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日头偏西的时候,塔塔部落的首领扎他耶带着他两个儿子前来见朱垣烨,这一番谒见少不了一顿繁文缛节和阿谀奉承。
在楚黎看来,朱垣烨笑得脸上肌肉都僵硬了。
和赵之衍一样,扎他耶在看到楚黎后也是好半天回不了神,反差太大,谁会想到那么娇小的一个人可以率领精锐士兵,石破天惊地打开了战争的局面,扭转乾坤呢?
而比起扎他耶的惊讶,他的小儿子扎士林则显得不屑多了,都不正眼看楚黎,要么斜视要么俯视,言语里也常透着藐视。
宴席的地点设在了偏殿,因为是燕国使者和塔塔部落共同来访,而且还有一个刚被楚黎识破身份的燕国皇子,所以坐席的人除了皇亲国戚之外,也有一些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官员。
偏殿的东西北三面墙壁镶嵌了黄铜,日光从敞开的南门照射进来,即便没有夜明珠,也让整个偏殿明亮无比,好似万束光芒都聚集在了偏殿里。
朱垣烨身后就有一方黄铜,光芒从他身后折射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眉心的美人痣仿佛淬了什么东西,令他看起来庄重沉稳,给人无端升起一股恭敬的感觉。
而他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
扎他耶环视着这些墙壁,黄铜大多是用来做成女子梳妆台上的镜子,他没料到大爻会将之用在墙壁上。如此一来,不但节省了烛火的开销,而且让人有一种眼目一新的感觉。
看来他这次的选择没有错,虽然越国的国力在大爻之上,但是这几年大爻发展迅速也是各国有目共睹的,他们塔塔部落之前依附大顺,却没一点实际益处,苒苒这个比他们小的部落几次侵犯他们边境,最后还是他们自己打的仗。
反倒是大爻,因苒苒屡次犯境,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怒之下把苒苒给灭了,替他们拔了这枚眼中钉,简直大快人心。
投靠大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大顺如今的老皇帝自己不作为,成天饮酒作乐、歌舞笙箫,还不准底下的人起来,大肆打压有志之士,这样下去,大爻迟早会成为一方霸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谁不想依附一个强国呢?
一直在强大的大爻和固步自封的大顺,哪个更有前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思绪被丝竹弦乐的声音拉回,扎他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默然不语。
美酒伴佳肴,歌舞是少不了的,丝竹管乐、轻歌曼舞,增添雅兴之余还能舒缓殿上的气氛,让原本枯燥无味的用膳成了一件享受的事。
裙摆摇摇,舞女们的脸躲在宽大的袖子后面,只留一双明亮的眼羞涩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靡靡之音、舞姿妖娆,配合着醇香浓郁如同天上甘露的美酒,眼前和镜中的美人儿翩翩起舞,好似人间仙境,让人沉醉其间。
“众爱卿尝尝这道特质的羊肉火锅,”换了衣裳的朱垣烨指着面前的那道还在盅里煮的菜说,“这羊可是刚初生的,用母羊的奶烹饪,肉质鲜美嫩滑还多汁。”
一阵悉悉嗦嗦声音之后,朱垣烨望向赵之衍和刘毅,笑问:“不知这味道还合不合二殿下和刘长使的口味。”
赵之衍搁下玉箸,道:“菜是好菜,酒也是美酒,只是总觉得缺了点雅兴。”
“久闻二殿下对歌舞颇有研究,今日不妨请二殿下指点一二。”
听朱垣烨这么说,赵之衍笑得高深莫测,回道:“指点倒还算不上,不过本殿下刚好有一节目要呈现给陛下,也算是助助兴。”
话刚落,只见刘毅拍掌两声,随即乐师们开始另外奏起了乐,比起之前的靡靡之音,这一回的不论是在节奏上还是情感上,都明快许多。紧跟着,七八个穿露脐裙装、以红色帕子蒙脸、光裸着脚的女子翩然而至,伴随而来的还有清脆的铃铛声。
原是她们手腕上和脚踝上都戴了银铃,每走动便会铃铃作响。
大胆的装束,妖娆的舞姿,极速扭动的水蛇腰以及令人迷眩的纤纤玉指,一切的一切对大爻的臣宰来说都是新鲜而神秘的,当然也是禁忌的。
宴会上的场景有点滑稽,有的官员紧闭着双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有的官员很想看,却又不敢看,偷偷摸摸地瞄几眼,或者在喝酒时趁机猛瞧一通;有的则大大方方地盯着看,还默默地品头论足一番。
“哼!穿得那么暴露,不知羞!”也不知是谁说了声,瞬间引来众多人的议论。
在大爻来说,若是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大咧咧地亮出她的双足给男人看,不但名声会毁,而且也落个嫁不出去的悲惨结局。
毕竟足是女子最隐私的地方,就如洞房花烛夜将最完整的自己呈现给未来的夫君那样,谁敢随随便便地把双脚给哪个人看,那姑娘必定会被认做是不检点的。
“哎!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赵之衍指着其中一个舞姬,解释道,“什么叫做别样的美?若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一个打扮,那就没有特色而言了。”
“何况女子的美,本身就是给人看的。”
“嗯……孤也觉得这样别出心裁的服装挺不同凡响,让人……眼前一亮。”朱垣烨下了结论。
赵之衍勾起嘴角,“陛下说得不错,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几乎是同时的,当那些舞姬围成一个圈又散开的时候,一个优美的背影从圈中缓缓站立而起。
婀娜多姿的体态,不盈一握的腰肢,雪白的肌肤,她手里拿着一把弯刀,和着乐曲的拍子舞起来。
不同与那些舞姬的轻歌曼舞,她是将武术转化为舞蹈。
这一挑一刺,虽没有武者的刚劲有力,但是也行云流水、妖娆多姿别有一番滋味。她雪白的莲足踩着地面,和着旋律的拍子不断旋转,她身上的裙子被旋出一朵盛开的艳丽的红花,整个人如同落入凡间的妖精,让人想要靠近、触及。
突然,她身子一歪,随着一声惊呼,她斜地里的仰面着要往地上栽倒。
周围多有骚动的,却没有一个人能阻止眼前这一惨剧的发生,一切来得太突然。
眼见无法挽回,殿堂上忽然飞出一根绳子,绳子缠住舞姬的腰肢,轻轻一带,眨眼间她已落入一个男子的怀抱。
“这么美的人儿若是摔了,可不让人心疼死。”男子揽着她的腰,细长的眼眯起,薄唇上扬,无不惋惜道,“美人儿,下回给要小心些,不要摔着了自己。”
“摔了这如花似玉的容颜,那可就不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