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半个月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李吻吻要被憋死在家里时,这时间也就到了。
早在三天前,李家门前的十里长街上,已经陆续挂满了大红灯笼,单写一个‘李’字。李家名下的酒楼、茶肆、客栈、药铺、赌坊、青楼、驿站、布庄皆为天下英雄打开大门,凡是‘天下第一卫’的参与者,皆可免费入住。
京城一时间人满为患,盛况空前。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混杂了不同地域的口音,吴方言、赣方言、湘方言、还甚有藏语和西域话,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每走个百来步就有各路英雄好汉拉开阵势,想‘切磋切磋’。这条道上的是玉面公子对阵彪形大汉,公子的吴音对上大汉的藏语,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半天,后来同时开打扭作一团,你扯我衣服我扒你裤子,画面不太和谐;那条道上的是某门派小师妹,对上的是摧花哥俩好,本一对二的局面小师妹寡不敌众大有衰败之势,忽的人群中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她的八个师兄弟们来,围着哥俩好就是一通乱殴,打得他们怕是以后都不能人道了,残忍残忍;最边上的这条道上是最有意思的,只见一冷面无情的书生被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娘子给拦住了去路,美娘子以红纱掩面,只漏出了一双如水双眸,欲语泪先流,就在冷面书生似有动容之色,欲上前一步时,身后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一高大的悍妇,一把给拽住书生的耳朵往回扯,美娘子见状也连忙上前拉住了书生的另一只耳朵,别看那美娇娘身材娇小,但力气一点儿也不必悍妇差,两人都不松手,眼见书生耳朵被越拉越长,人群中不知从哪儿又蹦出了两个孩童,一人抱住了书生一只腿,大喊:“爹爹。”啧啧啧啧,众人见状无不在心里腹诽道:果真这人不可貌相啊。
说到这热闹非凡的京城盛景,你还得上倚栏楼逛一逛才叫不枉此行。
此时的倚栏楼早已水泄不通,里面的人都不想出来,外面的人都还攒着劲儿朝里涌。
就连三楼雅间都满座了,两个时辰十金,里头的金主都是一次买了十个时辰花了五十金,才求得一间雅室。
“黑,真黑。”一圆脸公子坐在其中的一间雅室内,边嚼着嘴里的鸭子边喝着十全大补养颜酒说道。
“小。。公子,您少喝点。”旁边一身着灰色长布衫的小厮开口提醒他:“明天还有正事儿呢,你可千万别喝醉了,老爷回去定要说你的。”
“说我?”圆脸公子大眼一鼓,气冲冲道:“爹爹真够狠,说让我在家待半个月,那可是实打实啊,要不是头几天还有子韵子裕陪陪我,那你家小。。公子早都成了一条死鱼了。”
“哪有实打实半月?今天不就让你出来了?”小厮不耐其烦纠正道。
“你还说呢?难得京城这么热闹,他就让我出来这么一天,还只能扮成公子哥上倚栏楼的雅间,谁不知道,倚栏楼的雅间那是最无趣的,气氛全没了。”圆脸公子嘟起红唇,甩开了肩膀上的白色发带,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小厮见状苦口婆心道:“您要知道这京城突然变得这么热闹是为了什么,倚栏楼的雅间虽没气氛,但是护卫确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越是这种时候,可越不能掉以轻心啊。”
圆脸公子闻言沉默半晌,心中生出几分自责来,这期间自己怕莫不是被‘关’傻了,才一时口出此言。
求了爹爹三日实属不易,但爹爹也是担心自己。
“今天你跟我倒是反过来了。”李吻吻恢复了往常的口气,不再耍小孩脾性。
小丫闻言一本正经道:“小姐你那日说我要好好跟先生学习,我有听话,这几日上课时认真的多,先生夸我进步快,我刚才跟您说的话就是和先生学的,先生说了,说服人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管这话用的到底对不对,有一颗想学以致用的心就行。”李吻吻赞赏的拍了拍小丫的手臂,然后一把拉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撕了一个鸭腿放到她面前的瓷碟里,又给她倒上一杯茶,豪气地说道:“不愧是我的好丫头,我们难得来次雅间,这里又没有外人,就别分主仆关系了,这里只有‘李大哥’和’李二弟’,来!干杯。”小丫也没扭捏,拿起茶杯轻碰了下吻吻的酒杯,便也学着她一饮而尽,吃起鸭腿来。
其实李吻吻早都想扮成男子的模样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是她第一次扮作男子的模样,没了大家闺秀名头的束缚,她只想大喊一声,爽!
“不过今儿这倚栏楼是真黑,你说我们来这么多次都没上过雅间,这第一次上雅间就碰上了‘十小时起售’这不成文的规矩,点子也太背了。”
“就是就是。不过今儿来倚栏楼的听说有九CD是冲着郭先生来讨情报的。”
“向郭先生讨哪门子情报?”李吻吻看向一楼台上的郭无德,他今天还是穿着那身黑大褂,在台上吹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他那情报也能信?
“听说郭先生实则是奇异庄庄主,这次的英雄帖就是他帮忙发的。”小丫在倚栏楼内无意中听到了不少耳根,本来她记不住,说的人多了,她也就记住了。
“原来如此,难怪要讨情报了,知己知彼。”看着一楼大堂中的人群,从长相到衣着,果然是和平常总碰到的熟客不太一样,似是想到了什么:“小丫,这次爹爹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居然引来了这么多路好手?”
“小姐您还不知道啊!老爷在英雄贴中已明码标价:夺头魁者,年年于李府产业下,净分纯利一成!”
