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的鸟鸣虫鸣，透过落地门窗的玻璃传了进来，阳光早已透过云雾，起了一层暖黄。
秦时时眼皮动了动，香甜的梦慢慢散去。
“嗯。”她拉长了鼻音，双手上举地用力伸了个懒筋。
睁眼的刹那，才恍惚想起，自己已经到了法国，这里是程怀朋友的酒庄里。
“程怀。”秦时时猛地惊醒，看了看周围堆满的抱枕，没有程怀的身影。
她昨晚的记忆，还停留在程怀温暖的怀抱，现在忽然屋里空了，她心里的不安又升了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的程怀，已经在餐厅喝咖啡了，秦时时的时差还没有完全倒过来，他不急着吵醒她。
“先生，M市的电话，是宁先生。”
老管家拿了手提电话听筒过来，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宁桑，还没睡么？”
电话里的宁桑嗓音有些沙哑，听得出疲惫：“这次法国之行你不带我去，绝对是个失误，秦时时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又出状况了？”
程怀并没理会他的抱怨，呷了一口咖啡说：“别自作多情，你跟来的话，国内的事情谁处理，这边和莫子谦的人做交易，还轮不到你插手。”
程怀顿了顿，看了眼楼上：“时时的确出了点状况，但是总体还可以，昨天又觉得肚子疼，夜宵时喝了点佐餐酒，按理说，度数不高，引起这样的反应，我也有点奇怪。”
“之前给她用的药，对大脑有一定损伤，所以她身体的很多反应，都是因为心理引起的，也就是说，她情绪上的变化，会直接导致身体出状况，昨天她刚刚到新的环境，也许是因为紧张和害怕。”
程怀眉头皱了皱，难怪昨晚秦时时想要自己留下来陪她，看来潜意识里，她的确感到不安。
“阿怀，阿怀。”
程怀的电话还没有通完，就听到秦时时急切的声音，从二楼一路下来。
“怎么了？我在这儿。”
程怀从餐厅探出头去，朝她挥了挥手，秦时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平静下来，笑了笑，朝他跑过来。
“慢点，怎么不穿鞋子，脚凉了怎么办？”
程怀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突然伸过来，揽过秦时时轻轻一抱，将她离地抱了起来。
“啊。”秦时时腰上突然吃力，痒的忍不住笑出声。随后被程怀轻轻放到椅子上，才意识到他还在通电话，脸色瞬间羞红了。
“坐在这儿别动，好好把早饭吃了，我去给你拿鞋子。”
程怀故意嗔怒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把桌子上的奶酪挪过来一点，转身上楼去了。
“宁桑，你说的没错，换了环境，她的确缺乏安全感，看来这段时间我要抽点精力陪陪她。”
“阿怀，你不会对她。”宁桑又露出担心的语气。
程怀进了主卧，拿起秦时时的驼绒拖鞋，冷笑了一下：
“宁桑，你是不是又怕我陷得太深了，最后没法抽手？放心，我知道她不过就是钳制莫子谦的一颗棋，我有分寸。”
程怀说完，挂了电话，他承认秦时时现在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越来越不一样，但是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控制，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血气方刚的多情少年。
因为感情绊住脚步，这样幼稚的事情，他还是会避开的。
“你回来啦？一大早和谁通话呢？我醒了都不见你人？”
进了餐厅，秦时时嘴里叼着一块牛油果问程怀。
程怀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坐下，抚了一下她柔顺的头发：“怎么，怕我跑啦？你这么美，我可不舍得丢下啊。刚刚是在和宁桑通话，他有些事情，要拜托我办理，所以这些天，有时候要给他去跑跑腿。”
“哦，宁大夫啊，哎，这次他没来真是太可惜了，这么豪华的酒庄，他来了一定兴奋死。”
“他来干什么？当电灯泡吗？瓦数这么高，你不怕晃瞎眼睛啊。”程怀故作生气地说。
秦时时脸红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说说嘛。”
“好好吃饭，等下带你去外面走走，今天天气不错。”
“可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唉。”
“定时进餐是调整时差的最佳方法，勉强吃一点，过了这个院子，那边有一片葡萄园，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去转转，好么？”
“可是我，真的有点吃不下啊。”
秦时时知道有人会宠着，就得寸进尺开了，撅着小嘴冲程怀撒娇，就是不愿意把剩下的半块乳酪蛋糕吃进去。
