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却越下越大,天气也愈来愈冷。
张啸天和王琳在家里吃过晚饭,提了瓶红酒和一些干果,开车去了工地。
到工地后,张啸天烘了一盆火,王琳把红酒和干果放在桌子上,依偎着张啸天坐了下来。
“王琳,今晚是除夕之夜,我们各自给家里发条新春寄语吧。”张啸天提议。
“好的。”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成团成簇地砸下来,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两人发罢短信,王琳好像有些按捺不住了:“啸天,我们先把鞭炮放了吧。省得明早得早点起来。”
“好!我们先放!”
两人像顽皮的孩子一样拿着鞭炮走了出去。张啸天把鞭炮挂在大门口点燃,随着噼里啪啦的炸响,纸屑漫天飞舞,烟雾滚滚,浓重的火药味弥漫在风雪中。
王琳双手捂着耳朵,静静地站在大雪中,站在张啸天身边,直到那无声的雪花落满了她一身。
“走,回屋喝酒!”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张啸天倒了两杯红酒,递给王琳一杯:“亲爱的,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亲爱的。”王琳举杯一饮而尽。
王琳好像比张啸天能喝,张啸天平时很少喝酒,他今晚只喝了一杯,而王琳居然喝了五杯。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工地周围响起了鞭炮声,先是稀稀落落,后来逐渐稠密,最稠密的时候犹如暴雨打在芭蕉地里,那声音使人振奋,令人激动。
王琳似乎有些醉意,满面桃红,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开始变钝变细,目光有点朦胧。
“晕吗?今晚你喝了不少。”张啸天起身去扶她。
“没、没事儿,这几杯酒放、放不倒我。”王琳拔了一下他的手,嘴巴明显结巴起来。
“来,咱上床休息!”张啸天扶着她坐到床上,伸手给她脱衣服。
“我、我自己来,我、我没、没事儿!”王琳嘴里说着没事,可两手已经不听使唤。
张啸天像给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脱衣服一样,费了好大功夫,才抱起她放进了被窝。
张啸天脱了衣服伸手去掀被子,不料王琳翻了个身,她抱着被子,手搭在床沿上,胳膊露在外面,嘴里说着胡话:“老公,我想......我想......”
张啸天把她的胳膊放进被窝,他望着本来容纳一个半人的床,此时被她一个人占得严严实实,一筹莫展。盆里的火熄灭后,屋里的寒冷犹如针刺一般刺在他的身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只好掀开被子,像滚木桩一样往一边推了推她,自己的紧紧靠着她的背躺下来。此时,张啸天感觉自己冰凉的身体犹如烤在一盆火上,再加上盖的是两条新被子,一会儿功夫,自己的身体热乎乎的。
因为床太窄的缘故,张啸天迟迟不能入睡,他侧身躺了一会儿,觉得压在身下的胳膊有些麻木,想翻个身却不敢,他清楚翻身的后果。张啸天正在为难之际,王琳翻了个身,改平身为侧身,背对着他。张啸天见机会来了忙翻了个身,谁知他刚放平身子,王琳好像故意似的又来了一个大翻身,她的半个身子压在张啸天身上。
张啸天一动不动地躺在王琳身下,两个人的世界寂静的出奇,他听到了她均匀的心跳,也感觉到她身子里的血液在沸腾。她那光滑的身子正散发着女人所特有的体香,和着新被子新枕巾那种好闻的气味,让他心生激荡,一种按捺不住的心动袭涌上来,手不由自主地去摸她的娇体。当他发现王琳无任何反应时,那种难耐的念头像一盆水泼在燃烧的火上顿时熄了下来。他瞪着一双迷茫的眼光,望着屋里清冷的灯光,心里隐隐不乐。
后半夜,王琳醒了。她看到啸天瞪着两眼,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亲爱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啸天回答得很迟钝。
王琳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她满脸堆笑,整个身子压在张啸天身上,两手捧着他的头,歉疚地说:“对不起亲爱的,我喝多了,是我不好。”说罢在他脸上狂吻起来:“亲爱的,我爱你!我们结婚吧,我等不及了。”
张啸天被王琳撩拔的心花怒放,他像蛇一样缠住了王琳的身子。
屋外的风雪依旧不减,在这滴水成冰、天寒地冻得的岁末里,在这飘着雪花的除夕之夜,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正在悄悄地上演。
此时此刻的林心怡,身穿睡衣,如午夜的孤魂徘徊在卧室里,她望着即明即暗的窗口,听着如潮的鞭炮声,想到别人家正欣喜开怀地欢聚一堂、尽情享受着节日之喜天伦之乐时,眼眶里早已憋不住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这是林心怡和张啸天分居后的第三个春节。平素常,她整天围着儿子、儿女转着、忙着,没怎么感到空虚、失落和孤寂,她觉得离开张啸天照样能活。而此时,一种按捺的、可怕的孤寂和空虚将她淹没。已逝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又重现在眼前,她想起自己和张啸天曾经拥有的幸福时光时,心里有所欣喜和慰藉;她想起了张啸天的热恋情人宋曼玉,想起了她千里迢迢来看张啸天,想起了信中那爱意绵绵的言辞,她恨得咬牙切齿;当她想到张啸天躲躲闪闪的眼神,背地里与宋曼玉鸿雁传情时,对张啸天深恶痛绝;当她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家含辛茹苦默默奉献换来的却是孑然一身、孤守空房时,她心如刀绞,万念俱灰;当她想到那年张啸天一意孤行独闯天下却负债累累时,她又惊恐万状,欲哭无泪;尤其想到张啸天两次和自己闹离婚的场面时,她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儿,她看到母亲悲伤欲绝的泪脸,自己也哭了起来:“妈妈,您是不是又在想爸爸了?”
林心怡没有回答,走到床边抚摸着女儿的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妈妈不该嫁进这个家门,不该生下你们兄妹二人,不该让你爸去太原上班,不该和他吵闹,这都是妈妈的错!”
张亚菲安慰母亲:“妈妈,别自责了,错不是一个人的,我爸也有责任。对了,我爸说年前他有事抽不开身,过罢年他回来看我们。”
其实,林心怡早已猜测到张啸天身边一定有女人,要不,往年都要回来和家人一起过年,今年有啥事抽不出身来?面对女儿她不想说出伤害她的话,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着承受不了的伤与痛。她听到女儿的话,木讷地摇了摇头:“以后恐怕与你爸无缘了,妈妈要不是可怜你们兄妹俩,早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亚菲虽然还小,但能听出母亲的玄外之音,她仿佛感觉到母亲随时都有离开他们的可能,她惊恐地看着母亲,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妈妈,爸爸如果不要我们,我和哥哥养活您。呜呜……”
林心怡抱着女儿放声痛哭。哭声惊醒了隔壁的儿子张亚伟,他披衣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悲壮场面,心如刀绞,痛哭流涕地扑在母亲的身上:“妈妈,只要有儿子在,不会让您遭罪的……”
在这风雪交加的除夕之夜,一家人抱头痛哭,凄唳的哭声淹没了节日的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