“砰!”李吻吻手中的酒杯一个不稳,被她摔了粉碎,雅间外的丫头们闻言连忙进来收拾。
“我不同意!”李吻吻一掌拍在桌子上,手心霎时通红,拿着扫帚的丫头们也被突如其来的这一拍吓得浑身一抖,还没反应过来,这李吻吻就像风一般冲了出去。
就在她刚出三楼雅间房门时,一楼大厅同时也出了变故,不知是谁此时大喊了一声:“有毒气。”
众人无暇顾及真假都慌忙起身赶着逃命,不会武功的都在往大门口挤,会武功的都劈开了窗户翻身出去,还有不少人在往上涌,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李吻吻一心往府里赶,内心百般焦急。
虽她鲜少插手家中生意,但是身为李家独女,该知道的东西她是知道的,比如这‘年收入净一成’,不是笔小数目,够建一座小县城了。
李家产业在明在暗赚的钱都不少,官府有意拉拢,可她爹爹的性子傲,不愿为人所用,连着每次进宫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现在朝廷已有视李府为眼中钉的迹象,暗处的生意毕竟是非法的行当,若是因这一笔纯利的来源被朝廷顺藤摸瓜抓到把柄,以此要挟李善屈为所用,那是她怎么都不愿看到的。爱女心切,也要拿捏有度啊,她李吻吻体内流淌的可是生意人的血,这事在她眼里就是个亏本买卖,风险太大!
李吻吻边在心里想着如何回去说服爹爹,边一步并做两步,跨着楼梯往下走,还没反应过来,楼梯口突然涌上一群人来往上挤。
她心生焦急,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崴了脚脖子,摔倒在楼梯边,前面的人见状连忙停住了脚步,后面的人没看到还在往前推挤,前面的人群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被推倒压向楼梯边的李吻吻时,呼的一声,一股无名推力自上而下,将众人推往了反方向摔了个狗啃泥。
正当李吻吻以为自己要被压死时,不知怎的众人都往反方向倒了去,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就被一双修长的双臂打横抱了起来。
她扭头看着抱她的那人,两道浓眉弯弯,衬得浅色的眼眸更圆了几分,眼中似有几分笑意,白皙的皮肤衬着缨红的嘴唇,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乌黑发亮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束以镶玉紫金冠。
“好美的男人。”李吻吻下意识感叹道。
这么美得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眼波似水,眉眼弯弯,红唇微启,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动人,尤其是那一头整齐的黑发,束以紫金冠真是恰到好处,想到跟某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那乱乱的道士发髻,和头上那脏不溜秋的破木簪子,跟这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啊呸!我怎么想到他了。”李吻吻又下意识的怒吼了一声,换了公子扮相的她,早已把‘大家闺秀’四个字给放逐去了边疆。
“休得对九王爷无理!”旁边一声爆呵响起,李吻吻这才又回过神来,打量了几眼旁边身着锦衣卫官服的守卫们以及眼前这个被叫做九王爷的男人,等看清了他胸前的蟒纹衣袍后,心中一片了然,此人还真是个王爷。
“看够了吗?”红唇轻启,一阵上好的西湖龙井茶香扑面而来,果然声音如人,低沉柔和的嗓音就像一双抚上愁眉的手,让人不由心静。
稳了稳心绪,李吻吻镇定地开口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九王爷刘泓漓闻言,心道:好气魄。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王爷的举手之劳便是胜造了七级浮屠,怎可不谈谢之一字?”爹爹有云:宁可倾家荡产,不可欠人情谊。
“那你倒是准备何以为报?”
“改日必带上厚礼,登门拜访。”
“噢?那这比肩七级浮屠之厚礼,怕来头也不小吧?”
“这。。。。。”一瞬间李吻吻的脑海中闪过了粉彩六方套瓶、蓝釉玉石灯、七巧珍宝帖、玫瑰紫釉葵花花盆、水晶琉璃塔,看她眼睛忽闪忽闪的,刘泓漓不免打趣道:“看来你家宝贝还真不少。”
“可惜都没我的命值钱。”李吻吻摇了摇头道:“要不你还是先放我下来吧。”
“可你脚受伤了。”刘泓漓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脚踝。
“没事儿,小伤。”我现在可有急事啊,崴个脚算什么。
“那可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啊不,我是说不劳王爷您如此费心我。。。。”
“小姐!”李吻吻话还没说完,就被声凄厉的叫唤吓得她打了一哆嗦。
“你没事吧?小姐!”小丫被九王爷四周的锦衣卫拦了起来,不许近身,她只得边伸手边朝李吻吻大喊。
“王爷,您要不放我下来吧,我瞧这样也不方便。”看着那丫头惊慌失措的样子,李吻吻的内心又受到了严厉的谴责。
“你是女儿身?”刘泓漓眼眸一亮。
“是。”这节骨眼李吻吻也无心再隐瞒下去。
忽然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臂又紧了几分,刘泓漓猝不及防的低下头来,在只有她鼻尖一寸处停下,开口道:“你知道有句话叫‘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
什么?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李吻吻一脸狐疑的望着他,那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的刘泓漓不禁失笑,实在太可爱了。
此时李吻吻心中百般焦急,这都什么跟什么,平常人就算了,偏偏这是个王爷,她不能冲撞,好说歹说对方又不撒手,不知道老娘有要事吗?
就在这紧要关头,似是天上传出的神音一般:“你还要赖在王爷身上到何时?”
李吻吻撇过身子一看,好你个陈子烨,就算你这次是‘友军’阵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