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植物。石砌的防守洞孔中凸出一排排沉重的炮筒,炮筒上也爬满了植物,经久未用。
上一场战争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自从兽灵国归降于卡厄斯的统治,勇征善战的兽灵族精神便逐渐没落了。不过即将到来避难的埃忒耳后人,让所有的兽灵族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
兽灵王早已经打开城门,带着十几名兽灵勇士,迎接埃忒耳后人的到来。确切地说,是迎接上古神印的到来。如果没有上古神印做交换,兽灵族是绝对不会答应收留卡厄斯的敌人。
乌拉诺斯站在不远处的山顶上,遥望着兽灵国。她已经与阿古斯丁做了短暂的告别,并叮嘱他小心提防兽灵族,然后把他送至兽灵国土,之后才独自离开。此刻,她站在山顶上,无非是想确认阿古斯丁是否安全抵达,并被兽灵王接纳。
乌拉诺斯从阿古斯丁的身上看到一种非凡的王者气质,就像看到一场伟大变革的开始,就像看到一种新生的希望。她对他寄予厚望。她知道,用神印换来兽灵族的庇佑只是暂时的,迟早有一天,阿古斯丁会再次夺回神印。
阿古斯丁面对着众兽灵,从怀里掏出神印,留恋地看了几眼,把它交到兽灵王手里。兽灵王举着神印,对着太阳,眼睛里燃烧着炙热的火光。其余的兽灵也都纷纷仰望着神印,躁动不安。
兽灵王好像怕神印在众目睽睽中丧失了神力一样,突然收回神印,藏在怀里,这才把阿古斯丁领进城中。
“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走,否则连我也无法帮助你!”兽灵王盯着阿古斯丁,警告般扔下一句话,就派人把阿古斯丁带去了住宅。
“王,我们已经得到了上古神印,那个小子必须立即处死!”上兽灵奥罗提醒道。
“不,奥罗,我们得信守诺言!”兽灵王小心翼翼地把神印放进透明的水晶盒子里,满意地瞻仰着。
“王可别忘了,那是埃忒耳的后代,如果被卡厄斯发现,兽灵国的灾难就不远了!”奥罗强势地说。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子而已,没人会注意他的,更何况兽灵国与众神之巅相隔万里,卡厄斯是不会打搅我们的!”兽灵王说道。
“即便如此,埃忒耳的后代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威胁!留不得!”奥罗喋喋不休。
“奥罗!我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那小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请你尊重我的决定!我们兽灵族可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兽灵王打断奥罗的话。
奥罗心中忿懑,垂丧着脑袋离开王殿,直奔索罗皮斯家。
阿古斯丁住在王殿偏远的西南角的一个小院里。小院挨着匠人们的工作居所,被树林包围,清净,无人打扰。每天会有巡逻兵定时到此巡视,但只要绕过这个时间,阿古斯丁可以在附近随处走动,也没人在意。这恰好给阿古斯丁提供了一个安心修炼的秘密场所。
很快,阿古斯丁就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虽然他话不多,倒时刻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使附近居住的匠人们都很喜欢他。阿古斯丁修炼所需要的药材,都能由此轻松获得。
这天,阿古斯丁一大清早便去林中修炼,突然听到一阵暴躁的吼叫声,从树林深处的药屋传来。阿古斯丁迅速接近药屋,躲在不远处的树隙间观望。只见一只半熊人闯进屋,翻倒药柜,粗鲁地抓食着木架上乱七八糟的药材。
