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叶笙送出寝宫的那位嬷嬷回来了之后,就恭恭敬敬地给皇后娘娘行礼,“皇后娘娘。”
皇后摆摆手,“起来吧。对于这位瑾王妃,你怎么看?”皇后冷漠地问道。越是冷漠,就越是在乎。
嬷嬷已经伺候皇后很久了,自然懂得皇后的心思,不禁认真思索起来,半晌,才认真道:“干净,淡然,聪明的可怕。”
“聪明的可怕??”
“是的,娘娘,这位瑾王妃,在回答您所有问题的时候,看似实诚,却是拥有一颗玲珑心思。”
“那你说说,她对本宫来说,是好是坏。”
嬷嬷沉默良久,才道:“老奴觉得,有利有弊。”
皇后闻言不说话,轻轻拨弄长长的金色指甲,等着嬷嬷解释。
“这位瑾王妃太过聪明,心思玲珑,这样的人,若是与娘娘为敌,必定是个难缠的对手。可是好在,这位瑾王妃虽然聪明,但却是浑身的淡然与干净,对于内殿的摆饰,一丁点儿的贪欲都没有,这人品,是绝对地好。当然……没有贪欲,也就很可能不会被娘娘所用。”
嬷嬷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上。皇后点了点头,幽幽地道:“不是聪明的可怕,她的淡然和干净更可怕,没有一丝的贪欲,就不可能被我所收买利用,皇甫钰找了这么一个出尘的人儿做王妃,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嬷嬷补充道:“这么一位出尘的人儿,只要是凡人,都会被吸引。”
皇后听了,也点点头,“确实。”叶笙干净、淡然地就如仙女儿下凡那般,只要凡人,就一定会被吸引,“别的不说,就单说一丁点儿的贪欲都没有这一点,就是所有的天祁女子都比不上的,也是男子求之不得的,再加上她那倾国倾城的脸蛋儿,通身的气质,皇甫钰对她上心,对她另眼相看也是正常的。”
嬷嬷听了,也赞同地点点头,男人都不喜欢贪婪的女人,地位越是高的男人就越是忌讳贪婪的女人,因为一个女人若是贪婪了,那么很可能就代表她看上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地位,你的钱财,你的地位和身份能给她带来的东西,这样的女人,男人又怎么会喜欢?
“你觉得,她会成为我的敌人吗?”冷不防地,皇后向嬷嬷问了这么一句。
若是其他人听到皇后的这个问题,很可能都不敢回应,可是嬷嬷不一样,她在宫里生存多年,在皇后还没有进宫的时候,她就在宫里生存了,自然晓得这宫廷的生存之道,只要记住自己的主子是谁,再加上绝对的坦诚与认真,就能长久地在皇后身边待下去。
思索片刻,嬷嬷回答道:“老奴觉得,不会。”
“哦?皇甫钰和华儿不对盘,是华儿登上那个位置最大的阻碍,叶笙是皇甫钰的王妃,怎么不会和我成为敌人?”
天祁的帝位之争,在外人看来,最火热的就是瑾王爷皇甫钰,以及太子爷皇甫华之间的斗争,连带着,这两个斗争者身后的支持者自然也成了敌对的关系。
按理说叶笙是皇甫钰的王妃,自然是和皇甫钰在同一个战线的,自然是皇后的敌人,但是嬷嬷却摇了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但是老奴总觉得,这么一位出尘的人儿,是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这些事情,哪些事情?自然是帝位之争的事情。
皇后闻言,静默了,确实,叶笙给人的感觉就是这般,你不去惹到她,她是不会来惹你的,说白了,就是仙子不会参与凡人的斗争,所以,不会成为她的敌人。
但是,也不一定。
“你觉得皇甫琉璃和叶笙比较起来,皇甫琉璃输在了什么地方?”皇后淡淡地开口问,仿佛她口中的皇甫琉璃并不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
“公主她除了身份,哪儿都不如叶笙。”嬷嬷十分干脆地道,并不忌讳自己口中的公主的母亲是眼前的皇后。
这一份干脆、没有忌讳的回答绝对不是因为嬷嬷恃宠而骄随意说的,而是嬷嬷对皇后绝对的忠诚,绝对的坦诚。这,就是嬷嬷的过人之处,也是皇后之所以会重用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切从主子的角度出发,说她人不敢说的话,做她人不敢做的事情,让皇后看到她的忠心,虽然冒险了一些,但却很容易成功。
可不是,伺候了皇后数十载,皇后这么一个疑心病重的人,对她就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是让她越爬越高。
对于嬷嬷的这一份回答,皇后没有丝毫的恼意,仿佛嬷嬷口中啥都不如叶笙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儿那般。
她点点头,淡淡道:“是,皇甫琉璃除了身份,除了本宫给她的身份,哪里都不如叶笙!”
