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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另一只眼睛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玛尔顿翻身跳了起来,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尤其是那双半透明的灰眼睛,里面充满了坚毅、渴望和好奇。

他开始仔细地调查这个巨大房间的各个角落,包括那十二尊已经变成真正雕塑的铜像守卫。这个过程耗费了他很长时间,但结果是毫无收获。

“当你用眼睛找不到隐藏的东西时,你就要用心去找。”焦急的玛尔顿忽然想起了这句古老的箴言。他停了下来,站在一尊雕像旁,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好像那里有胡子一样,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忽然,玛尔顿向上耸了耸眉毛,表情严肃地微微点了点头。

他从金蟾的眼睛里又取回了那个发光的小球,装进了口袋里,然后,他在自己的手掌中变出来一个很大的真气喇叭。真气喇叭开始往肚里吸地上的金色粉末,一会儿便吸得饱饱的,然后,它的口缩闭住,变成了一只袋子。玛尔顿把这只装满金色粉末的真气袋子固定在自己的右前臂上。

他咬牙切齿地说:“兔崽子们,你们的末日到了!反正你们也一定会挡我的路,今天我就来当一回称职的清道夫。”说完,他穿上真气盔甲,一跃而起,跳进了墙壁上方的那个洞口内。

玛尔顿的这次归途就是那些四翼兽鱼的末路。它们仍然凶残地想要吃掉玛尔顿,不过,它们的凶残很快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它们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除了像所有的同类一样化成脓水,又变成绿雾,最后归于虚无。

去时有多艰难,归时便有多顺利,玛尔顿很快便回到了那个盘踞着很多维隆尼的房间。

他一从那个王座基座里的洞口飞出来,便发现皮尔特国王正在同几只恶梦鱼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不过,有理由相信,它们是在做繁衍后代的大事。

“哼,一当上国王就这样,这畜生还挺有点人样的。”玛尔顿好笑地想道。

那些恶梦鱼一看到归来的玛尔顿便紧张起来。皮尔特甩开它的“妃子们”,颤颤巍巍地飘到了玛尔顿面前,垂下自己长着硕大独目的脑袋,恭敬地说:“欢迎归来,精灵大人。”

“皮尔特,我来问你一个问题,”玛尔顿说道,“你要老实回答我。”

“是,大人。”皮尔特微微抬起了自己的独目。

“我忽然想起刚才在这里的时候似乎听到你们说到,你们纠结于派谁做代表去上面逗逗那两只大虫子。”玛尔顿说道,“你们好大的口气,难道你们那小小的迷心术能对那两只刀枪不入的巨蟒起作用吗?”

“不是的,大人,呃,是的,我是说,是这样的……”皮尔特突然变得十分慌乱。

“别着急,慢慢说,说清楚。”玛尔顿的语气含着威势。

“呃,是这样的,精灵大人,”皮尔特转了转硕大的眼珠子说道,“那两只双头邪蟒的确是纵横四海,所向无敌,法加米尔海中的居民无不知晓它们的厉害,听闻它们的威名,与它们相比,我们这些维隆尼真可谓又小又可怜,弱不禁风,给它们吃好像连塞牙缝都不够。不过,造物主有时就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我们这些又小又可怜的维隆尼正是那些威力无穷的双头邪蟒的克星。我们就算主动送上门去,它们也不敢吃我们,然而,克制它们的并不是我们的迷心术,而是我们的血液。如果它们吃了我们,它们很快就会死亡,腐烂,变成鱼儿的美餐。把我们的血滴一滴到它的身上,它那坚硬的鳞片就会被蚀穿,就像滚水浇在雪上一样。所以,它们一闻到我们的气味便会主动回避。不过,我们一般也不会没事去招惹它们,因为它们有很多杀戮的手段,有一些能够远远地就把我们干掉……精灵大人?”

