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胡靖儿没回来睡,我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洗漱的时候,从镜子里能看到眼底有微微的发青。
用冷水扑了一把脸,我其实并不困,只是觉得精神有些困顿。
我出房门的时候,林清也刚好出来。
我俩对视一眼,他迈出一步,站定,等了我一下。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却让由衷想笑起来。
我们一起下楼,解少爷已经在餐厅。
他正优雅地喝着咖啡,看到我们的时候,说,“车已经备好,吃完我们就走。”
“嗯。”
林清的早餐和我们的不一样,养生得多。
我的和解少爷的也不一样,该怎么说呢,蛋白质的比例高一点。
解少爷的是标准的美式早餐,他只吃了一点,那架势好像不准备动叉子了。
我堪堪吃完,从小我就养成一定要把食物全部吃光的习惯。
没办法,那时候能不能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即使不美味,也要拼命地吃,才能活下去。
林清吃得很慢,这倒是我第一次在餐桌上等他。
林清的食物基本是流质和比较软的,活脱脱就是病人餐。
都吃完后,我们就出发了。
去的是比这个远郊更远一点的山里面,确切地说,是山坳里。
到了我才发现,是一片公墓。
他们带我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和他们两个都有关系的人长眠于此。
我一开始想的是,会不会是解老爷。
但跟在后面走进去的时候,又感觉不是。
像解家这样的大家族,通常会把一整摞的墓地包下来作为家族墓地。
然而我走过去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姓解的,直到他们两人停住。
解少爷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他蹲下身的同时,林清也蹲下身,两人配合很默契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供品和香烛之类的,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准备这些。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庄重,解少爷上完香后,接着的是林清。
我不禁端详起眼前这块墓碑,上面写着黄氏,是个女人,根据上面所写的辞世时间,是二十三年前。
这信息量就大了,不得不让我好奇起这个墓主的真实身份。
林清上完香,就随手点了三根,递给我。
这样子是叫我也上香。
迟疑了一下,我讪讪接过来,他们两个让出了位置。
虽然不知道面对的是谁,但仍旧要心存敬畏。
我恭敬地鞠躬,而后插在固定香炉上。
林清和解少爷站在一边,我转头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都在看着我。
一个似笑非笑,一个云淡风轻。
确定他们俩是亲兄弟后,我看着他们的脸越发觉得别扭,总感觉越来越像。
上次林清只是变了一个发型,就没人认得出来。
我忽然想,要是他们两个身份互换,是不是根本不会让人察觉。
尽管性格上面他们之间有差异,但两人胜在演技一流。
祭拜完后,我们三人上了半山腰的凉亭,昨夜的积雪还没完全化开,绿化带里白絮点点。
从这里看过去,有种满目苍凉的感觉。
站在这里,时间仿佛是停止的。
这时,解少爷当先开口,他对我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林清对我不再那么抵触吗?”
闻言,我微微一怔,下意识望向林清,此时他正站在凉亭的另一边,远眺山色。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就对解少爷点点头。
他笑了一下,幽幽说道,“因为我带他来了这里。”
来了这里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我也是懵了,不过多半和那个墓碑的主人有关。
我直接问他,“那个……我们祭拜的是谁?”
这么问有些别扭,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解少爷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看向还升腾起袅袅烟雾的地方出神道,“我和林清的妈妈。”
我不禁怔住,解老爷和解夫人是同时遭遇车祸身亡这一点在温邶那也证实了。
于情于理,他们两个都应该葬在一起,但是我确定没看到解公二字。
而且墓碑上的刻字也没有说是解夫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脑海里形成,我抿了抿嘴,问道,“你们的妈妈……不是解老夫人?”
解少爷轻轻摇头,喟叹道,“不是。”
这就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了,不是的话,那这是怎么回事。
解老爷和夫人恩爱非常也是假的?
越接近真相,就越让我迷惑。
也许是之前的故事版本已经深深印在我脑袋里的缘故。
一旦要推,翻,就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第一印象永远都是很重要的。
解少爷也不避讳,他淡淡讲述起来,仿佛是在说很平常的事情。
他说,“就像一般爱情故事里会有的那样,我们的父母门不当户不对,但是青梅竹马,互相深爱。”
解少爷简短一句话,我就已经猜出了全部。
解家这么大的家族,他们的母亲当时一定特别凄凉和痛苦。
可是,这和林清怨偶解少爷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时,林清走了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直接接着解少爷的话说道,“二老去世后,我俩分别让家族中的两位长辈收养。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他认贼作父。”
且不说认贼作父这四个字有多严重,光“收养”二字我就理解不能了。
怎么会是收养呢?
应该是代为抚养吧?
我不认为林清是自嘲才用了这个词,他从来用词都十分准确,不会给别人造成误会。
所以这两个字就是他真实的想法,或者说,是真实的情况。
那这就有意思了,解老爷的一双遗孤被两个人分别收养,就相当于封建王朝里那种,各自辅佐一个小皇子的意思嘛。
所以五爷最后只能算是被打败了,成王败寇,因此现在解家的当家是解少爷。
如果当年是五爷赢了,那么也许我会遇见的人就是解少爷,而不是林清。
命运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机缘巧合下,才促成了我和林清的现在。
又好像一切早就设计好了一样。
我也不拐弯抹角,溜直了问,“为什么说认贼作父?”
我这么问的时候,解少爷表情很平静。
林清迟疑了一下,看了解少爷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
倒是解少爷,在这个问题上,他显然淡定得多。
就像是替林清回答一般,他看向我,薄唇轻启。
“我们的母亲是被解家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