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领域
火月踏足在一列直通向上的石阶,这是一座四棱锥状石塔,除了火月立足之处,其他三面也都是一样设计,每过二十五级有一处平台,上一级由下一级等比缩小,一级盛着一级高耸入云。塔顶是一处平台,远处来看是一个看不清的塔尖。石塔上到处是人类或异族尸骨,森森白骨几乎掩埋了整座石塔,往更远的地方看去石塔坐落在一片血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很重的血腥味,天上只有浓的化不开的乌云。目之所及再无他物。
虽然桀受了重伤但一手拉着一个人还是健步如飞,他向上斜奔,两人就被他拽在身后,拉的浑身骨骼咔咔作响,霏霏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的时候三人突然停了下来。霏霏摔在地上就要骂出声来,看到桀已经萎顿倒地就忍住了。霍星上前抱住桀,霏霏四处打量,这个平台比起石塔来小的可怜,一边大概是二十米左右,中心是一座半人高的骨堆,骨堆上插着一把剑身黑中泛绿的长剑。碧油油的剑身像一面镜子一样隐隐可以看到自己被拉长的身形。
“别看。”桀冲着霏霏说。
“我们在这里躲着,不知道能撑多久。”
“躲不了多久了,”霏霏从石阶尽头回来,“有人追来了。”
霍星过去一看,“你们不都是会飞吗?这小子怎么走着上来了”
“他为什么不御剑?”桀也在纳闷,“霍星你回来,来敌外号修罗火月,据说他的对手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在五月之中最是难缠。此人做事天马行空,为世人所难测,你可千万要小心。”
“我打?不是你来吗?”霏霏拍了霍星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再不笑几声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骨堆中的长剑,“霍星,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把命搭上了。”
霍星耸肩,“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火月一只脚踏上平台,他的体力似乎也没有多好,现在微微喘着气,汗水划过他好看的五官。霍星冲到骨堆上,现在他的身高平举着右手正好握在剑柄,整把长剑全由一段天外陨铁铸成,护手很小,微微弯曲的一字形,上古时期常见的形制,平平无奇,其貌不扬。
火月拔出胸口刀鞘里的一把九环大刀,这是火月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在这组刀具里长短居中,比斩马短,比缅刀厚,比苗刀重,呛啷啷一转右手倒擎刀柄,左手扶住刀身,双脚左前右后,两腿前区后弓。断然而成山河之势,浑然一股大家之风。
钢铁冰凉的感觉传到霍星的手掌里,顺着手臂的血脉一直到跳动的心脏。霍星浑身发热手心却像是被寒冰烫了一下,声音光影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但毛孔的呼吸,发根对头皮压迫感,都清晰起来,自己的人生好像正经历一个过渡,全世界都向自己移动并汇聚起来。拔剑而起。
刀在原始社会就是人类的兵器,直到今天,你可以说你没用过剑,但你一定不会说你没用过刀。剪刀,柴刀,刨刀,为什么都用刀字,因为刀的特征最简单,也最直观,几乎开了一面刃口的铁具都可以带个刀字。古龙先生在天涯明月刀里对刀这种兵器做了一篇很经典的论述,这几乎奠定了我对刀的认识,可近可远,从生活中来到臆想中去。以刀对剑,一把名不见经传,一柄埋葬在传说中数千年。百兵之胆对君子之器,实用主义战精神追求,谁能更胜一筹。
骨堆上燃起蓝色的透明火焰,一直顺着剑身烧到霍星的半边身子,但却没有伤到霍星一根汗毛。层层叠叠的乌云间隙里亮起闪光,闷闷的打着雷,有那么一个瞬间霏霏觉得自己永远失去霍星了,就好像自己的一段记忆死掉了。火月正对着霍星翻过刀面,双手握住刀柄,侧身奔上前去,霍星立着血噩剑也冲向火月,这十多米的距离好像突然变长了,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想到这一刀一剑的劈砍攒刺,想到这两人的一生一死。
两人几乎同时跃起,火月在上,霍星在下,在空中斜冲着靠近,在对方的眼里都是水平面上。火月下劈,霍星直刺,五步之内,拔剑身死。
两军交锋之地,哀鸿饿殍,十里焦土,火月身边的最后一队亲兵也被敌人浪潮一般的攻势歼灭。他被敌军合围起来,披头散发的摔下战马,红甲军中突然冲出一骑,俯身挥剑,一剑割下了火月的头颅。头颅飞滚,战场,敌军,天空和自己的尸身接连在视野里消失又再出现。自己死了。
“你死了,你母亲的仇谁来报?”邪皇在千里之外心生警召,施术警告火月。
火月突然清醒过来,霍星已经破了自己的攻势,剑尖几乎递到心口,“我不能死!”