皮尔特骤然停住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因为它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那位精灵大人已经没了踪影,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具被他劈成两半的恶梦鱼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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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的出口被堵住了,玛尔顿看见了金棕色的鳞片。那鳞片不怎么移动,看来辛伯拉在休息,也许在睡觉。

这样正好,玛尔顿心道。他把包裹着恶梦鱼尸体和流出来的鲜血的椭圆状真气球打开了一个小口,然后伸进去两根手指蘸了点血。“这能管用吗?”他疑惑着把血抹在了挡住出口的鳞片上。

“滋——”效果真是立杆见影,鳞片上立刻冒起了青烟,转眼间被蚀出一个大洞。“啊——”当辛伯拉的皮肤被腐蚀到的时候,它惨叫着飞了起来。

玛尔顿可以出来了,但他并不着急,他对着出口大喊道:“嘿,听好了,辛伯拉和迪米克,我就要从这个洞里出来了。你们最好对我友好点,因为我现在身上沾满了维隆尼的鲜血,一个轻微的摇晃就会洒出去几滴,也许会洒出去几股呢。你们把堆食物的地方给我空出来,我要站在那和你们聊聊。呃,如果以上的话你们都没听见,那么就记住一点就好了:我现在,身上,手里,到处都是维隆尼的银色的鲜血,还热乎着呢。好了,我要出来了,你们看着办吧。”

玛尔顿从洞口里跳了出来。辛伯拉正在他的头顶飘浮着,它那像探照灯一样的双眼照亮了得意的精灵。那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恨,不过显然它不准备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

“很好,就是这样,让我们彼此友好一点。”玛尔顿笑道,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了两只巨蟒的巢穴相交汇的地方。那里躺着几只新掉下来的小鱼,他玩儿似的把它们逐个踢到了一边。

两只双头邪蟒用四个脑袋虎视眈眈地看着归来的精灵,恨不得一口把他吞掉,不过玛尔顿手中的恶梦鱼尸体让它们不得不三思而行。

“我警告你,精灵,”声音很像人类女性的辛伯拉说道,“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哦,是吗?”玛尔顿扬了扬手中的恶梦鱼尸体,“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上次我手中可没有这件让你们投鼠忌器的东西,我不还是活着离开这里了吗?”

“住嘴,混蛋!你究竟想怎么样?”粗嗓子的迪米克吼道,“你不要太咄咄逼人,相信我,如果真到了那个份上,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和你同归于尽,你不用太嚣张得意。”

想想自己之前遭遇到这两只怪蟒的情形,玛尔顿注意到它们的两个脑袋是有分工的:其中一只主要负责说话,而另一只主要负责仇视敌人。不过,尽管分工不同,它们的功能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尤其是那两张脸长得跟双胞胎似的。

“别激动,迪米克,放松点。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可不稀罕你们的老命。”玛尔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散发着月黄色光芒的小球,把它举到了头顶,“我想要的是这个东西,我想你们对它一定不陌生。把它交给我,我就和平地离开,保证不再来打扰你们。怎么样?”

“哦,原来你有求于我们。”迪米克说,“但是,你拿着伤害我们的东西,这哪是求人的样子?”

“把你手里的东西扔回它原先所在的地方,我们再考虑你的请求。”辛伯拉附和道,“就像你说的,让我们彼此友好一点。”

玛尔顿哪会上这两个千年老妖的当,他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恕难从命。”他的脸色忽然变得严峻起来,“把那个东西乖乖交给我,或者我从你们的尸体里自己找,你们自己选吧。”

“我告诉你,”迪米克说,“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我们怎么满足你的要求?”

“闻所未闻,”辛伯拉附和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肯定找错地方了。”

“是吗,那好吧。”玛尔顿看起来很失望地说,“那我只好从你们的尸体里自己找了。”他把一团恶梦鱼血吸在手中,“我们就来看看你们能不能让我跟你们同归于尽吧?”

