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逼近八月十五中秋节,百姓们的情绪也越发焦灼。脑子里那根弦儿几乎绷成直线,似乎再来一点微妙的刺激,便能让那根弦儿断成两截。
往年八月十五,即便再穷苦的人家,也要从溪水里捉条鱼,或是杀只鸡鸭,买些糕饼庆贺一下。今年老百姓们却全然没有了过节的心思。只因暴雨的时间就在中秋前后,现在大家全幅心神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暴雨上,只顾着提心吊胆关注这件攸关他们生死的事情,那里还顾忌得了其他?
如此这般焦灼的等待着,眼见时间到了八月十四,天气还热辣辣的烘烤着大地,一点没有下雨的迹象,百姓们都不镇定了。
村长为首的几个小林村长辈,都来到了林淮家里,希望他这个读书人,能给他们些许安慰。
林淮也当真让他们吃了颗定心丸,只因他说,“我多少懂些星象,这几晚都在观察,怕是今晚子时过后,就会有暴雨。”
村长和长辈们既喜且忧。欢喜于坠在心里的那块儿巨石,终于要落地了;又担忧即将到来的大暴雨,会是另一种催命符。
他们忐忑不安,最后离开林淮家时,每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牙齿也险些把嘴唇咬出血来。
林淮房间中安静下来后,玉瓷才从画卷中出来,很是稀奇的围着林淮绕一圈,“难怪这几天你天天吃过晚饭在外边散步,我还以为你在消食,难道你真的在夜观星象?”
林淮笑看着她,“怎么,你不信?”
玉瓷点头又摇头,“我知道古代很多人都会看星象,司天监一些有本事的官员,甚至能从星象看出何处有灾情,何处有冤案,帝王将相命数几何,朝代更迭兴亡。可是,传说神乎其神,我却并没有真的见过这样的人。所以现在你说你会看星象,我觉得挺稀奇的,还有些不敢置信。”
林淮便低笑着说,“那你想学么?我可以教你。其实夜观星象并不太难,只要记下星体位置、明暗等变化,根据阴阳五行推测分析,很容易得到想知道的东西。”
玉瓷:“……”简直蒙圈了,眼前好似有许多小星星,嗖嗖转的她晕头转向。
玉瓷羞恼的瞪着林淮,“那里有那么简单?真要那么容易,我早成星象大师了。”还有那些阴阳五行的东西,什么星图星体,又抽象又虚拟,真以为谁都有他的高智商,任何事情都能轻易的掌握了解啊?
林淮又轻咳着笑道:“如今朝中一些在外镇守带兵的将军,都会看星象。便是一些老兵,也多少懂些。”
玉瓷:“……”这样用智商毫不留情的碾压她,简直不能好好交流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她要坚定的把林淮拉黑十分钟。
“既然你不想学,我就不教了。”
玉瓷:“……”你走,你走,你马不停蹄赶紧走。
有了林淮这一番插科打诨,玉瓷之前听到深夜暴雨的沉重心思,便被压下去不少。
而也为了不给林淮带来负担,玉瓷也没有再询问暴雨的时间究竟是真是假,回头就去准备晚饭了。
林家的晚饭煮了小米稀饭,另外配了些林母腌的咸菜,林淮稍稍用了些,便回了后院。
林母知道儿子重养身,晚饭一向吃的少,可只吃了一碗稀饭,也太少了。可又委实做不了儿子的主,林母便也不再强求。
关键是现在林母也神思不属,担心即将到来的大雨,为此很是暴躁。当然,这种暴躁并不只有她自己,连带着林江和林丁氏也都魂不守舍的,端着粥碗,险些把粥倒进鼻孔里。
林淮回了房间时,玉瓷也刚把粥煲好。
她今天煮的是一款适合夏天喝的养身粥。里边放了绿豆、红豆、薏米、小米、玉米、黑米、枸杞、花生、红枣等,看卖相,和八宝粥差不多。
而绿豆利水,排毒;红豆助肾,中和绿豆的凉性;薏米养肠胃,顺肌体;小米和玉米安神,安胃;黑米滋阴补肾,健脾暖肝,明目活血;枸杞更是家喻户晓的养身食材;至于红枣和花生,功效更不用说。
原本玉瓷还想加些莲子在里边的,这些莲子是从晚荷上摘下的,清甜可口,非常美味。然考虑到体虚和脾胃功能弱者慎食这一禁忌,玉瓷便毫不犹豫的把莲子从中剔除。
粥在砂锅中煲了将近两个时辰,现在上边漂浮着厚厚一层米油,喝着非常养胃。
林淮看着面前满满一碗粥,有些无奈,“玉瓷,我刚用过晚饭。”
“用了多少?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又说要养身,只简单用些安伯母的心便回来了。你不是要养身么?那就喝这粥好了。”没有说出他兴许被暴雨弄得心神不宁,根本无心用饭,玉瓷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她脑补的很欢快……
林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一副“不用感谢我,我知道自己很贴心”的谦虚牌玉瓷,最后也只是笑着接过了碗筷。
夜色一点点深沉,到了午夜时,雨还没有下来,玉瓷却猛一下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到了小林村暴雨如注,雨水下了三天还没停止。而因为雨水没有及时的顺着河道排泄出去,小林村整个陷入滚滚的洪水中。
农田被淹没,房屋也被淹了一半,水位一直上涨,将有一人半高时,才堪堪停止下来。
而随着风力肆虐,村里不断传来轰隆轰隆的房屋坍塌的声音,藏在房中的百姓哀嚎不止,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从中逃出来……
玉瓷呼哧呼哧喘着大气,良久平复不下心中的恐惧惊慌。过了好久一会儿,她才从那中感同身受的痛苦中回神,却发现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上的睡衣也几乎汗湿了彻底。
玉瓷心神恍惚的重新换了睡衣,而后又躺回床上。天气愈发闷热了,即便在山上的山洞中,玉瓷也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热度。闷闷的,让人倍感压抑和心慌。
她走出山洞,来到外边,就感觉到山林静默,以往深夜传来的哗哗的风吹树叶的声音,好像在此时完全停止了,只有蛐蛐不甘寂寞的鸣唱。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什么即将到来的征兆。
玉瓷心跳的很快,有些心神不宁,条件反射就想找林淮说话,兴许那会让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