火月一鼓作气,右臂内转撞在剑锋上,霍星的剑划过火月的胸口留下一条一寸深的伤口,而火月的右臂则整个被剑削了下来。
铜镜再次发光,土月气愤火月抢功早已离去,花月等了一会儿也不知所踪,此时只有金月等在铜镜之外。他做人做事最为稳重,不掌握事情真相便不会回去复命。出来的是一个女子,正是之前进去的那个少女,金月吃了一惊,他不屑为难女子,但料想铜镜内的几人怎么都不是火月对手,火月行事不择手段,应该不会留下活口才对。
金月下意识一让,霍星紧跟着出来,此时金月料知事情有变,抢上一步,但霏霏张开双臂挡在霍星身前使他顿了一顿。血噩剑上聚着一团黑气,随着霍星一挥剑几束黑气攻向金月,金月手捏剑诀也是剑法回击。白绫碰到黑气好像着了墨迹,被金月收回。
桀最后从铜镜走出,不由分说一把夺过霍星手中的长剑,直刺金月,一束巨大的黑气直冲向过去。金月不敢轻视,运气全身功力,硬接硬架被撞的退后几步,整个当铺轰然倒塌。
桀带着霍星和霏霏躲到一处山洞里,进去后躺下对霍星说:“你拿着血噩剑去洞口守着,有敌人追来不要硬拼,进来通知我。”霍星之前一直盯着桀手里的血噩剑,自当铺里血噩被桀抢走之后他心中一直不快,但自己本身就是为了桀取剑,自己没什么理由硬要回血噩。此时剑再次回到手中他不由喜形于色。
“他被剑迷了。”“什么意思?”
“血噩剑身具天下至凶至邪的煞气,当年我父王决心争霸天下与此剑的蛊惑也不无关系。”“剑还能迷人?”
“我刚才试了霍星一下,他现在心魔已种,想要根除难上加难。”“躲过了敌人你应该有办法救他吧?咱们一命换一命,以后两不相欠,”想想又补上一句“也别联系了。”
桀摇摇头,“你们不了解幽月的规矩,身入幽月者生生世世祖祖辈辈不得反出,否则天涯海角也要抓出来正法,何况我此次被莫须有罪名的灭族,鸣帝必欲除我而后快,我们是逃不掉的,但你们却有可能逃。”
“为什么要帮我们,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我们在一起活命的机会才更大。”
“我从来都不怕死,我怕死的没尊严。坦白说之前我就知道霍星拔剑会被煞气侵蚀(你——),准备好要牺牲霍星,但现在你们救我一次,虽不是我的本愿,但我也不能不还这个人情,我怕是没有以后了。”
桀撑着坐正,虽然他脸色煞白,但其他一切如常,似乎完全没有痛感,让霏霏不禁怀疑他受伤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重。
“我接下来说得关系你们二人今后的命运,你好好听着,你可知道你姓什么?”
“霍星领养我的时候登记的是姓霍。”霏霏人很聪明,听着桀的问题就猜到桀似乎知道她的身世。此刻内心又是惧怕,又是期待。
桀摇摇头:“你姓凤,这血玉我曾经见过(桀指着霏霏手脖子上的血玉),大约两百年前,我吸了一个凤家大小姐的血,她身上就带着这半块血玉。凤家的人居然会带这种残缺不全的饰物,我想这多半是凤家祖传之物,而且能佩戴的都是地位尊崇的女眷,是以世人接触的不多,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认得。”
霏霏想起记忆里给自己戴上血玉的美貌夫人,这难道是将来相认的凭证。
“凤家和姜家积怨上千年,姜家传自炎帝一脉,在仙界地位尊崇,黄帝一脉衰落后,几乎有执掌仙界牛耳之势。但神魔大战后不久凤家横空出世,自称是凤凰血脉化人,不知为何与姜家不死不休,甚至霸占了后世姜家的宝地亘谷。凤家修灵,姜家练气,一南一北争锋相对。直到大约三百年前了因亲自化解两家家仇,建立棋盟,携手对付我们幽月。后来了因西游和异族联盟成立制裁政府,这棋盟盟主就由两家最杰出的人才担任,其实就相当于仙界之主。十八年前的棋盟盟主凤鸣凤归来是古往今来少有的人才,流云岛姜敖却带领一众练气的仙家扳倒了他,按上个勾结妖孽的罪名,没想到凤归来大难不死,还入主幽月就是今天的鸣帝。”
霏霏倒吸一口冷气,那按说自己的家族和桀也结下了深仇。“你不必多想,祸不及妻儿我还是懂的,关键就在这里,我都明白的浅显道理,仙界的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皮妖怪肯定也是懂的。就算他们心里要斩草除根,但表面上也要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这事要做的巧妙一点,你尴尬的身世其实是一道护身灵符。你懂了吗?”
“你要我公开身份到仙界寻求庇护?如果我是凤家的后人,为什么不到现在凤家掌权的幽月去?”
“让你们去幽月你们肯吗?”霏霏没有说话,“而且不是到仙界寻求庇护,是到你的大仇人,流云岛姜家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