玛尔顿作势要和两只双头邪蟒开战。迪米克瞬间充满了战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但是,刚刚品尝过维隆尼血滋味的辛伯拉可不想真的打一场,它明白如果那样,自己和同伴必死无疑。

“住手,你这个疯子!”辛伯拉及时喊道,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们精灵都是杂碎,除了好吃,别的一无是处。我问你,你凭什么断定我们有那个东西?”

“因为这个东西看起来很重要,”玛尔顿说,“我不相信瑞奇莫恩会把它交给那些除了会点迷心术之外一无是处的恶梦鱼保管。况且,恶梦鱼携带着通往下一个关卡的钥匙,那些长着一张大嘴、光知道吃的小虫子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也没有任何发现,那些铜像守卫只保管着一半的通往下个关卡,或许是独裁王埋骨处的钥匙,另一半难道被扔进了大海里不成?不,我可不相信,它肯定还在这个墓穴里,而且是我去过的地方,因为看起来墓主人愿意给冒险者一点机会去瞻仰他的遗容。”

迪米克用力撞了一下墙壁,恼怒地吼道:“我告诉你,别说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就算是坚硬无比的武晶,在我的肚子里呆久了也早就变成灰了。”

玛尔顿眼前一亮,说道:“我可没说它在你的肚子里,你这是不打自招啊。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既然你都已经承认了,那就把东西交出来吧,别再让我费唇舌了。我也告诉你,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尽管我不是嗜杀之人,但铲除掉两个想吃掉我的怪物,我还是能够毫不犹豫地痛下狠手的。”

“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自己来拿吧,臭精灵,”迪米克吼道,“看看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命?”

就在迪米克要不顾一切地张口冲向玛尔顿的时候,辛伯拉绝望地喊道:“算了,迪米克,别这样做,那不值得……”

迪米克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辛伯拉——迪米克到底也像绝大多数活物一样,是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把东西给他吧。”辛伯拉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迪米克,玛尔顿竟隐隐感到它的眼神中包含着怜惜和疼爱,“反正我们今天已经失职一次了,再失职一次也不算多。这个精灵很强大,这你我都感觉得到——比那个曾诅咒我们的精灵要强大得多,甚至也强过我们。偶尔向更强者臣服一两次并不算丢脸的事。就算我求你了,好吗?我们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为仆,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个世纪,难道我们的处境还能变得更糟吗?”

迪米克什么都没有说,但也没有再次攻击玛尔顿的意思,辛伯拉则一直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它。就这样过了很久,玛尔顿觉得空气都已经凝固住了。

突然,“吧嗒”,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玛尔顿看得真切,那是一个散发着月黄色光芒的小球,和自己在铜像守卫身上得到的小球一模一样。他立刻把这个小东西吸到自己手心里,紧紧地攥着。

迪米克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也感到解脱般的轻松。“快滚吧,精灵,你已经如愿以偿了。”它说道,“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嘿,说话客气点,大虫子。”玛尔顿边走向来时的隧道边说——辛伯拉浮到空中,让出了道路,“果然就像古人说的——心慈手软不能为你赢得尊重。你不想再见我了对吗,不过我预感到——”

玛尔顿的眉心灯把他眼前的道路照得亮亮堂堂的,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倒“丁”字形的房间突然变暗了。当他走到隧道口,下意识地往回看一眼时,愕然发现那两只双头邪蟒都不见了,它们显然没有躲在这个房间长条形的上方。

玛尔顿狐疑着打量了片刻,发现丁字交汇处的地面上有两条小蛇互相缠绕着。它们看上去非常小,而且苍老虚弱,鳞片残缺不全,眼睛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也许掉下来个大点的鱼都能把它们吃了。它们一条金棕色,一条翠青色,而且都长着两个脑袋,正是极度缩小版的辛伯拉和迪米克。它们现在看上去挺愉悦的样子,尽管已经失去了雄伟的身姿和强大的威力。

“原来如此……”玛尔顿神色黯然地说,转身跳进了脚下的隧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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