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爸爸对不起你。”安怀山看着安心瑶低头遮掩的情绪，心里越发自责。
安心瑶是他的孩子吗？是的，虽然安心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从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职责。
安心瑶的动作顿住，她伸手把脸上的眼泪抹掉，在艰难的把满满一嘴的蛋糕咽下去，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爸，你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爸爸。”
安怀山看着安心瑶通红的眼眶，和嘴边故做的轻松笑容，情绪复杂。
良久良久，安心瑶才看着安怀山若无其事的出声：“爸，裴氏对安氏的打压我事先并不知情，等我知道后……”
顿了顿，安心瑶才接着说：“我承认我有私心，知道安氏的情况后我也没有阻止。”
“瑶瑶……”安怀山看着眼前的女儿，脑子里恍恍惚惚划过很多稀碎的片段，艰难出声：“瑶瑶，爸爸知道，我的请求很过分，但是……爸爸能不能请你让裴炎放安氏一次。”
安心瑶捧着柠檬水，眼睛看着虽还冒着烟雾，手心一片。
她淡淡的笑，在抬头时，眼神一片清亮：“爸爸，我答应你。”
安怀山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看着安心瑶，心里愧疚的无以复加。他招手让服务生重新换来一杯热的柠檬水，而后才缓缓出声：“瑶瑶，爸爸对不起你。”
“我答应你，这是我第一次向你要不合理的的东西。”安怀山看着安心瑶，眼里有坚定：“爸爸向你承诺，这也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用亲情绑架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新端来的柠檬水冒着袅袅的白色烟雾，白色烟雾盘旋着上升，安心瑶看着一刻的恍神。
安怀山看着她，继续说：“你姐姐我会安排她出国，在她没有改变之前，不会再回到安家。”
“瑶瑶，对不起，爸爸……”
“爸爸，我始终记得我姓安的。”安心瑶把手里的水一饮而尽：“但是，我跟爷爷说累了也是真的。”
安心瑶自嘲的笑一笑，抬眸看着安怀山：“安心琪，把她留在你们身边吧，我……以后应该会很少回家，她陪着你们我也放心。”
“瑶瑶。”安怀山听完安心瑶的话，忽的面色沉重：“安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知道。”安心瑶笑了笑，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只要我姓安一天，我就是安家人，爸爸，我都知道的。”
“可是……我也真的不想回那个家了。”安心瑶看着安怀山，说罢，便起身：“爸爸，我要走了。”
安怀山知道再说什么都无用，点了点头，看着安心瑶叮嘱：“照顾好自己，别生病，多吃饭。”
“好。”安心瑶朝安怀山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安心瑶离开咖啡馆，接通电话：“裴炎，我想回家。”
“好，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回家。”
裴炎的话刚落，安心瑶便看见他在隔着自己几米远的地方推开车门，朝自己走来。
深冬的路边是萧瑟荒凉的景色，他一步步，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朝自己坚定的走来，每一步，都在安心瑶心上烙上一个深深的印记。
那一个个印记在这个寒冬，忽的开出花来，暖彻心扉。
裴炎没有问安心瑶什么，哪怕看到她微红和映着水光的眼睛，他一步步走进她，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朝她笑：“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傍晚十分，周围不断的飘出饭菜的香味，安心瑶闻着，忽然就从刚才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点了点头，也笑起来：“饿了，我们去吃饭。”
裴炎把安心瑶带到上次带他来过的江边，安心瑶下车后，听见裴炎在她身后，笑意满满的说：“走吧。”
安心瑶这次穿的是平底靴，在走上木板桥，她从容的多，只不过一只手扶着裴炎的胳膊，就能大步往船内走。
裴炎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在安心瑶瞟过来的眼神里，对她竖起大拇指：“很棒。”
船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安心瑶进去脱了外套，便坐到榻上摆着饭菜的小几旁坐下。
裴炎在外面跟船家说着什么，从外面进来，便看见安心瑶笑意吟吟的朝自己招手。
船内的气温仿若春日，养在船内的两盆兰花在这一刻全部绽放。
鼻尖都是兰花淡而不俗的香味，昏黄的烛火里，安心瑶静静的坐在那，眼里只有裴炎一个人。
裴炎看着，勾着嘴角走过去，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我忽然间有一种穿越时光的感觉。”裴炎走到安心瑶对面坐下来。
“嗯？”安心瑶这几天食欲不太好，这会整个人放松下来，看着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只觉得食指大动。
