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寒在侧虽然微熏,可是听到有人刁难墨绫,便借着酒意喝道:“国师,小王记得当年你进宫的时候可是有不少看家本领,小王当时年幼无知,竟以为你是街头卖艺杂耍的马戏班子呢!”
虽然卫王眼下集齐了各路“神仙”,可是敖国师“神机妙算,体恤民情”的“救世”情怀依然被卫王所推崇,听了慕锦寒的话,不禁恼怒起来,训斥道:“允锦,怎可对国师不敬?”
慕锦寒没有理会卫王,继续质问敖风道:“小王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你可同其它诸神心念相通?不如你同‘转世神女’较量一下谁在众仙中的人缘好,让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哈哈……”
敖风气极,正无言以对时,王后见这些请来的‘神仙’各个都与自己无关,立刻出言挑唆道:“王上,虽然镇安王所言不敬,可是说的也有些道理,国师这么多年神通广大,前身应是辈分极高的了,难得契机让咱们开开眼吧。”
敖风对风相请的神明丝毫不了解,来不来还不一定,于是推脱道:“本道并非神灵转世,乃自修得道,所以召唤神使的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敖风看着墨绫,似笑非笑,似乎等着墨绫当众出丑。
可是墨绫见矛头最终还是指向了自己,却是一脸的从容不迫。墨绫微微提气,莲步微移,便如同影子闪至卫王身侧。
众人只觉得似乎是眼皮一眨,墨绫便换了地方,不禁吓了一跳。尤其是卫王,见神女转瞬便落在自己身侧,又惊又喜,坐立不安。
墨绫瞧见卫王紧张的样子,心想把这个昏君老道吓坏了可不好,便安抚道:“小女子受王上青睐,才能得此机会受万民敬仰,所以纵使小女乃神女转世,但是终究是王上的子民,日后都应效劳王上,绝无二心。”
卫王顿时喜笑颜开,道:“孤能得神女相助,乃孤之幸事,孤敬神女一杯。”
卫王说着便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墨绫自然也客气的敬了卫王一杯,一来一往,便拖延了片刻。敖风不想墨绫拖延时间便催促道:“神女是不是该让众人开开眼,如何召唤神使啊?”
墨绫站在高台上,俯视众人,眼里的威仪不怒自威,尤其是看向敖风时,凌厉肃杀之气更是让人胆寒。
墨绫扯起嘴角,冷然道:“敖国师,你不过是凡间自修得道之辈,桃花仙子的仙位可是你呼来喝去的,我乃她派遣的人间使者,岂轮到你来催促使唤?”
敖风如今在朝中怎么说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听墨绫呵斥他,顿时恼火,他心道所谓神道仙灵不过是自己蒙蔽昏君的把式,不想今日遇到个比自己还能糊弄的黄毛丫头,自己竟然被她压了一头,顿时不痛快的很。可是又没有证据说她是假的,只能气结在那里。
卫王的心思就是借着墨绫的神女仙气,得桃花仙子引渡,他可不想看见墨绫生气。忙道:“敖国师,休要动怒,大家都是修道寡淡之人,怎可轻易动怒呢?”
敖风听卫王偏袒墨绫,更是怒极,却不能发作,只得“哼”一声,坐回位置上。
慕锦寒原本已经安静的喝酒,看着卫王为了两个假神仙迷惑的诚惶诚恐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讥讽道:“父王,才两个神仙您看就如此混乱,一会儿再来一个神使,咱们卫朝上下,是不是每日都能看到‘神仙’打架啊。”
其它几个豪爽的武将也早便禁不住觉得王上太过荒唐了,听慕锦寒这么一说,再也忍不住,都笑出声来,瞬时殿下一片喧哗。
卫王见群臣嘲笑自己,勃然大怒,喝道:“允锦,你今日多番口出狂言,真是大不敬。来人,带镇安王到偏堂休息。日后孤再作发落。哼。”
宫人忙扶着慕锦寒退下,慕锦寒依然放声狂笑着。走出很远,才听不见他的笑声。
墨绫知道慕锦寒是故意出言不逊,分散众人的注意力,给自己拖延时间的。不过她听着那笑声里的无限酸涩和凄苦,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慕锦寒哪里是在笑,他的心明明是在哭。
经墨绫与慕锦寒这么一闹,时间又过了许久,这时远远的重楼上出现了一道白影,那影子看似摇摇晃晃,仿佛是醉汉站立不稳,实际上那人的脚独立在尖尖的楼角上不曾倾斜半分。
风相见了那道影子,忙道:“王上,神使现身了。”
卫王看着那老人仙髯飘飘,却是鹤发童颜,容光焕发。白色的道袍随风飞扬,一双闪耀着矍铄之光的眼睛,仿佛苍穹中的北极星般耀眼夺目。
卫王忙起身恭候。敖风等朝中练武之人都心惊不已,那人的轻功登峰造极,已经是化境,行于空中,竟如履平地。
方才墨绫在众人面前移花幻影的轻功境界已经让他们惊诧了一番,不想眼前来的这个老头,虽不是什么仙人,却定然是世外高手,令他们大开眼界不说,更是惊叹风相从哪里请来这样的高手。
众人此时都无暇看墨绫的表情,墨绫看见那老人的慈眉善目时,差点喜极而泣,竟然是莫空爷爷。她很好奇莫空爷爷为何会突然下山跟着风相跑进宫里来?
