边雄也始终在把控着与虎子的距离,虎子若是进前去,渡边雄也要么让出地方,要么将虎子逼退。虎子若是退了,渡边雄也便是紧紧贴着上前,不叫虎子施展。
这个距离是三步左右,最适合渡边雄也的力道发挥出来。而且不急不缓,每一刀都恰到好处。
就等虎子体力不支手上一慢,渡边雄也竟然是快了起来。快!但不是那种浮皮潦草的感觉,每一刀仍旧沉重,而且一刀重过一刀。这个人的气势,也在不断地攀升。
这一次他不再控制着距离,反而是压上来,似乎要一刀毙命,逼得虎子不得不退。
连挡下三刀,虎子的手臂竟是有些发麻了,乃至于让他出刀更慢了下来,只有招架之能,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于闪避也是不可能的。在虎子的眼里,渡边雄也节节攀升的气势,竟是牢牢“捆”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每一刀都平淡无奇,但其后必然跟着许多的变化。虎子有种感觉,若是自己这样一直与他僵持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想着闪避开,这刀必然是劈在自己的脑袋上。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橘金泽跟他说,神道无念流擅长以气势压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镗”!第八刀下来,虎子两手终于是失了力气,被反震得向上扬起,空门大开。紧跟着第九刀就过来了,挟着破风之声,撕开了虎子的衣襟,在他胸前斩出了一掌半长的血线,约有半个指甲的深浅。汗水淌到了伤口里,疼得虎子精神一醒,大叫了一声。
“可以了!”橘金泽高声喊道,将刀拦在了虎子的面前,“虎子,你认输吧。”
渡边雄也见橘金泽过来阻拦了,也收了刀站好,等着虎子认输。虎子先是抹了一把前胸的血,而后甩手将衣服扯了开,随意丢在了地上,打赤膊露出个血淋淋的上身来。
他舔了舔嘴唇,说:“我还没输呢,怎么就能认输呢?这还没把我打得在地上起不来,也没有把刀抵在我的要害,这不算是输了。”
橘金泽皱着眉头,说:“你已经受伤,不要再比了,我可以担保,你一定会把你的刀平安地带出去。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再逞强了。”
虎子一咧嘴,放松了一下手腕,格开了橘金泽的刀,说:“我还没认输。”紧跟着,用更大的声音对着渡边雄也喊道:“喂,渡边大人,咱们再来啊!”
渡边雄也即使听不懂,也能从虎子的语气里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走上前,扳着橘金泽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将刀收在了腰间的鞘中,对着虎子挑了挑下巴。
虎子利落地挽了个刀花,拖着刀冲了上去。而渡边雄也悍然出刀——拔刀术!快若飞矢,疾若奔雷。
这种刀法,讲求的是迅速出刀,不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机会。由席间杀人之术演变而来,古今中外,跪坐着向与自己同席吃饭的人出刀的招数,独此一份。这一刀不见之前渡边雄也施展出来的神道无念流那么磅礴大气,反而轻灵迅捷,如苍鹰擒兔,瀑布飞流。
仓促之间,虎子没能将自己护得周全,用刀一挡,没能完全挡住,让渡边雄也在他的右臂上又添了一条伤口,而苗刀也脱手而出。这算是万分危急之时,可虎子去势不减,仍旧是向前冲刺。
渡边雄也施展拔刀术之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被虎子一把扑在了他的怀里。
没了刀,右臂负伤也使不上力气。虎子用左臂环住了渡边雄也的脖子,右脚别在了渡边雄也两腿之间,头猛向上一扬,正是用天灵盖磕在了渡边雄也的下巴上。
渡边雄也吃这一招,只觉得眼冒金星,虎子得势不饶人,拽住了渡边雄也的右臂,收回左手,使了一招野马分鬃,是要把渡边雄也放倒。可未曾想,渡边雄也竟是一动不动!
一来是虎子身上两处受伤,力气已经使不上了,二则是渡边雄也功夫扎实,下盘稳健,虎子这种偷施暗算的把戏,很难奏效。
就这么弹指一挥间,渡边雄也缓过了劲儿,抬起腿来,一膝盖顶在了虎子肋上。这一下竟是打得虎子有些喘不上气儿来。渡边雄也紧跟着又是一脚踢出,将虎子放翻在地。
两道刀光闪过,虎子的身上又添了两条伤口。还没等虎子回过气来,只觉得天光一暗——渡边雄也压在了虎子的身上。他反手擎着刀刃,距离虎子的脖颈,不过一指宽的距离。
“你输得不冤,”李林塘点了点头,“渡边绝对是个高手,哪怕你说我在他之上,我也是不信的。”
“那不能。”虎子说,“师叔你还有刻身的法术,绝对不可能输给他。”
“你会的比我多,那为什么在和他打斗之时你没有施展法术呢?”李林塘问道。
虎子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