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侍卫听见石盒“呼隆”一声,便回过头来,见墨绫拿出了雪龙葵,便问道:“姑娘这是成了?”
墨绫微微笑着道:“是啊,还是你的法子好,要不然我还要试半天,定是会耽误宫里的公公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
那侍卫又道:“那我们头儿这是怎么了?”
“不要打扰他,似是喝醉了,让他歇会也是好的,我回去变让太子殿下给你们换岗,押运这么多天真是受累了。”
侍卫连连谢恩道:“姑娘真是体谅大伙,先谢过了,姑娘慢走。”
墨绫开心地和他挥挥手,便大步向外走去,脸上地笑意还未来得及淡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墨绫,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
墨绫听着对方声音里有几分佯装出来的责怪,不知允硕为的是哪般,竟是这样的语气,一时间只是顿在原地,没有多少底气抬头与允硕正视。
那夙谦听着允硕突然冒出的话顿时疑惑了,不解道:“你们是认识得?”
允硕微微点头,墨绫依然不语。
夙谦朗声笑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太子殿下既然认得,那么她盗取我信物之罪我便不追究了,只是总该补偿我些什么才好,将这有趣的女子许给我如何?”
墨绫立时抬起头,刚要辩驳抗议夙谦地要求,允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少安毋躁,然后对夙谦道:“王子殿下,你若要别的女子,本王会尽力如你所愿,唯有此女不可。”
夙谦脸上的笑意依然不曾褪去,但是目光已经有些暗沉,道:“太子此言何意?她未嫁,我未娶,为何姑娘自己不等开口,太子殿下倒先回绝了,太子是不屑与我结盟?”
允硕看了一眼墨绫,此刻不论墨绫答不答应嫁给自己,他都万不能让她嫁给了旁人,便微微地蹙了蹙眉,道:“王子错怪本王了,墨绫姑娘是未来的妃嫔,只因选秀大典过些日子才能举行,所以册封仪式并未进行,但她已经是本太子的人了。”
墨绫知道允硕是为了替她推脱才撒这样弥天大谎,可是如此大谎若昭告天下,她的清白先不论,重要的是允硕终将是要与自己牵扯不清的。
墨绫忙开口道:“不是这样的……”
“墨绫。”允硕知道墨绫要说什么,他一步跨道墨绫身侧,将墨绫拦进怀中,佯装无奈地笑道,“小王子殿下,她性子一直如此任性倔强,素日让我宠坏了,总爱闯祸气本王,今日得罪了王子殿下还望海涵。”
墨绫被允硕紧紧地环住,心知允硕是因为紧张自己而生气了,又因与允硕贴得太近,竟红着脸,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这在夙谦眼里看来是娇羞的小女人模样,又见允硕如此紧张墨绫,心中既有羡慕,又有惋惜,最终只能无奈地耸肩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人,既然如此,小王便祈祷再遇到一位称心的女子便是了。”
允硕随见夙谦是名淡泊宽宏之人,但未想到会如此洒脱,便行礼谢道:“小王谢王子成在下之美了。”
夙谦淡笑不语,忽又道:“墨绫姑娘既然是太子府的人,为何要监守自盗?”
墨绫本来就是对这小王子心存愠怒的,若不是他,允硕便不会编排谎言称她是太子妃,使她落得进退两难的地步,便带着愠怒,赌气道:“我向来喜欢与太子殿下做些恶作剧,让生活有趣些而已,若是惊扰了王子殿下,小女子向你赔不是了。”
夙谦看着墨绫地反映,总觉得疑惑,转而又想自己身处异邦,太子允硕面似温润,实际暗藏玄机,自己还是少招惹为妙,而眼前这女子与太子的关系也不似所言的那般,便道:“夙谦冒昧了,既然贡品已经送至贵国,如何安置便是贵国的事了,姑娘哪里有向在下赔不是的道理。”
夙谦的不愠不火,让墨绫不禁有些自惭形秽,似乎是自己太计较了,自始至终夙谦并未为难自己,他只是单纯地道出了他心中所想,自己却如此针锋相对,想至此,墨绫便不与他多言了,转而将心思放在了刚盗来的雪龙葵上,她此刻只恨不得立刻回去给珊瑚解毒。
允硕见墨绫心不在焉,又料想她如此冒险来偷盗雪龙葵必是有急用,便对墨绫道:“你闹了一天,该是累了,回房歇一歇吧,若实在无聊,便带着丫鬟出去散散心吧。”
墨绫感激地看着为自己开脱的允硕,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总是替她着想,可是他不担心她如同上次一样一走了之,连累他无法与波罗哇国小王子担待吗?
允硕见墨绫愣着不动,宠溺地笑着道:“快去吧,我与王子还有要事相商,不管去哪里,记得告诉我,不要让我找不到,找不到你我真的会很着急,知道吗?”