莫空山人的性子看起来和蔼,实际古怪的很,他讨厌的人绝对不多看一眼。卫王昏庸天下皆知,所以莫空见着他迎过来,却偏偏躲到一边去,直接笑哈哈的冲墨绫去了,一方面他真想念自己的孙女,另一方面他刚才听见这群王八蛋刁难他的宝贝孙女,他可是要替她驳回面子。
众人看这情形,都不敢出声,卫王也不敢冒犯这个看起来比谁都“高”的高人。莫空山人走到墨绫面前道:“哎呀,绫儿啊,桃花仙子要你代她下凡救世,我老人家不拦着你,可是你走了,老人家没人陪着玩喽,天上的日子好无趣。用神念又不能与你相通,没想到你跑来这里了。”
墨绫知道爷爷这是向她诉苦山上无趣,想念她呢,随即笑了起来,道:“爷爷,前世的事绫儿已经忘记许多了,神念相通的事绫儿如今已经做不到了,但是爷爷的教诲绫儿还都记得。”
莫空山人意会了墨绫的意思,立刻一拍大腿道:“哎呦,我一高兴就忘了,你如今已经转世为人,虽然有着慧根,却是肉眼凡胎,要经历人世历练才能重返仙界啊。”
墨绫看着莫空爷爷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可是脸上却配合道:“爷爷说的是,绫儿正在历练呢。”
爷孙两人一唱一合,让卫王对墨绫的疑虑尽消,原来神女不能感应神使,是因为如今是转世肉身的关系。并且更对神女之说坚信不疑。
眼看着二人聊得十分热络,卫王十分心急,忍不住插嘴道:“仙翁,孤王不才,虔诚修道多年,至今无果,还望仙翁点化。”
莫空一瞥见卫王就一肚子气,可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道:“你乃一国之君,百姓冤孽都由你一人承担,冤孽不灭,你难得道。”
卫王一听,立刻泄了气,卫国万千子民,那么多冤孽什么时候能都烟消云散啊,忙道:“仙翁可否指点迷津,冤孽如何化解啊。”
莫空瞧着卫王这么轻易得就着了道,捋着胡须道:“卫国这乌烟瘴气的民生,熏得天上都不安生,所以才会派遣绫儿下界救世的,你们卫国得了绫儿,便是永生万代了。”
卫王欣喜道:“那是那是,神女来历不凡,定能辅佐我朝。”
莫空想起刚才在暗处看见的那个口出狂言提替墨绫拖延时间的年轻人,从前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不错,更知他坎坷,心中怜悯,想着绫儿和这小子关系应该不简单,顿时心里又生了旁的主意,随即附到昏君老道耳畔,低声道:“我说卫王老道,刚才那个喝得醉醺醺的小子,依老朽看,他面相与绫儿缘分不浅,说不定他能把转世神女变成你自家人,那可是给你家祖坟添彩,你瞅准时机可不能将这好机缘给错过了。”
卫王一听,忙点头应道:“是是是,谢仙翁提点。”
敖风见两人交头接耳,心里越发没底气,莫空看敖风贼眉鼠眼的样子,又叹道:“难怪你这么多年都不曾得道,瞧你身边这人。”
卫王心领神会的看了敖风一眼,心里自然也生出了厌恶,但是卫王在修仙方面却向来严谨,敖风在他身边多年,也是极为称心的,所以并未将心思表露出来,只是附和着道:“仙翁说的是。仙翁莅临,孤王荣幸之至,不知仙翁可否赏脸,在宫中多留些时日,孤王还有诸多事宜讨教。”
莫空立即道:“宫中这地方,老朽呆不惯。再者老朽周游四方,乾坤之内,四海皆家。卫王若想见我,老朽喜欢风相府雅致,偶尔会在那里落脚,若是有缘,便还会相会。”
卫王想起仙翁是得风相引见的,随即对风玉轩道:“风相,这几年辛苦你了,孤定当重赏。”
风相俯身行礼道:“为王上排忧解难,臣之本分。”
莫空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们君臣自己寒暄吧,老朽走了。绫儿,爷爷在风府的房间你无事便亲自去给爷爷打扫,信不上别人。”
莫空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迹了,留下唏嘘惊叹声一片。
如此匆匆一瞥,不知何时能再聚,墨绫心中万分不舍。同时她也不理解爷爷为何非要将风府与自己牵扯到一起,但是爷爷既然交代了,照做就是了。而且她看得出风相此番找来莫空爷爷分明是巩固自己的地位的,瞧着风相和蔼可亲,又想着他与景澜夫人的不得已,猜测这风相定不是坏人。
卫王得莫空指点,大为开怀,非要拉着群臣共饮。百官皆一脸恭贺之状,可是心里都打着鼓,朝廷的格局看来是要大变了,风相找了一个高人,定是要与敖风面对面的对决了。
允硕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闲适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墨绫对视时,竟举起杯盏示意恭贺。可是那眼底的光芒让墨绫心寒到底,那里满满的嘲弄和讥讽让墨绫像被刀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