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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未时刚过,天便开始有些转阴。

一顶枣红色的锦轿落在御花园外的巷子内。

帘子撩起,徐少卿立时闪身而出,面色沉冷如铁。

甫一跨过轿杠,便匆匆大步向前疾行,几名团领袍服的司礼监内侍跟随在旁,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战战兢兢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他冷然问了一句。

离得最近的那名内侍急忙应道:“回二祖宗,今日午后张阁老和陆阁老忽然带着一帮子朝臣围在内苑,吵着要进去面见陛下,奴婢们记着陛下和二祖宗的吩咐,说什么也没敢放。那些朝臣们不依不饶,死活不走,还……还动了手……”

他嗤鼻哼了一声:“呵,那些个枉读圣贤书的,平日里便自命不凡,现下居然还敢打人,这书可也算是读到狗肚子去了,你们还手了没有?”

那内侍抽了抽脸,恨恨道:“奴婢们只恐给二祖宗招惹是非,哪敢还手?不过受些委屈,只是说什么也没叫他们进。那帮混蛋可也狠得出奇,尽照着身上软的地放招呼,真活活气煞人。”

他挑唇笑了笑,说话间便走到巷尾,转角处已隐隐能听到那嘈杂的叫骂之声。

徐少卿脚下继续加快步子,不多时,便已到了内苑近处,遥遥便见百余名身着各色袍服的官员堵在院落外,将那不大的街巷围得水泄不通。

内侍和守卫的大汉将军在门口组成一道人墙,挡着汹涌的人流,不让那些人入内。

但见拳脚齐下,耳边骂声不绝,还有的人竟不顾身着朝服的体面,攀着墙头想爬进去,但随即便手脚不稳,跌落下来。

徐少卿略看了看,便在人丛中发现了那两个着绯色团领斗牛服的老者。

其中一人身子略胖,须发浩然,面色慈和,另一个却是体型高瘦,满头花白,瞧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个之意。

正是当今内阁首辅张言和次辅陆从哲。

此刻他们两个不顾身体老迈,正大声疾呼,出手拉扯,像是想平息这场混乱的闹剧,但却无人理会,只急得满面通红,连连叹息。

徐少卿一甩墨色的流云披风,大步向前,同时暗运内力,朗声叫道:“住手!”

这一下便如半空里打了个雷,那些叫骂的,推搡的,打人的,爬墙的全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纷纷转过头来,见是他来了,都不约而同地面色一滞,像活见了鬼似的,大多数都把头低了下去,没人敢吱声了。

他继续向前走,人群不自禁地便分开两旁,让出一条路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霜色的身影如云霓般飘然而过,一时间竟不由都呆住了。

徐少卿堪堪走到院门前,立在石阶上转过身来,俯睨着眼前众人。

“陛下正在此间静心养性,诸位大人何故前来搅扰?还口出污言,大打出手,实在有辱斯文,难道便不怕陛下怪罪么?”

众官员面面相觑,便都将目光转到了那两个着绯色袍服的老者身上。

首辅张言与次辅陆从哲也互望了一眼,便跃众而出,拱了拱手道:“徐公公明鉴,我等虽是不顾斯文,鲁莽了些,但却并非故意在君前失仪。只因陛下避于宫内已二十余日了,既不临朝理政,也不见臣工奏疏,朝中上下都心急如焚,今日特来求肯,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再一意孤行。还请徐公公代为通传,早达天听。”

徐少卿也还了一礼,点头道:“张阁老所言极是,只是陛下特意吩咐过,这几日心绪难平,即便勉强上朝,也无法理事,须多静养几日。两位阁老和诸位大人这般闹法,只怕陛下龙体再有些不适,若是因此再牵延几日,那便适得其反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如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中的内阁次辅陆从哲便接口道:“徐公公此话何意?朝政荒废,群臣议论纷纷,难道还不是大事?况且近日来,各地贼匪起事不断,流民四起,各地疾报奏章在我内阁值房堆积如山,怎能令人不急?似这般还要再牵延几日,只怕大夏的国运便要等不起了!”

一众官员听他如此说,立时轰然称是,点头鼓噪起来,一时间群情激昂。

首辅张言打着手势,好容易才将这纷乱之声压下去,随即转过头来道:“徐公公身为首席秉笔,暂掌印玺,代理内相之权,老夫权领内阁,也是如履薄冰,再加上满朝文武,大家都是身负圣上厚望,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国家多事,更应当合舟共济,勠力同心,不知徐公公以为如何?”

徐少卿扫了众人一眼,又把手拱了拱,正色道:“张阁老所言正是本督心中所想,内阁与司礼监,一掌票拟,一执批红照准,都担着天大的干系,自然要同舟共济,不分彼此,张阁老又非识得本督一日两日,自然知道我徐少卿的处世为人。只是陛下圣命如天,莫说这二十日不上朝,便是再耽搁些时日,我等做臣子奴婢的只怕也不该妄加非议吧?”

他顿了顿,又道:“左右陛下还要再静养些时日,咱们内阁和司礼监便多担待着些,那些好议好决的,便照以往的规矩,以二位阁老的票拟,一律批红照准。若是有些疑难的,本督即刻向陛下请示,务求尽快有个定论,张阁老看呢?”

