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无暇,映射着大地,履行着太阳未尽的义务。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且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松散地倚靠在墙上,油灯照亮了他们憔悴的面孔。月光就散布在厚重的门外,但他们谁也没胆子出去看看。其中一个人伸了个懒腰,靠着墙蹲了下来。
“坚持住啊兄弟……”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困意惺忪地说道,“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换班的时候了。在这个破地下室守了将近两个星期,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方——现在我们终于能出去见见天日了!”一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开始激动起来,睡意一扫而光。
“真想我孩子和老婆啊……马上就能出去了,然后就能放三天的假,我们很快就要自由了!也不知道我儿子胖了没有……那小子一直不爱吃饭……要是我到家发现没长肉,就好好收拾那小子……也不知道老婆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和我娘闹矛盾……喂,你睡着了?”他推了推旁边狱警的肩膀,后者的头自然的歪了过来,露出了肩膀上的一张扑克牌。
“这是什么鬼玩意……”他疑惑地弯腰查看,刚蹲下了腰,就感觉后脑一痛,随后晕了过去。
“抱歉抱歉。”从睡在地上的狱警肩膀上拔下了扑克牌,“这牌我还得用,可不能浪费了。”他踢了踢刚才被他重击了后脑勺的狱警一脚,试试他是不是假昏,随后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抱歉了兄弟,我不是想阻碍你们家庭团聚,刚才那一下最多让你昏睡上几个小时……作为让你美美睡一上觉的回报,你的衣服我就先借走了……”
不多时,刚才那个落魄的囚犯就摇身变成了一位英俊的狱警,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孟邵辉甚至连眼镜都带上了,看上去整个人都斯文了不少。
“还有二十五分钟……”孟邵辉甩了甩胳膊,露出了隐形手表,马上就要换班了,现在每个狱警都昏昏欲睡,在这段时间这所监狱的警备力量几乎为零。
“吴天啊吴天,我既然有办法带你进来,就自然有办法带你从这里出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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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蜷缩在漆黑的墙角,一个月前他还是学校的荣耀学员,演技之好连老师都赞不绝口。
不仅如此,奥数,武术都样样精通,还熟练掌握了好几种语言。一个月后,他穿着破烂不堪的囚服,蹲在特殊加固的牢房里,暗无天日,每天都日夜不分的劳作,现在连带他进去的孟邵辉都了无踪迹。吴天又一次感受到了彻底的绝望,如果他再在这里蹲几个月,他怕他的精神会直接崩溃。
但这一切都怪谁呢?吴天在一片绝望中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虽然是苦笑。
他很想拉出一个人,把责任都推给他,但找来找去,他谁也不想怪,谁也不能怪。
怪孟邵辉?可他事先已经给他邮件了条件,是他自己一时糊涂没看,怪自己。
怪李宇航?要不是自己想跟他较劲,也不会MDL来了通知就欣喜若狂的连具体内容都没看。但责任真的是他的吗?其实说穿了不还是自己想出头,想不被别人嘲笑,所以才会跟他较劲——说穿了,责任其实还是他自己的。
但他一直都没有做错什么——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是不是做错了?他不知道。
吴天突然又开始烦躁了,他讨厌这种感觉,没有帮助,没有依靠,什么都没有,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种单纯的绝望,明明自从他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它回来了。
他在初中几次遭逢这种感觉,有时他甚至起了想自杀的念头。一开始他认为那不过是纯粹的中二病,觉得只要时间慢慢流淌,病就能自己痊愈。但慢慢的,他发现自己患上的根本不是中二病——其他患中二病的同学都整天一脸阴沉,似乎这个世界都弃他而去,整天顶撞老师,满脸的不屑,好似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根本不屑与这些还蒙在鼓里的老师交谈。
而有的时候,他们会坐在桌前一脸的难过,问他他不答,说自己的孤独你们理解不了。然后下了课比谁跑的都快,刚才的抑郁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过了一会,又开始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伤感,有时还会掉几滴泪出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每次他看见他们这样,心里都会不由自主蹦出一段话:一些连真正的社会都没有接触过的人却敢断言整个社会都是黑暗的,没有亲眼见过整个世界却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整个世界的法则。
但吴天不同——他甚至无法具体描绘出那种感觉——它甚至算不上孤独,而是近似于恐惧。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每天都拼命的学习,把课本一遍又一遍的背,当别人在发呆时他在学习,别人在伤感时他在读书,一遍遍擦拭黑板直到黑板开始泛白,把地拖得像天花板那么光亮。但他付出的越多,就越被别人排斥,几乎每个学生都视他为异端,老师的走狗,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更没有人愿意理解和支持他,他的痛苦也就越发沉重。
现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回来了,阴魂不散。
吴天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滚烫发热,眼中似有红光闪过。他想彻底清除这种感觉,把它埋在世界上最偏僻的角落,为此,哪怕牺牲了自己的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
就在吴天的思想越发走向极端的时候,他面前的牢门响了,随后缓缓打开。吴天警觉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和他一样的赤瞳,而后者的眼睛中似有有形的火焰在跳动和燃烧。
“好久不见。”孟邵辉耸了耸肩。
“明明下午才刚见过……”吴天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希望重新升起,刚才的感觉总算是暂时消失了。
“钥匙我拿到了。监控室里负责守卫的战斗力几乎为零,现在是换班前最后几分钟,每个人都松懈的不行。”孟邵辉上前一把拉起吴天,“任务继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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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和孟邵辉一路绕过昏睡在墙边的狱警,直接爬上了三楼。还有最后的几分钟,每个人都抱着反正时间很短了囚犯肯定也不会趁这几分钟逃跑的侥幸,睡倒了一大片。吴天和孟邵辉就这样轻松地绕过了那些还在打呼噜的狱警,迅速接近位于三楼的139号牢房。
“到了。孟邵辉停在了西南角标有139数字的牢房前,“等等我现在就开门!”
“你们在干嘛?”就在孟邵辉刚插上了第二把钥匙时,隔壁140牢房从进饭口探出了个脑袋,直盯着两人。
孟邵辉没有回话,从袖子里滑出了一张梅花6,正准备抛出去,却听见了吴天的惊叫:“老板他怎么和我们要找的侯德这么像啊?”
孟邵辉一愣,转身一看,对上了那人的眼睛。四目相对,孟邵辉也傻了:“不错,好像就是他。”
“那个叫什么李光一的骗了我们!”吴天长吁了一口气。
“不管这些了,还有5分钟,你闪开,我把门打开!”孟邵辉一把推开吴天,将两把钥匙分别插入钥匙孔中。随着一声闷响,门缓缓旋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看长相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侯德。
“阮晴叫你们来的?”他一边走一边活动着手腕,脸上挂着还没睡醒的惺忪表情,“那个小妮子,软的带不走我开始想玩硬的了!”
“听着,我不管你和阮大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我收到的命令让我过来救你,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孟邵辉阴着脸说道。
“够利索!这才对嘛,干这一行的要的就是一个当机立断!小伙子,我欣赏你。”侯德脸上浮现出赞赏的表情。
“别说话了,跟我来!”
没几分钟,三人就出现在了监狱的内院。这所监狱采用的是品字形设计,工厂和新建的工地在一条线上,关押犯人的监狱主体则独立地立在二者之外,它的后面即是三人现在所处的内院。三处建筑周围有一圈高墙,其上每隔100步远就有一个哨所,防御极为森严。
“怎么?小伙子,出了牢门出不去监狱门,你说这管什么用啊?”侯德慢悠悠地在内院转来转去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进入这个监狱时无法携带金属物品,所以为了能安全逃出,我准备了另外的东西……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