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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996年(六)(1)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们把我的记忆修改,修改成,第五佑一的记忆。”

“第五佑一?”

“《出海日记》的主人公。”

“抱歉,徐先生,如果您有一小段深居于心的不愉快的记忆,我们非常愿意帮助您去改变它,可是依您的要求,工程实在太过浩大。”

“你要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徐先生。”

“《出海日记》至今所有的盈利,两千万。够不够?”

【1996·徐成的家】

“一个人也没有。”云太说。

云太俯下身,打量遍地的无眼鱼,鱼丧失了生气,东一只西一只躺在客厅内。门旁边裹着快递标签的大箱子敞开着,那儿的鱼腥味尤其浓重,云太走过去,注视箱子内部,里面都是些徐成平时在警局办公的琐碎物品——半包烟、打火机、小电风扇之类,在箱子顶端,放着一封信,被捏得皱巴巴,显然已经被人读过了。

云太看完信后,皱着眉说:“是一封辞退信。”

凛子点点头。

他接着说:“徐成被解雇,人也不见了。这鱼……这鱼又是从哪里来的?”

凛子盯着地上的鱼,没有理云太。

云太只好作罢,迈开步子进入徐成家的卧室,卧室里的窗户大开,床有些乱,他走上前用手指触了触枕头。还是热的,之前躺在这儿的人一定才离开不久。墙壁上贴了几张动漫贴画,课桌上的作业本还敞开着,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稚嫩笔迹,这大概就是徐成女儿的房间,然而不知何故,他的女儿也跟着不见了。

会不会是徐成料到自己的女儿有危险,而提前逃走了?云太思考道,但他又很快否决掉这一想法,因为客厅里的无眼鱼绝不是白来的,那些鱼在《出海日记》里出现过,他记得,1976记忆世界里的所有鱼都为凛子亲手设计,照着《出海日记》书中的尺寸,云太曾目睹过制作过程,工作室的电脑屏幕上旋转着鱼的立体图,鱼身长度在十二厘米左右,鱼嘴大小,眼窝大小,皆在一定范围内,控制好了的。而今鱼却被装进一个硬纸箱里,被什么人送进了徐成家中,鱼才得以出现在客厅内。

“亚瑟,这鱼是怎么回事?”云太站定,呼叫道,看起来像是对着前方的空气发话。

“亚瑟……”他又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在此之前,亚瑟的声音是时常出现的。

云太又连连试了几次,亚瑟那边仍然没应,他走进客厅,想去问问凛子是怎么一回事,可见凛子低头看鱼的认真模样,又不便打扰。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凛子点了一支烟,烟雾寥寥升起,汇聚在天花板上,他等待着凛子能够端详出什么线索来,她总能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时间就这么流逝,云太看着表,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时间到达凌晨三点,凛子才略微动了动身子,想到了什么般地突然站起来,轻轻用脚把地上的鱼踢开。

“有了?”云太问。

凛子不语,倒是迈开步子走进了徐成女儿的卧室,在敞开了的窗户前驻足。云太跟了过去。

他随着凛子的视线望向窗外,视线扫过黑黑的天空,亮光突兀的月亮,空无一人的街道,神元城的寥寥灯光。最后,视线停在了窗户正下方——雨后潮湿的泥巴地,地上印着一对巨大的深陷下去的脚印。

“有人带走了他的女儿。”两人沉思片刻后,云太说。

“嗯。”凛子应了一声,继续盯着那双脚印。

“人的脚印没有这么大。”

“的确。”

“徐成在1996年认识不是人的东西?”

凛子摇摇头。

“那为什么会这样?谁要绑走他的女儿?还带了那么大一箱鱼来?我们都调查清楚了,徐成在这一年什么怪人也不认识,他的生活仅限于警局和家之间。这脚印哪儿来的?”

“不是人的东西。”凛子说。

“徐成不可能认识任何那样的东西。”

“是第五佑一在1976年认识的。”

“什么?”

“字面意思。”

“《出海日记》的东西跑到了这儿?”

“是的。”

“那是书里的东西,归根结底只是一本书的内容,我们只是把它装进了徐成的脖子里,构成了他新的记忆而已。”

“对啊。”

“那本书里的鱼掉到了这儿?《出海日记》里那只巨大的怪物,象人,它到了这儿?怎么可能?”

“我们就在他的记忆中。”凛子不再看着泥巴地里的脚印,她转过头,望着云太费解的脸。云太恍然大悟,他猛然直起身,进而快步走进客厅内,环顾四周,扫视了一遍客厅里遍地的无眼鱼。“身在现实世界的边缘,发生什么也不足为奇。”

“我好像明白了。”他不确定地说,“你的意思是,记忆芯片在慢慢发挥作用,随着《出海日记》的植入,这儿,也就是徐成1996的记忆世界,也在发生改变。”

“是的。”

“那鱼和脚印怎么解释?”