张言听了不禁眉头一皱,尚未接口,忽听陆从哲怒气冲冲道:“这如何使得,大夏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我等做臣子的只能尽心竭力,全意辅佐,岂能越俎代庖?若是如此,大夏危矣!老夫今日定要再见陛下。”

言罢,便又要往里冲。

不少官员被他一激,也向撩了火似的,吵吵嚷嚷往门口涌。

那些大汉将军和内侍见了,急忙又上前筑人墙阻挡。

张言眼见事情要遭,也顾不得那许多,急忙上前去拉陆从哲,但毕竟已年老体衰,被人群一涌便撒了手。

徐少卿狐眸中寒光闪动,正思忖着怎么对付这帮意气书生,身后却忽然有个内侍贴到近旁,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愕然回头,惊问:“什么?真的?”

那内侍也是满面惊恐,不住地点头。

他回头望了一眼正自推搡不休,但却不断迫近的人群,微一沉吟,便又朗声道:“诸位大人且慢,本督有话说。”

人群被这股凛然的气势所摄,登时又静了下来。

张言松了口气,赶忙问:“徐公公请说。”

“既然诸位大人为江山社稷一意要见陛下,本督若再阻拦,便是千古罪人了。只不过这许多人若一同进去,怕是有失体统,依本督之见,不若由张阁老与陆阁老随同本督先行进去,若能劝得陛下回心转意,诸位大人也都可以面君了。”

众人尚在犹疑,张言和陆从哲便已点头称是。

徐少卿也不多言,命手下把住门口,不得放任何人入内,自己则揪着那报讯的内侍与张、陆二人一起快步进了内苑。

张言早已瞧出他神色有异,待走得远了,便低声道:“徐公公叫我二人入内何事?”

“张阁老果然慧眼如炬,眼下确有件事,本督不敢自专,还要请二位阁老裁处。”他说着便将那内侍一把拉过来,沉声道:“你将方才的话再与二位阁老细说一遍,不得有半分遗漏。”

那内侍有些惊魂未定,战战兢兢道:“回二祖宗和两位阁老话,奴婢这些日子专为陛下送膳食茶水,只因不得擅进书阁,每日都是早午晚三次从暗阁中递入,再将前次的收去。可今日从早间便没见有食盒递出,奴婢只道是陛下望了,方才午间又去看,仍是没有,附耳去听,似是……似是……”

陆从哲是个急性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喝问:“似是什么?快说呀!”

“回阁老,那书阁之中似是……已没了声息了!”

“什么?”

张、陆二人同时惊叫起来。

陆从哲揪着他怒道:“你这厮可听仔细了?”

那内侍本就年轻,对着两名当朝阁老,又有东厂提督在旁,一个个面如寒霜地瞪着他,不由更是害怕,张口结实地答不上话来。

张言暗自吁了口气,先拉开陆从哲,便转头拱手道:“徐公公,老夫以为此事蹊跷,现下已等不得了,须得即刻面见陛下。”

徐少卿心中也自麻乱不堪,稍稍顺了口气,当即点头:“张阁老所言甚是,本督也是此意,所以特地只叫二位来。”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陆从哲顾不得礼数,径直冲入门去。

徐少卿和张言也跟随而入,一路来到书阁外,只见那扇厚重的大门紧闭,附耳过去,里面的确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没有。

“陛下,陛下!臣等在此,陛下安好?”

张言和陆从哲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着。

徐少卿双拳紧紧攥着,竟有些微微发颤,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却不敢去想。

踌躇半晌,他一咬牙,终于还是冲里面叫了一声:“臣等冒犯天颜,请陛下恕罪!”

言罢,右掌一翻,跨前半步,暗自运气猛击过去。

只听“轰隆”声响,那扇厚重的木门竟应声破开一个大洞!

三人抢入书阁内,只见里面桌椅器物井然,却不见高旭的影子。

而这房中狭小,也没任何地方可以藏人。

陛下究竟去了哪里?

徐少卿游目四顾,忽然发现那御案上放着一本薄薄的黄封御笺,上头还压了块螭龙玉佩,赫然就是高旭的随身之物。

他只觉脑中“嗡”的一下,慌忙和张、陆二人上前细看。

那两人也自惊呆了,隔了好半晌才听徐少卿道:“张阁老,此事你看该当如何?”

张言道:“这诏书定是陛下所留,依老夫之见,当即刻传看,以免误了大事,有负圣恩。”

徐少卿吁了口气,轻轻将那黄封御笺抽出,徐徐展开,但见上面字迹兀自新鲜。

“字谕,内阁张言,陆从哲,并司礼监徐少卿。我大夏立国数百年,传之于今,已历十又八代,国祚煌煌,万民归心。朕承祖宗大业,本应光大社稷,再造盛世,然无治国理政之才,恩威百官之道,大庇生民之德。继位以来,国势倾颓,天下骚然,幸赖先祖之福,臣工之力,使江山危而复存。朕身为一国之君,无寸功于社稷,思之汗颜无地。夫天下之道,以贤德为先,能者居之,故先圣不私君长之位,是以贤名播于无穷,羡之慕之,今追踵先贤,禅位于先帝第三子晋王高昶,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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