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我们当朋友可能吗?真的有可以吗?桃花翻来覆去思索这个问题。
新年第一天,桃花就跑去了市人民第二医院,去之前还在花店买了一束花。
左拐又拐,到了住院部,上了四楼。
远处一群人说着话往这边楼梯口走,那些是韩枫和桃花高中时期的同学,其中包括芸,看样子是探病结束了,准备回去的。
桃花一闪身,躲到了转角的墙后。
幸而,他们在谈话,没注意到她。
桃花听到他们在说自己。
“你告诉桃花了吗?”有人问芸。
“告诉她了啊?”
“她有说要来吗?”
“应该会来吧,她昨个还问我哪个医院。”
“万一她来和安锦碰到一起了呢?”
“这个……”
“碰到就碰到吧,她们未必知道对方是谁。”
“这可不一定,看韩枫的态度也猜得到吧。”
……安锦是谁?桃花听着着他们下了楼梯,从墙角转出来,念着安锦这个名字。
她猜想那个叫安锦的是韩枫现在的女朋友吧。看来很快有新欢的不只是她。
是真的情浅,还是为了忘却,不得而知。
在来之前,她天真地设想了很多见面的场景,或许伤感怀念一下,或许从容淡定,甚至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说:韩枫?寒风?你爸妈怎么给你取的名字……这些设想都作废。
桃花抱着手里的一束花,犹豫了,还是不去看他吧,又一想可是来都来了。
就这么在这犹豫着,她看到远处的4-2病房由妈妈扶着出来的韩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厕所。
他瘦了,背影看起来虚弱了好多。
桃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韩枫也都没有回头。
不是说当你一直盯着一个人的背影看,他会感受得到你的视线吗?
来到了4-2的病房,里面的床位都空着,只有一张床有掀开的被子说明着这里有人睡过,其他病人都应该回去过新年了,所以那被子掀开的床应该就是韩枫的,伸手触碰,还能感觉到温度。
把手里那束花放在床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桃花便转身离开了病房,在门口,她还停步回头看了一眼。
花里面有一张卡片,她亲手写的:韩枫,祝早日康复。那个“韩”字在规定格子之外,一看便知是后来加上去的.
桃花刚走一小会儿,韩枫就回到了病房,一眼就看到那堆礼物中多了一束花,那熟悉的字体……
“等等,你去哪儿?”妈妈在后面喊。
韩枫不顾身体状况,跑出了病房,没几步就因为伤口撕扯的疼痛而停了下来。
远处楼梯口有一个背影,一晃而过。
栗色的卷发,白色的风衣。
就是她!
“跟我回去!”妈妈从后面赶上来。
任由妈妈把自己带回病房,他拿过那束花,看着卡片上那个韩字,有点无奈。
桃花一路走回去,路过那个以前常来的广场。
广场的巨幅广告上挂着很多彩色的气球,彩带,不知今天这儿会有什么节目。
还不想回家,不知该往哪儿走,就到了广告牌旁边坐着。
新年有园林工人在修葺四周的植物,也有的挖坑栽种新的花草。
桃花突然想起那个地方他和韩枫一起埋了好多个心愿瓶!
“等等!”桃花跑到在挖坑的园林工人旁边。
“怎么了?”
“我看你挖。”
那人一愣,还是继续干自己的活。
哐当一声,玻璃碎了的声音。
“停一下!”桃花急忙用手去刨土。
慢慢的,所有心愿瓶都被刨出来了。
等桃花把所有瓶子带走的时候,园林工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桃花只顾走自己的,没听那些人说什么。
当初埋下这些东西是在晚上,躲过了城管,不然早被罚款了,她还记得当时韩枫埋完所有瓶子而没被发现那得意的神情。
每个小瓶子里装着一张纸条,一张纸条写了一个愿望,有她的,也有韩枫的。
把每个瓶子里面的纸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那年晚自习不看书,为了这个浪漫的举动,努力写下的心愿,一字一句都很真。
上面写了:
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去哪儿玩,挣多少钱,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要几个……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一勾一撇一捺。
看完了所有纸条,桃花已经泪流满面。
突然间想起什么,不对啊!还差一张纸条。
桃花赶紧跑回去找,可是那个本来埋心愿瓶坑已经被园林工人种上了树苗。
桃花探头看看天空,或许是天意。
那个没有拿回的一个心愿瓶,里面是韩枫和她一起写的一句:我爱你。
没有什么不被改变,感情也是,光阴总归是无情的,无论它为你的生命刻下多少疤痕,都终将成为过去。
这天广场上的园林工人看到了一个女孩从中午坐到了夕阳西下,她离开的时候,红肿着眼睛,扔了一大堆心愿瓶。
过去的已经过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桃花听说韩枫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桃花始终没勇气和韩枫说:我们做朋友吧。
内心还有关于爱情的惦念,即使忍痛挥别过去,还是做不到那么坦率。
开学后,桃花和溪城正式说了分手,溪城苦笑了两下,转身离去。
桃花有时想,韩枫都已经有了女朋友,自己也该有个新的开始吧,可是心里的痕迹消除得不够干净,难免受影响。
她依旧会因为他情绪波动,依旧会因为他,出神发呆。
朋友说:“桃花,再找个男朋友吧,彻底把初恋忘了。”
她说:“不觉得那样很幼稚么,我不想再伤害谁了。”
而且不是有那样一句话么?不要忘记你所爱过的每一个人。
因为他们都参与丰富了你的人生。
春天是个桃花盛开的季节。
第三段缘分来得很快。
熙和桃花第一次见面时,就看对方不顺眼,一个是自恃过高的高材生,一个是冷漠疏离的冰山女。
他们鄙视对方:装什么装!