“圈。”凛子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圈?”云太感到不解,却又很快回想起来:在鱼周围画上一个圈是巩固灵魂的仪式。这是第五家族的习俗。

“《出海日记》里被画上圈的东西,通通在这里出现。”

“是的。”

“可这些鱼还远远不够,第五佑一捕了六年鱼,怎么也得成千上万。”

“还没到。”凛子像是叹了口气。

“那么那串脚印的主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来自1976年,它带走了徐成的女儿。”

“这个人……”她指了指窗外那个脚印,“就是画布上的象人”她缓缓说。

云太沉思少顷,随后点点头,肯定了凛子的说法,他在阅读《出海日记》的时候,对第五佑一出海后不久的那一段印象很深刻,水中的女孩看着佑一父亲留下的画布说,三层塔的每一层都有一位看守者。

“象人。”云太说道。

凛子走回客厅,开始对着门发呆。

“再这样下去,咱们恐怕回不去了,必须尽快带徐成到目的地。亚瑟,你在吗?”云太呼叫道。

“亚瑟……亚瑟!”他喊了几声,亚瑟没有回答,“他和我们失去了联系?”云太转身对着凛子说。

“大概是。”

“如果已经乱到这种地步,事情就不妙了。”

“等等。”

“嗯?”

“别出声。”凛子用下巴指了指房门,“有人来了。”她说。

云太听后,顺着凛子的视线看向门处,门毫无动静,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但他相信凛子的判断,说不定徐成回来了,也可能另有其人。他低头看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一动不动站在屋内,对着门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儿,云太从夹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正要瞄准,凛子却打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制止了他。云太作罢,把手枪放了回去,继续等待起来。他不知道凛子为何突然产生“有人来了”这个预感,大概是直觉,也可能是她的推理,她认为在种种原因之下,徐成和女儿离开家以后,会有什么不速之客到来。

正当云太还在揣测时,门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应了凛子的说法,的的确确,有什么人来了。

云太屏息静气,手放进夹克里,紧紧握住枪柄。

敲门声重重地响了三下,随后是一声大喊:“开门!警察!”

警察怎么会来?

敲门声越来越大,门外的人喊话也越发大声,几乎快要破门而入的势头。而且通过声音可以分辨,门外的警察不止一个,声音大小不一,音色也不同,显然是成群结队来的。这时,还没等云太掏出手枪,凛子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她把手放在门把上,似乎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四根刺针从她的指缝间出现,隐隐闪着锋芒,她按下了门把手,门开了。云太看着她走了出去,步伐平缓,脸上毫无惧色,走出去后,还不忘轻轻把门带了过去,门碰在门沿上,稍稍弹回去一点,形成一道不大不小的缝。

连一声喊叫也没有,云太站在客厅内,只微微听见几丝刺针飞出的风声,紧接着就是四个警察倒地的声音。门被打开,凛子走了进来,门又被她轻合上,她掏出一张白手帕,一丝不苟擦着脸上的血迹。

不过一会儿,那道不大不小的门缝里,就淌出了血来。

云太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门外的景象,只见四个警察满身血孔,口若血盆,脖颈下方三厘米处被刺出一个黑洞,全身上下的孔洞通通血流不止。云太对此有点印象,在他对自身和小野富二之间模糊不清的时候,自己曾用刺针杀死了前台小姐,他把当时前台小姐暴毙而亡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刺针刺下,一点征兆也没有,前台小姐直接就倒在了椅子上,随后降临在她身上的便是与四个警察同样的遭遇。

“你这么干情况会越来越糟。”云太说。

凛子并没有理会,她用手帕清理血渍,清理完毕后,她关上门,从云太身旁掠过,径直走到卧室里,又开始观察窗外,将整片夜空尽收眼底。

“肆无忌惮的杀人,记忆是会脱离原先的轨道的,这你也知道,如果1996年因为不稳定而崩溃,我们这几个人,包括徐成在内,谁也回不去。”

“我没杀人。”

“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人,可记忆空间必须稳固,有计划地杀可以,乱杀一气的话我们就会偏离轨道越来越远。”

“现在,只求快,不求稳。”凛子说。

听了这话,云太想了好一会儿,倒是认为凛子说得有道理,不仅仅是针对当下的1996年,凛子的想法甚至可以针对许多事情,面对紧急状况,一蹴而就不经过头脑思考全靠本能反应来做事,也未尝不可,当下所处的1996年,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记忆混乱而崩溃,的确只能求快,不能求稳,就如同身处火海,只有一个劲儿向前跑才有生的希望,但如果停下来思考,思考怎么走才能避开火点,怎么走才能不被火烧,怎样走才是最快的逃生路线,绝对是必死无疑的。

“走吧。”云太迫不及待地说。

“去哪儿?”

“找到象人,还有徐成的女儿,带徐成到达‘溺女,和尸体们’,既然求快,那么就越快越好。走吧。”

“等等。”凛子右手握拳举向半空,打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不是觉得鱼太少吗?”她问。

“鱼?对啊,如果《出海日记》所有被画上圈的东西都会在这里出现,鱼不管怎么说也得成千上万。”

“看这风。”凛子将手臂伸出窗外,掌心朝上,眼神落在泥巴地里的大树上,树叶正张牙舞爪,树枝随风摇来晃去。抬起头看,乌云压城,大风狂流,席卷街道,鼠蚁四处逃窜,家家关门闭户,连神元城内最后几户灯光也接二连三熄灭。

“暴风雨要来了。”云太说。

凛子点点头。

少顷之后,天上果真飘起了雨点,起初雨势并不凶猛,风倒是大,雨点落下来根本不是一条平斜的直线,而是被风卷得四处乱窜,极不规律地钉在两人脸上。

云太算着时间,一直算着过了十分钟,这雨仍然没有铺天盖地的袭来,只是狂风呼啸,翻卷少得可怜的雨水。这令他有些焦躁。

“雨还不来。”他不耐烦地说。

“不是雨。”

“不是雨?那是什么?”

“是鱼。”凛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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