程怀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顺着她，笑了笑说：“好吧，那我们先去散步，去把大衣穿好，外面有风。”
程怀叫了管家来，让他去给秦时时添外衣，顺边又吩咐了两句别的，自己也去衣帽间加衣服。
这栋主体建筑有一个落地玻璃的后门，门口是木质地板的长廊，因为是冬天，所以长廊的扶手椅上已经搭起了驼绒毯子，鹅黄色的一片，看起来也不那么冷了。
但是秦时时出门的时候才感受到，北风刮过来并不温暖，一阵阵像是冰冷的蛇，顺着果露的皮肤往衣领里钻。
她顺手把大衣裹了裹，浑身抖了一下，鼻子呼出热气，鼻头瞬间就冻得莹红。
“手套戴上。”
程怀过来搂住她，把一双粉色的兔毛手套塞到她怀里。
她莹然一笑：“真及时，阿怀，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程怀唇角勾起一层笑意，心想，看来她对自己的依恋越来越深了。
戴了手套，秦时时就不用把手揣在怀里了，而是被程怀牢牢牵着，往前走去。
这片建筑物后的场地，没有修成花园，而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地，及时是冬天也是绿莹莹的一片，格外鲜嫩。
草坪的尽头，是两米高的冬青围成的植物墙，现在也是绿色，只是颜色比草坪要深很多。
“要穿过那堵墙吗？”秦时时伸手指了指。
程怀点了点头：“怎么？累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儿冷。”
“所以说，不吃早饭，热量不够用了吧？”程怀虽然嘴里这样说，却没有一点儿讥讽的意味，他把身上的羊绒大衣脱下来，回身罩在了秦时时身上。
“别，你这样会冻着的。”秦时时有点儿惶恐。
“你别冻着就好，胃空空的还要跑出来，估计再往前走，你就变成透心凉了。”
“那也没关系，你看这么好的景色，就算透心凉，也能心飞扬啊。”
秦时时笑了笑，拉着程怀的手穿过了冬青墙。
到了墙的那一面，她才发现，这一面的墙体已经全都枯黄了，颓枝败叶没有一丝绿色，和那一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些，都死了啊？”秦时时不禁有些伤感，看着这面枯黄的墙体难受。
程怀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这面种的是蔷薇和玫瑰，现在冬天，当然枯败了，要是春天的时候，是一面的花墙，粉红，背景是翠绿，可比另一面美得多。”
“啊，真的？哎，可惜没有赶上，要是。”
秦时时刚刚要悲秋伤春一下，转眼一看，颓败的何止是这半面花墙，前方一整片的葡萄园，都已经是满满的灰黄了。
“天哪，这，这是世界末日了么？”
刚刚被前院儿美景震慑过得秦时时，如今面对这一处的死寂枯黄，心里又被生生地抖了一下。
“被吓着了吧？”程怀却微笑着给她拢了拢衣襟，“有繁花似锦，就会有枯败衰颓，比起前院那一片四季常青的景象，其实这里才是最热闹的舞台。”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秦时时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葡萄园的田畦上。
“别看现在这里是末世的景象，其实里面藏着很多好东西呢，如果你仔细看，它可不比前院差，甚至要好太多了。”
程怀这样说，秦时时自然就留意了，顺着田畦一点点往前走，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这些已经枯败的葡萄藤。
这些葡萄都是用来酿酒的，所以修建得格外整齐，不超过一人的高度，主干都是依着杆子攀爬，看上去很壮观。
没一会儿，秦时时就发现了端倪，这些已经落完叶子的葡萄藤，都还没有采摘过，上面一串串挂着成形的葡萄，已经都成熟地变成紫红色了。
“哎，这些葡萄都没摘，是因为没来及么？”
“当然不是，是故意不摘的。”
“不是已经成熟了么？再不摘，不就烂了？”
“以这样的温度，它们是不会烂的，如果再下一场雪，它们会被完完全全冻住。”
听到程怀这样解释，秦时时猛地惊醒，转头看着程怀说：“哦，我知道了，这是要拿来做冰酒的，对不对？”
“聪明。”程怀拍了拍她的头，“冰酒起源于德国，但是前几年我在这里试着做了几次，没想到这里种出的葡萄，做冰酒也格外的好，所以之后就不再做一般的葡萄酒，专等下雪让这些葡萄冻一下，做冰酒喝。”
“真的？那我今天能不能尝一尝。”
“昨天喝酒肚子疼，还没接受教训么？”
“可是既然都来了，总不能空腹而归吧，阿怀，我看着这些葡萄都馋了，你就让我尝一口吗。”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酒虫子，唉，看来真不该宠你宠的太厉害。”
程怀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满足了秦时时的要求，电话叫人送来一瓶三年酿的冰酒，但是前提是，秦时时要吃点东西，不能空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