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愣了愣，在程怀的臂弯里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仍旧是刚刚那个恐怖的海滩，仍旧是头顶一片冰冷的星空，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在车里。
“我刚刚？”她有点懵。
“刚刚你睡着了，在梦里大喊大叫的，是不是梦魇了？”程怀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秦时时皱了皱眉：“梦？”
她可不觉得刚刚的场景是梦，那样的感触太真实，完全不像是梦境。
“我当时也是在海边，但是是一个人。”
程怀笑了笑：“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你明明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宁桑开的车，你忘了么？”
秦时时朝前排看过去。
宁桑依旧是一副灿烂的笑脸，正和她大招呼。
她更觉得纳闷儿：“可是，我，我看到了大海变成火海，我看到一片红彤彤的火。”
“傻丫头，我们刚刚在放烟花，你忘了？我们说好了，等从会场溜出来以后，要来放烟花的。”
秦时时抬眼又看了看程怀，他清明的眼眸正一副关切地看着自己，语气轻柔诚恳，怎么也不可能是谎话。
但是，
“我们是怎么溜出会场的？我记得，我记得我碰上了莫子谦，他。”
秦时时急着要表达，要追溯自己的记忆，可是她刚刚伸出来挣扎的手臂，被程怀温柔地按了回去：“我知道，莫子谦对你一向不太友好，你给我打了电话，所以我和宁桑过去把你接走了。”
“那时候我昏倒。”
“昏倒了？并没有啊？”程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很清醒啊，还和莫子谦道别了。”
“我和莫子谦道别？”秦时时低头想了想，脑海中怎么也搜索不出那一副画面。
“好了，都到地方了，咱们就别再睡了好不好？宁桑已经放了一轮烟花了，剩下的，可就等着你去点火了。”
说到这儿，程怀把秦时时扶正，然后伸手去开了车门，秦时时还一脸懵懂的表情，并没有注意到程怀给前排的宁桑使了个眼色。
宁桑用手轻轻碰触了一下眼镜框上的小突起，然后又一脸笑意地陪着秦时时和程怀下了车，来到海边放烟花。
烟花滋滋地开始喷出火光，程怀拍了拍秦时时的肩头说：“外面风大，我去车里把那件毛毯给你拿过来，你等着。”
就这样把秦时时一个人扔在了原地，突然失去程怀怀抱的秦时时，瞬间就没了安全感，想到刚刚自己那个似真还假的梦境，她猛然倒吸了一口气，一阵眩晕撞到脑子里。
烟花还在往外滋滋冒着，可是在秦时时眼中，已经不是灿烂的火光，而是可怕的一片火海。
“啊，啊。”她大叫着蹲了下来，剧痛从小腹一直窜上来，升到头顶，车边的程怀看着她，并没有急着过来搀扶，而是眼睁睁看着她浑身抖动，蜷成一团地蹲在地上。
宁桑也愣愣地盯了她好久，这才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时时，时时怎么了？”
秦时时的冷汗直冒，额角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紧紧贴在脸上，双眼布满血丝，唇上的血色已经退尽了。
她打着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微微地开合嘴唇，像是要求救，却发不出声响。
这是程怀才走过来，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一看到程怀，秦时时的眼中立刻闪出了一丝希望，她挣扎着双手伸向他，仿佛是拼尽了全力一般喊出“程怀”两个字，然后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程怀将已经没了意识的秦时时抱在怀里上了车，宁桑的眉头拧的紧紧的。
“阿怀，这样的情况太凶险了，给她制造一个和梦一样的假象，很容易诱导她翻到记忆深处，那样会加重她精神分裂的可能性，到时候恐怕药物都压制不了。”
宁桑这话一出，程怀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境况他何尝不知道，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秦时时是夹在他和莫子谦中间的一张牌，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必然会伤害到她。
程怀不由自主抱紧了她，皱眉低着头看着她血色退尽的脸庞，用力咬了咬牙，才最后抬起头问宁桑：“刚刚的都录下来了吗？”
宁桑一边开车，一边点了点头：“回去我会剪辑好的。”
第二天，繁星国际的总裁办公室门口，宁桑被沈青挡在了外面。
“我知道你是繁星的总裁了，但是这个办公室，一直是莫总用的，你才顶替了何洛几天，就敢来要办公室？”
宁桑并没有和他硬顶，而是半笑不笑地露出一脸势在必得，双臂抱在胸前，看着他说：“我不是来占地盘的，只是现在新官上任，总要立个规矩，不然以后我和底下的人如何相处，又如何自处呢？还请莫总见谅。”