“男人喜欢的脸蛋,身子,甚至是城府,心计,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叶笙。不禁如此,皇甫琉璃简直蠢的可以,枉费本宫对她数十年的栽培!”说到最后,皇后的眉宇间,完全是冷色。
“她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本宫,她就跟她那个短命的娘亲一起魂散九天了!哪里还有命活着享受公主的待遇!竟然还来跟本宫说她所追求的爱情,愚蠢!”
是的,皇甫琉璃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皇后初入宫的时候,身边跟了个心腹丫鬟,当时她虽然得皇上的宠,可肚子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后来,这个心腹丫鬟为了她,主动爬上了皇上的床,偷偷生下了皇甫琉璃,把皇甫琉璃献给皇后之后,就自刎了。
当时的皇后一举得公主,天祁帝也十分高兴,进而皇后也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这么多年来,除了皇后与现在的这个嬷嬷,没有任何人知道皇甫琉璃并非皇后的亲生女儿。
而皇后感于对心腹丫鬟的主仆恩情,待皇甫琉璃也如亲生女儿那般,后来她生了皇甫华,对皇甫琉璃也依旧如待亲生女儿那般。
没想到,她如亲生女儿那般对待的人,最后却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变成一枚废子!“愚蠢!”皇后再一次忍不住骂道。
嬷嬷在一旁劝道:“娘娘不要气到了,您对公主这么多年的疼爱,也算是汇报了张丫头,日后,您对张丫头,也没什么亏欠了。”嬷嬷口中的张丫头,就是那个心腹丫鬟。
闻言,皇后沉默了,若是心腹丫鬟还在,那还可以补偿,但是,正是因为人不在了,而心腹丫鬟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才显得弥足珍贵,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她,再加上她是皇后的第一个心腹丫鬟,意义自然不一样。
良久,皇后出声,道:“留皇甫琉璃一条命吧。”
“诺。”
终究,皇后还是顾念那一份纯真的主仆之情,留了皇甫琉璃一条命。
对于皇后对皇甫琉璃最后的宽容,嬷嬷并不觉得是皇后的心慈手软,相反,皇后只是求一份心安。
若是那个张丫头还在,那么皇甫琉璃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正是因为人不在了,所以才想着求一份心安。
而嬷嬷也并不觉得皇后冷漠无情,在皇宫这个地方,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情。而皇甫琉璃,就犯了这个大忌,愚蠢到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放弃一切。公主的高贵身份,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懂得好好珍惜,真是愚蠢至极。
皇甫琉璃大错特错的一个地方,就是信了情。在皇宫里,最不可信的,就是情,因此皇后才对那个心腹丫鬟如此顾念。
在皇甫琉璃接近皇甫钰的时候,皇后就提醒过她,想让一个男人娶自己有很多的办法,可是皇甫琉璃愚蠢,以为自己是天祁最尊贵的女子,没有人比她更配得上瑾王爷,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有一个错的地方,是把皇后对她的好,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甚至还愚蠢地问皇后她是否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若是亲生女儿,估计就活不到现在了。在皇宫里,所有的好都是有理由的,即便是亲生女儿,若是没有任何的用处,也会被放弃,而皇甫琉璃,为了皇甫钰,变成了一个没有用的人。
在对待叶笙的问题上,皇甫琉璃也蠢得要死。想让一个人死,方法多的是,暗地里的办法更是数不胜数,偏偏皇甫琉璃蠢的竟然公然射杀叶笙,蠢!暗地里找个人把她了结了不好?偏要弄得这么复杂,现在好了,人没有杀到,最后把自己给毁了。
皇陵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比皇宫更可怕的地方,在皇宫,可怕的是人心。但是在皇陵,可怕的是你的无能为力。一个女子,只要你去到了皇陵,你的身心,你的所有,就都由不得你做主的。把那些人守陵的官兵伺候好了,估计还有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便只能沦为发泄的工具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公主,最后沦为皇陵里官兵泄yu的工具,能怪谁?只能怪她自己太蠢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皇后今日把瑾王妃宣进宫里,是为了替皇甫琉璃出口气,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的女儿被叶笙害得只能去守皇陵,怎么说也要报仇。其实不然,皇后压根儿没想过任何的报仇,也没想过替皇甫琉璃讨回公道,因为本身错的,就是皇甫琉璃。
再加上皇后根本不会留任何的把柄在她人手里,即便要动叶笙,也不会是现在。
今天之所以宣见叶笙,纯粹是一种好奇,还有忌惮。想看看这位能让瑾王爷上心,能从琉璃公主手下死里逃生的人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是敌是友也好早点儿做准备,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良久,皇后出声道:“嬷嬷,把内殿那些个摆饰都收拾了吧,看着碍眼。”那些奢华的摆饰都是为了试探叶笙而摆上的,皇后之所以能稳固后宫数十载,自然对贪欲这种东西,把握地很好。
“诺。”
“还有,用心挑选一些,给瑾王妃送过去,就说本宫赏赐她的。”
“诺。”
一场宣见,最终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