“明明歇斯底里这个词语就是英语单词音译过来的,她还非要写到古典小说里!”熙总是用他博学的知识来对桃花的言行挑刺。
“明明就是一个自以为牛逼其实二逼的****,他还非要到处炫耀自己多有内涵。”桃花总是发挥她的毒舌功力,说得对方哑口无言。
“难道你说句话还要去翻书考察一下它的出处和来历吗?吃个饭还要计算一下大米用了多少颗吗?多此一举!”桃花常说熙这个人整天就是没事找事。
“你说一个对人爱答不理,又不听取旁人意见,只会摆张嘴说的人,能有啥进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进这个专业的……”熙也常批判她,认为她就是油盐不进,冥顽不灵。
周围的朋友在他们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里,发现桃花渐渐活泼起来了。
他们看到的还是曾经那个毒舌的桃花。
有人对桃花说,也许你碰到熙,是件好事,你看你都很少惆怅了。
桃花不以为然。
夏天来临的时候,桃花在学校意外见到了韩枫。
“你怎么来了?”这突兀的问话没经思考就冒出来了。
“我来找我朋友的!”韩枫指指身旁的一哥们。
她想起来了,他最好的这个朋友和自己考取了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就没怎么见过面。
“你……还好吗?”韩枫顿了顿,才问到。
“嗯……还好。”
“你呢?”一下子,像陌生了很多,找不到话可以说。
“也是还好。”
韩枫走的时候想请她吃顿饭的,桃花摆手拒绝了。
她说:如果你女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韩枫愣住了:就当朋友吃饭不好吗?
桃花没回答,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当朋友的准备。
我要怎么才能潇洒地开着玩笑,说着当哥们?桃花转动着食指,想着今天韩枫的表现。
或许他已经完全放下,可是自己呢?
“你想什么呢?”
“啊—呃……”桃花一看竟是熙问自己,一时不知怎么答话。
熙先前就发觉她怪怪的,他看到她和一个男生挥手告别,然后就一直处于若有所思的状态,那略微惆怅的神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桃花。
两人对视,眼睛里有一回没有了往日的锐利。
良久,桃花问熙:“你对初恋的印象深不深?”
“很深啊,我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我也一样啊。”
仔细一讲才发现两人的初恋境遇很相似。
桃花首先打趣:“哎呀,没看出来啊,你这么自恋的人还会这么照顾女生!”
熙不乐意了:“什么嘛!我也没看出来啊,你这么尖锐的一个人还会有温柔体贴的时候。”
“我哪里尖锐了?”
“哪里都尖锐了!”
“找死啊你!”
……恍惚间,桃花又像回到了高中时期,和同学们打闹的场景。
直到遇到韩枫,那些浮躁与火爆脾气才开始收敛。
转眼暑假到了,同学们都准备回家。
桃花在寝室收拾东西。
“该带哪些衣服回去呢?”桃花自言自语,衣柜行李箱四处翻翻找找。
无意间,翻到行李箱底层的几张照片。
她拿起来,坐到床边,很慢地翻看,像品味香醇的酒。
第一张是她和韩枫在操场背着她散步的;第二张是韩枫18岁生日的时候用奶油涂在脸上的“桃花”字;第三张是他们疯闹滚一团的……
往事如今翻来历历在目,却已不如昨日那般刻骨。
“还看!都过了这么久了。”熙突然出现,抽走了那些照片。
桃花看熙扬起照片的神情,得意洋洋的,本想生气,又作罢了。
“不看就不看。”
“收拾完了?”
“还没有呢?你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当然早啊,要帮你搬行李嘛!”
桃花的笑意不由得浮上眉眼。
回到家,面临的就是老同学聚会。
约好了时间点。
刚准备挂电话,电话里突然说:“忘了告诉你,韩枫也在!”
“哦。”
“你不介意吧?”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