看守药屋的老药匠和他的徒弟被逼迫在角落里,不敢阻拦。药房的墙壁上挂着弓箭、长矛以及刀剑和绳网,这些工具是专门用来对付野怪偷袭的,而经验丰富的老药匠和他的徒弟却根本没有拿下武器,对付半熊人的打算。这让阿古斯丁心生犹疑。
半熊人忙着抓食药材,还没有时间顾及药匠,只要他们现在拿起武器,完全可以制伏这只并没有多少智力的半熊人。可是他们始终没有这么做,直到错失良机,半熊人张牙舞爪地向他们冲过来。
小药匠吓得躲在老药匠身后,老药匠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就在半熊人的巨掌拍向老药匠时,阿古斯丁终于按捺不住,从树隙间迅速飞向药屋,挥舞残剑,一下子砍断半熊人的胳膊。巨大的熊掌冒着滚滚浓血,掉落在地上。
半熊人疼痛惨叫,愤怒激发了它的胆量,它呲牙咧嘴地扑向阿古斯丁,另一只熊掌又被阿古斯丁瞬间砍断。残剑饱嗜鲜血,发出了耀眼的银光。半熊人撕扯着嗓子歪歪扭扭地撞倒一片药架,摔在地上,最终昏厥过去。
阿古斯丁打算再补上一剑时,被老药匠死死地抓着手臂拦下。老药匠此刻的样子,比面对半熊人时还要恐惧。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半熊人以及淌了一地的鲜血,颤颤巍巍地咕哝道:“闯祸了闯祸了……我们杀死了索罗皮斯大人的熊兽……”
“索罗皮斯?兽灵王的兄弟?”阿古斯丁问道。
“是是……就连兽灵王也对索罗皮斯大人畏惧三分……”
“没什么好怕的,这不过是一只天资愚钝的熊兽而已,我去森林里随随便便就可以抓来一只!”阿古斯丁若无其事地说。
“你不懂你不懂……这不是普通的熊兽……”老药匠有些失神。
“不管怎么说,索罗皮斯总不至于为了一只熊兽为难我们。”说着,阿古斯丁扛起熊的尸体,把它拖到树林,抛进石崖下的乱草堆中。
阿古斯丁的行为,在匠人中引起极大的恐慌。他的来历不明,让匠人们猜测纷纷,故意疏远他。阿古斯丁郁闷极了。他知道,兽灵国的局势,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索罗皮斯,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早晚都会见到他的,阿古斯丁心想。
索罗皮斯愤怒地砸掉手里的水晶幻镜,带着两只鹰头兵,奔王殿西南角而去。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闪出奥罗的话。
“埃忒耳的后代绝不是平庸之辈!埃忒耳的后代必须斩草除根!兽灵王已经被自私与贪婪蒙蔽了双眼!神印应该交由索罗皮斯大人保管!只有索罗皮斯才有资格拥有神印的力量!”
奥罗的话像是纠缠不清的幽灵,始终萦绕在索罗皮斯的耳畔,搅起了索罗皮斯心底里被压制已久的权利与野心的漩涡。
奥罗说的对!千载难逢的契机已经降临!这是牺牲了我唯一的儿子才换来的机会!我不能再等了!索罗皮斯想着,已经来到阿古斯丁的院子里。阿古斯丁淡定地拿起残剑,打开屋门,与索罗皮斯面对面站着。
看到索罗皮斯的那一刻,阿古斯丁才相信小药匠所说的话,“半熊人是索罗皮斯大人唯一的儿子,因为触犯了兽灵族律法,被灭掉了灵性,恢复原身!因此,索罗皮斯对兽灵王怀恨在心,但他的神力与兽灵王旗鼓相当,难较高下,所以,兽灵王对他百般忍让,才保住了兽灵族长久以来的和平!”
阿古斯丁在索罗皮斯身上发现某种与半熊人相似的地方,难以言喻,好像他们就该是一对父子。
“勇敢的埃忒耳之子,我相信你不会逃避你的罪责!”索罗皮斯喊道。
阿古斯丁在他的眼里甚至没有看到一丝悲痛,而是一种欲望得以施展的快感。这让阿古斯丁稍稍轻松了一点。他当然明白丧子之痛对一个父亲所带来的暴力,这种由亲情所激发出来的暴力远胜于欲望所带来的暴力,而索罗皮斯现在属于后者。
“当然不会!不过索罗皮斯大人,请问我何罪之有?”阿古斯丁反问道。
“你杀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以命相抵!”