“莫总没空搭理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沈青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宁桑却伸手递出一个小U盘：“这是我一点不成熟的建议，还请莫总好好审阅考虑，至于采纳不采纳，还请莫总慎重。”
U盘递到沈青手上，宁桑就再也不纠缠了，转身朝外走去，态度很干脆，倒是让沈青有点儿措手不及。
沈青低头掂量了一下这个U盘，心里有些打鼓，他可以拦着宁桑不然他进去，但是既然宁桑把资料抛出来了，他却不敢真的瞒下来，毕竟事关整个繁星国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纰漏，他也要担责任。
于是这个U盘很顺利的迅速到了莫子谦的手里，只是，让他奇怪的是，U盘放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项目文案，也不是什么改革措施，而是一段视频。
“时时！”
视频里正是秦时时在海边的场景，她痛苦地已经扭曲的五官充满了整个屏幕，口里喃喃低语，好像非常恐惧，她起先用手抱着肩头，可是后来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是火海，火海，救我，救我出去。”
“她是回忆起当时游轮爆炸的场景了么？”莫子谦紧张地抿着唇，双手交叠着放在下巴上，两眼紧紧盯着视频一动不动，心里在猜测秦时时这时候的心理状况。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跑了过来，扶住秦时时，从出现在视频里的手臂和衣着来开，应该是宁桑，又过了一会儿，是程怀赶了过来。
秦时时看到程怀，双眼突然闪出希望的光，显然她是把程怀看成了救命稻草，她突然好像有了一些力气，伸出双手要去拥抱程怀，程怀一把将她抱起来，然后就是往车上走的场景。
视频里还可以看到，她双眼散乱无章的视线，还有惊慌失措的表情，这种表情不是正常人的表情，是一种痛苦惊怖到了极致，已经失去理智的表情。
莫子谦整个人都已经冷冽到了极致，双手发抖，背脊上一层层冷汗往外冒，这些现象，是精神分裂的前兆，难道说，秦时时已经。
就在他整个陷入视频恐怖的场景中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激灵打过，才勉强把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接起电话。
“子谦，有没有看到啊？宁桑应该把视频交给你了吧？”
“莫子怀，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子谦腮肌紧绷，牙关紧紧咬了一下，仿佛是要咬在程怀的颈脉上。
“我想干什么？”程怀干笑着反问了一句，“你不该主动去招惹时时的，你越是不老实，付出的代价就越惨重，这一点你还没有吸取教训么？”
“无论是欧美的HXC还是繁星，你想要的钱，股权，我都已经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哈哈哈哈，子谦，你别忘了，我可是莫氏的正牌继承人，我的目标，难道就是你那区区几个钱么？”
“那你还想要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下，传来一身冷笑：“我要的是你啊，怎么样？我来接掌莫氏，你来给我当个看门狗，应该不错吧？”
“你是想用时时栓我一辈子？”
“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在你派人强杀蓝影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辈子你都只配呆在地狱里。”
莫子谦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就算你恨我，可是时时是无辜的，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逼她，她会承受不住么？”
“究竟是谁在逼她？你一遍遍想要把她的记忆拉回去，一遍遍让她身处险境，一次次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些恐怖的过去，莫子谦，你好好看看，秦时时在最痛苦的时候，她嘴里叫的是谁的名字？她想要投入的是谁的怀抱？”
莫子谦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想要把秦时时来回去，但是并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他必须先取得她的信任，才能一点点给她做最基本的心理治疗，但是现在，莫子怀猛然让她接收过去的信息和场景，这必然会导致她脑中的意识严重混乱。
然而莫子怀说得对，现在秦时时最信任的人，最亲近的人，已经不再是他莫子谦，而是莫子怀了。
他一遍遍回放视频，看到秦时时在绝望中寻求莫子怀的那种挣扎，她已经将莫子怀设定为了她第一信任的人，她原来的心已经完全被蒙蔽了。
“子谦，收手吧，如果你乖乖听话，在我的手底下效命，我会让时时好好活着，就算她一直活在谎言里，也比精神崩溃的强，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