墨绫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她知道允硕是在暗示她这段时间他在四处找她,她这一次不能再让他着急,虽然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但她不能继续逃避下去。于是认真点点头,示意他安心,便转身去了,心中默默道,“允硕,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来的。”
墨绫回到破院便立即将雪龙葵烘干磨碎,以汤药为引,给珊瑚服了下去。
雪龙葵的药效立竿见影,才过了一刻钟,珊瑚脸上的薄冰便都褪去了,不仅脸上有了血色,身体也柔软了起来。
墨绫见珊瑚有了好转,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珊瑚的血液被冻结了好几日,一时半刻如若想行动灵活自如是不可能的,但是修养几日便无事了,只是“冰魄封骨霜”在母亲的毒笈里被提到过,那是西域流入楚国的罕见毒药,多年前便已经绝迹了,向珊瑚施毒的人是如何得来的?那人如果是楚国人,那么为何会在千机鹤府上出现,他与千机鹤会是什么关系呢?那人若是西域人,千机鹤又是如何与其生出瓜葛的呢?
放下这些纷乱,墨绫又想着,待珊瑚一康复,便回太子府,她总归是要给允硕一个交待的,她出身卑贱,在王室眼中根本不配做太子妃嫔,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了他在朝廷中的威望,然后她便要好好查一查千机鹤的底细。
可是还不等墨绫自己回去交待,太子允硕便要向王后交待了。
允硕对夙谦王子声称墨绫是太子妃嫔,这个消息自然而然的就传到了宫里。入夜,允硕便被母后急召入宫。
德安王后,十四岁入宫,十六岁产下允硕,如今在这宫中依然经历杀伐决断二十年,昔日的青春容颜早已远去,如今脸上只剩下经过时间消磨的冷漠威仪。
在允硕心中,自三王弟允贤出生之后,母后便似不会笑了,所以每一次面对母亲,他都有一种挣扎着欲要逃脱欲望,他是怕母后,更是怜悯母后。
允硕此刻走在进宫的路上,对母后召自己入宫的目的心知肚明,只是担心面对母后,他便会想不出权宜之计,他不求别的,只求母后不要为难墨绫才好。
允硕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了崇安宫,已是深夜,王后宫中依然灯火通明,宫人依然打着十二分精神站立在各自的岗位上准备随时伺候。
允硕知道,母后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脾气也暴躁地很,寝室难安,所以崇安宫里的宫人们差事也比旁人辛苦很多。
守夜的小太监见了允硕,立刻行礼,并尖声尖气地通传道:“太子殿下驾到——”
随即,崇安宫内里里外外响起了洪亮地请安声,似乎是要整个皇宫都知道太子殿下进宫了,更似乎是向某些人宣告,太子是崇安宫主人的儿子。
德安王后一脸冷然地坐在崇安宫大殿的中央,手里托着一杯安神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殿中的允硕。
允硕能够感受到母亲凛冽的目光,所以一直跪着不曾抬头,良久,德安王后才徐徐道:“平身吧。”
允硕起身,刚微抬起头,便与德安王后那双精明地丹凤眸子对了上去,一时间从心底冒出一丝胆怯,可转而又想起墨绫,便昂起头来,第一次迎上了母后的目光,大胆地与之对视。
宫人们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坚定地与王后对视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担心一个不小心,打破了这份可怕的沉寂惹祸上身。
德安王后也没想到向来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温顺听话的儿子,此刻目光里竟然有忤逆的光芒闪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让他鼓起如此大的勇气来抵触他畏惧多年的母亲呢?
德安王后眉毛轻轻的一挑,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而脸上的神情便慈爱温暖起来,语气也骤然柔和,轻声道:“硕儿,来,到母后身侧来。”
允硕身子一滞,母后有多少年没有叫自己一声“硕儿”了,自己又有多少年一直是与她堂上堂下这般相隔甚远的对立着的?对自己苛责冷漠了多年的母后,为何一瞬间就突然变了?他是该欣喜还是该替自己悲哀?
德安王后见允硕依然不动,便笑得更加温和道:“我儿这是怎么了?难道为娘让你到身侧陪陪都不行吗?”
允硕虽不知母后究竟心里有何计较,但是他自己还是渴望母后的温暖的,便走到王后身侧,挨着王后坐了下来。
德安见允硕有些拘谨,便道:“硕儿长大了,与母后竟然生分了。”
允硕忙道:“孩儿不敢,母后的养育之恩,孩儿至死难忘。”
德安笑道:“瞧你紧张的,母子之间总该多聊一聊心事的。是母后先前忽视了这些,一直当你是小孩子,却忘记你已经到了该娶亲立妃的年龄了。”
允硕总觉得母后的笑容里含有深意,所以一直不敢松懈,只是紧张地听着母后接下来的话。
德安道:“硕儿你既然有了心仪的姑娘,就应该带给母后看一看,让母后给你参谋参谋,为何将那姑娘一直藏着掖着呢?”
允硕道:“孩儿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应安稳社稷江山再谈儿女私情,所以不曾说出来。”
“哦?原来是如此,既然以社稷江山为大,你就应该舍了那姑娘,成全了夙谦小王子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