“你儿子滥杀无辜,他是罪有应得!他已经丧失了兽灵,你何必还让他苟活于世?这对他太残忍了,也有损索罗皮斯大人的脸面。我只是帮他解脱,也帮你减少一个累赘!”
阿古斯丁故意语出轻佻,他想看看这位连兽灵王都害怕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索罗皮斯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资质尚浅的少年,竟有如此胆识。他一语击中了索罗皮斯的内心,让索罗皮斯稍稍从粗暴中清醒过来。
看来,这个索罗皮斯也不是传说中那么没脑子嘛,阿古斯丁心想。
“你是该为你的傲慢受点惩罚了!”索罗皮斯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只鹰头兵便气势汹汹地向阿古斯丁压过去。
阿古斯丁迅速抽出残剑迎战。尽管他修为尚浅,不过对付两只小兵他还是充满了自信。
一只鹰兵从天而降,钢勾利爪刺向阿古斯丁的脑袋。阿古斯丁极速跳起,挥剑刺到鹰翅上,被鹰兵躲开,只刺下几根羽毛。当阿古斯丁落地,另一只鹰兵又扑将过来,钢嘴仿佛一支利箭,直奔阿古斯丁的喉咙。
阿古斯丁借用残剑力量,咻忽躲闪。两只鹰兵合力从上空双管齐下,伸开的巨翼阻挡了阿古斯丁的退路。
危急时刻,阿古斯的残剑突然迸发银光,牵引着他的身体,旋转着突出重围。阿古斯丁趁机踩在鹰被上,从腰间抽出一根绳索,一甩,绳索的一头套在鹰头上,另一头被阿古斯丁紧握在手中,操纵鹰兵。鹰兵变成阿古斯丁的坐骑。
另一只鹰兵从更高的空中俯冲而下,差点就要接近阿古斯丁时,阿古斯丁猛扯手中的缰绳,让脚下的飞鹰呈一百八十度翻转,侧翼而行,躲过攻击。
鹰兵扑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地上,嗷嗷叫了两声,迅速调整姿势,再次发起攻击。阿古斯丁高高在上,残剑猛挥,一道闪电似的银光由残剑中射出,击中试图攻击的鹰兵。这一击尤其凶猛,又准确无误,鹰兵翅膀受伤,挣扎哀嚎,飞不起来,掉落的羽毛却漫天飞舞。
被阿古斯丁踩在脚下的鹰兵,尝试着各种飞翔姿势,试图甩掉阿古斯丁。但套在它脖颈上的绳索愈加紧固。阿古斯丁左手拉着绳索,右手举剑向下,剑锋一下子刺进鹰背,切断了它翅膀里的神经。最后一个鹰兵哀嚎着坠落大地,奄奄一息地砸在索罗皮斯面前。
阿古斯丁收起残剑,脑袋上插着几根落魄的鹰毛,满怀成就感地望着索罗皮斯。这一通厮杀,让阿古斯丁好不痛快。被软禁在这个小破院落里的他,难得有这种杀怪的机会。
“索罗皮斯大人,恐怕还得麻烦亲自动手了!”阿古斯丁挑衅地喊道。
索罗皮斯目露凶光,一伸手,手中出现了一把巨斧,足足有上千公斤重,但在索罗皮斯手中,就像一个木头做的玩具。
索罗皮斯轻轻一挥,巨斧上蹿下密密麻麻的锋利的尖刀,像狂风暴雨,砸进大地的胸膛。这种阵势阿古斯丁只在众神之巅的格斗场上见过,此刻他身临其境,才知道这把斧头的威力。阿古斯丁只顾着拼命躲闪了,像一只亡命奔逃的小猴子,狼狈至极,哪里还有机会主动进攻。
在索罗皮斯的巨斧下,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可是,索罗皮斯手中的巨斧,此刻才像是刚刚做完热身运动,下一刻,舞得更加狂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