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段时间老王叔接到临县闺女的来信。
信中闺女向他讲了一件事,却是她隔壁一户新婚夫妇,丈夫押镖路上被山贼打劫,一刀刺中腹部,眼见着就不行了,怀孕的妻子见到浑身是血的丈夫,一下便晕了过去,才七个月的身孕,便开始发动早产。
可那妇人却怀了双胎,身子又一向柔弱,又是在那种景况下生产,孩子和大人几乎都没有生还的可能。县里的大夫都没办法,直接让那家人准备后事,最后却被在门口啃鸡腿的老头制止了。
一场闹剧后,妇人成功诞下一对双生子,她男人也被老头止了血,把命抢了回来。
老王叔讲到这里,村人都激动的红了脸,一个劲儿的感叹,“神医啊!”“真是神医啊!”
“所以说,老王叔你不是去看闺女的,就是直接奔着神医去的是不是?”大曲叔一脸后悔状,“早知如此,侄子就是死皮赖脸,也要跟你一块儿去啊。”
“对啊对啊。”
“要得要得!”村里人都激动不已的说。
大家亢奋的像打了鸡血,唯有老王叔和他两个儿子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大河和二河两兄弟毕竟年纪小,不怎么懂得掩饰,眼神便闪躲的垂下了,老王叔却也忍不住打哈哈的,制止住大家对神医数之不尽的推崇。
唉,要是让村民们知道,神医之所以在关键时刻出手,完全是因为那早产的媳妇是个心善的,之前看他孤苦一人每天坐在他们家门前,便接连两天给他塞馒头、鸡腿,供他吃喝,而又因为那家人资财颇丰,在他救了那一对夫妻后,之后几天每日都大鱼大肉款待着老头,说不定老头理都不会理会他们的死活,而之后救了人之后,也不会耐心帮他们开出调理的方子,这老头可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而他及时赶到时,老头对他们父子三人也都爱答不理,不耐烦的时候,也会恶言相向;他们死缠烂打请老头过来治病,也只是惹的老头更厌恶他们。
若不是她闺女聪明些,看出了门道,给他支了招,让他用满山的野物和深山中的贵重药材做饵,才诱哄了这老头,不然,即便他们三父子跪下磕的头都烂了,这老头也不会理会他们。而一路上他们父子三人如何被老头的言语荼毒,这心酸史,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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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好办事,不过到了傍晚时分,老头要得东西就都置办齐了。就连需要的厚朴,也被成群结队上山的村民砍好了拉回家中,又被侯在家中的壮小伙子们劈好了,靠着墙码了高高一堆。
老头将木柴、药桶、厚朴等全都检查一遍,确定无误了,才一挥手,让人赶紧散了。只留下之前打下手的李钦和二河在跟前,依旧帮他打下手。
这一整天,林家的动静就没有停止的时候,同样的,林淮房间中也没有断过人。玉瓷出不去,就只能焦心的等待着事情的进展,渴盼着老头赶紧给林淮治病。
房间的灯火挑亮时,老头指挥着李钦和二河两人,将一个大药桶抬进了林淮房间,放在了早先搭好的石灶上。
石灶下很快烧起厚朴,冒出熊熊火焰,火烧的很旺,映的整个房间都成了火红色。而当木桶中的水开始沸腾,药材被一一丢进去后,水也渐从澄清变为黑色,老头便又指挥两人将林淮全身剥了干净,直接丢进了木桶里。而后两个半截的平板盖子对合,林淮便只余一个脑袋在外边了。
玉瓷移开视线,不好意思看林淮的果体,也不忍心看这大煮活人的场面。
别说继续烧用木柴烧煮了,单说里边沸水的温度,就绝对不低,人丢下去,肉都要被烫熟了好么?
玉瓷越想面色越难看,忍不住倒吸了两口气,就又急的百爪挠心,想蹦出来揪住老头问一问,他到底是什么蒙古大夫,到底会不会治病啊?别真是个骗吃骗喝骗钱的老神棍吧?
玉瓷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魂不守舍的看着外面,一会儿又恶狠狠的盯老头几眼,让老头都忍不住蹙眉起来,总感觉背后有鬼盯着他。难道真是他和阎王抢人抢多了,被阎王爷记恨上了?老头忍不住嘀咕起来。
“行了,火撤了吧。”老头终于在李钦、二河和玉瓷的心惊胆战中,发号了施令。
“唉,唉,这就撤。”李钦和二河迫不及待道。
两人手脚麻利的开门,将熊熊燃烧的木柴丢到门外,用水泼灭,剩下几根小点的,就按照老头吩咐依旧留了灶下。
“站一边去,恁大两个人,站这儿当木桩子呢?去去,墙角面壁思过去,别挡老夫的道儿。”
老夫将两人又训斥一顿,便拿出腰间包里的金针,给林淮针灸起来。细长的金针一寸寸没入林淮头部,林淮头顶冒出白烟,头发很快湿透了,而他面色却越来越好,从刚才的惨白,缓缓便为红润,眉眼间的苦痛之色稍缓,平静了许多。
房间内“三个”旁观者都艰难的咽口口水,看着老头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扎完针后,不住的按着林淮胸腹和背部的穴位,而林淮的眉头愈发舒展,像是非常舒服一般,至此,包括玉瓷在内,房间里三人全都对那衣衫邋遢的老头持以仰望态度。
他们看走眼了!!他们再不敢在心里腹诽老头了!这哪里是混混老骗子啊,他是能救命的神医啊啊!
两刻钟后,药桶中的沸水差不多都凉了,老头才发话,“把人弄出来吧,丢床上就不用管了。今晚上不用人值夜,他这一觉就睡到明天早上了。”
李钦颤抖,“神医,是二郎哥明天早上就能醒的意思么?”二河在一旁附和着傻傻点头。
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李钦却一点都不气,只满含期待的看着老头,倒是让老头到了嘴边的“蠢货”两字吐不出来。最后只能恶狠狠的瞪眼说,“不然呢?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傻了不是?”甩甩袖子走人了。
林淮将要苏醒的消息,让林家和整个小林村的村民都亢奋激动。大家自然都为林淮病情好转一事高兴,然也为可以见证神医的医术,感觉亢奋无比,他们马上就要成为有见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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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老头说,这一晚不用人特意守着林淮,他会一觉到天亮,然而,李钰和林江依旧不放心,两人便分别守了上半夜和下半夜,怕林淮万一醒了,想喝点水或者起夜找不到人,又担心林淮病情突然恶化,没人知道。
而因为房间中一直有人,玉瓷便也只能强制忍耐着,继续呆在画卷中。
好不容易那两人出去去趟茅房,玉瓷便迫不及待跳出来,摸摸林淮的手脚,试探试探他的鼻息,一会儿又忍不住给他掖掖被子,带着鼻音说几句鼓励的话。
也不知道林淮是不是听到她的话了,他的手指竟然动了两下,让玉瓷惊喜的差点叫出声。可惜,再等下去,又见林淮并没有其他动作,他依旧沉睡着,玉瓷便又忍不住失望。
有人回来时,玉瓷便又快速跳进画卷,如此倒也真没发现。
第二天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中终于到来,林母大早上跑过来,见儿子还没醒,便又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前院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片刻后有香味儿传来,老头从隔壁屋起身,嗅着香味儿就往前院去,一边走还一边朝林淮屋里喊了一嗓子,“该起了啊。我这老家伙都起身了,年轻人还赖床,哼,真不像个样子。”
话落音,屋里的林淮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