“长江，小舟，烛火，美人。”裴炎看着安心瑶笑了笑，夹了菜放到她的碗碟里：“很有一种生活在古代，或者隐居的错觉。”
安心瑶吃着东西，闻言抬起头来，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认同：“有的啊。”
“不过我想的可能和你想的画面不一样。”安心瑶笑着放下筷子，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翻到相册，把上次来时拍的照片给裴炎看。
裴炎挑着眉，接过来，看着安心瑶图片配的文字眉头越皱越紧。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什么时候拍的？这么多古诗你就不能配一句寓意好一点的？”裴炎没好气的看着安心瑶。
安心瑶指了指手机里的照片，看着裴炎，语气藏着笑意：“你觉得这个场景可以配什么其他的句子？”
“裴总呀。”安心瑶戏谑的看着裴炎：“文图也要讲究贴切吧？”
裴炎一时没法反驳，又给安心瑶夹了一块鱼：“吃饭。”
两人正说着闲话，船家又撩开门帘进来，她端着煮过的桂花酒放到桌上，瞧着安心瑶跟裴炎，笑说：“这是自己酿的酒，天冷喝点能御寒。”
“好，谢谢大嫂。”裴炎点点头，礼貌道谢。
船家大嫂没说什么，视线落到安心瑶身上，笑了笑，很快离开。
安心瑶被船家大嫂的眼神和高深莫测的笑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问：“这个大嫂……这么看着我笑干嘛？”
“不会是被我的美色给惊艳到了吧？”
安心瑶疑惑的说着，裴炎被她逗笑，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背，难得附和的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能船家大嫂被你惊艳到了。”
酒壶放在一个装着碳火的小火炉里温着，一时间船内酒香四溢。
安心瑶闻着酒香很想尝一尝，但是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便转移注意力去吃桌上的菜。
裴炎看出了安心瑶的心思，嘴边一抹笑意一闪而过，他捏着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抿了一口，感叹道：“好喝，好酒。”
裴炎虽然不挑剔，但却也从不轻易夸赞什么，安心瑶听他这么一说，刚转移的注意力又被裴炎转了回来。
“要不要尝一口？嗯？”裴炎把安心瑶手边的杯子拿过来，也满上半杯，然后凑到她嘴边：“尝一口？”
安心瑶看着他诱哄的神情，点点头，就着裴炎的手把酒喝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辛辣，满口的唇齿留香，安心瑶回味了下，笑眯眯的自己拿过酒杯跟酒壶自斟自酌起来。
“好喝。”安心瑶慢悠悠的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
裴炎挑着眉看着，完全没有阻止。
煮过的酒，酒精浓度已经变的很低，安心瑶酒量不好，哪怕只是喝了小半壶，也有些醉了。
白嫩的脸颊渐渐升起两朵红云，安心瑶有别于平时有些清冷的模样，嘴边的笑容也变得柔软娇憨。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裴炎手边，而后纤细无骨的手指一点一点挪到裴炎的手指上，慢吞吞的把裴炎的手掰开。
裴炎笑意温柔，也没阻止她，看着她要做什么。
虚握着的手变成掌心朝上，平放在桌子上，安心瑶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惊喜又高兴：“裴炎，你的手掌好大呀。”
裴炎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有什么态度，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情忽然消失，他扶额不知道说什么。
安心瑶抓着裴炎的手不放，捏着他的手指玩的十分高兴。
裴炎看着她，眼神深了深，又沉默了会，起身拿过衣服，替她穿好，半扶半抱：“好了，我们回家了。”
“回家了吗？”安心瑶一下站起来，头有些晕，她靠在裴炎怀里，转了饶了一个圈：“我自己走，不要你扶。”
“会摔跤。”裴炎搂着她胡乱挥着的手，耐着性子跟她说。
“不会，我今天没有穿高跟鞋。”
裴炎从来没有见安心瑶这么活泼过，等过了江面搭的木板桥，拗不过还是放手让她自己走：“那我放手了？小心别摔跤。”
“好的。”安心瑶乖顺的点点头，没人扶了，反倒走的规规矩矩的也不闹了，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酒醒的样子。
车子停在外面，裴炎让船家帮忙看着安心瑶，便去取车。
天色沉下去，隔江对面，一盏一盏的灯火亮起来，飘在江面的小船也晕着昏黄的光，看起来柔软温暖。
裴炎来接安心瑶的时候，便看见细碎的飘雪里，安心瑶的眉眼都在这幅如画的场景里被氤氲的十分温暖干净。
心蓦然一动，裴炎用手机把这个画面定格下来。
安心瑶看见裴炎，很快便笑着朝他跑过来。
裴炎猝防不及张开手，合身抱住扑过来的安心瑶，低声嘱咐：“慢点，我就在这里不会走。”
安心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笑嘻嘻的从裴炎的怀里探出头来，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手机：“这是什么？”
安心瑶看着手机里图片，忽然笑起来：“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