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方正打坐疗伤,直到伤口好得差不多,又在城中走了走,想要寻得楚禅踪迹,但却是一无所获,待到两人回到破庙,已是披星戴月,接近子时,收拾了行装,便翻越城墙往城北走去。
黑夜之中唯有淡淡月光如银,远远望去百鬼竹林就如一只匍匐的巨兽一般,难以细细分辨,哪里看得到系的黄布,兼就此处道路错综复杂,夜里根本就不辨方向,在这里寻黄布,就如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好在二人修为高深,在竹林中穿梭倒也并不觉得费力。
渐渐月至中天,子时将近,二人还未寻得黄布,更未碰上一个人,正自焦急间,忽然远处一袭黄光闪烁转瞬即逝,二人相视一眼,连忙朝那个方向奔去,果然在一只翠竹上发现了系着的黄布。
方正解下黄布,闻了闻道,“这黄布上洒了银月粉,能在子时月光照射下发出银光,不过时间很短,若是错过了子时,那是万万发现不了的。”
楚青衣接过黄布道,“想不到皇上如此机警,恐怕诚王爷想要真正夺位,也不是那么容易。”
方正点点头,忽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呼,“方大侠!这里!”
方正顺声望去,果然那太监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口井边,方正二人走过去,指着井口道,“莫非这暗道入口便在井中?”
那太监点点头,费力的推开井上的巨石,喘了口气道,“不错,这暗道虽然修在城外,却直接连着皇上寝宫,也是为了能够快速逃离京师作的准备,还请二位跟我来。”
方正二人暗暗咋舌,想不到皇上居然如此激进,将暗道直接连到了自己的寝宫,想必这些年诚王已是步步紧逼,让他不得安生。
那太监当先便翻身下了暗道,方正二人跟上,小心的将头顶石板盖好,便向暗道中走去。
方正走在暗道中,见这暗道潮湿阴冷,脚下泥泞,需要佝偻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与那诚王修的地下皇城真有天壤之别,不由暗自感叹。
三人在暗道中向南走了许久,直至暗道尽头,那太监当先停住,对方正二人道,“二位且稍候。”说完向上贴耳静听,过了良久道,“外面无人,可以出去。”
那太监说完费力的向上举起封石,三人出得暗道,才发现这暗道入口的封石,就是皇上的龙床,不由得更是感叹。
那太监盖好封石,重新铺好龙床,对方正二人道,“方大侠、楚姑娘,还请再委屈一下,在此切莫出声、让人发现,小的这就去禀告皇上。”说完躬身往门外退去,反手就将殿门关好。
见那太监已经出去,方正二人百无聊赖的走在床沿便,开始细细打量起皇上的寝宫来。
方正见皇帝的寝宫虽然也算宽敞宏大,但陈设却非常简陋陈旧,鎏金的烛台有些斑驳,案几龙椅上也露出磨损的痕迹,若不是有明黄色的床帘和吊灯,以及挂在床边的一袭龙袍,真是完全看不出这是当今圣上的寝宫。
方正踱着步子四下里看了看,忽见桌案后倒是有不少字画,便细细打量起来。
楚青衣见方正看得入神,也装模作样的四下里看起字画来,忽的站在一张画前,对方正道,“二师兄,你快来看这幅画,像不像楚禅公子?”
方正一惊,走过去一看,见那幅画中画了一个盛装的女子,身形雍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似乎怀有身孕,面容清秀,嘴角含笑,一副母性的光芒跃然纸上,却是美貌非常,不由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看楚青衣道,“禅弟是须眉男子,只不过和这画中女子眉眼有些微相像罢了,倒是师妹你和这画中女子颇有几分相似呢。”
楚青衣翻了翻白眼,朝画角题字上看去,喃喃念到,“孝慈纯圣元皇后像,丙申年八月初六,皇甫天作。”
楚青衣道,“这什么什么皇后是谁?皇甫天又是谁?”
方正敲了一下她的头,道,“让你好好读书,你总是插科打诨,皇甫天便是当今圣上的名讳,你怎可乱叫,至于孝慈纯圣元皇后则是当今皇上的结发妻子,据说皇上非常敬爱,可惜最终难产而死,丙申年八月初六,那已是十八年前,我看这画杆陈旧,但画面却非常干净整洁,又正挂在桌案之前,皇上若在书案就坐,一抬头就能看得到,想必是时时思念她,真是个深情缱绻之人。”
楚青衣点点头,道,“想不到皇上也是个苦命之人,自己钟爱的人早早便弃自己而去,只能日日夜夜在此思念。”
方正点点头,细细的打量着孝慈皇后的画像,不知不觉间楚禅的面容又浮现在了眼前,不由喃喃道,“也不知道禅弟现在在做什么。”
忽然殿门吱呀一声,有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方正二人闻声看去,见那人一身明黄便装,面容苍老灰暗,但神采奕奕,精神尚好,待他反身将殿门合上,方正二人连忙躬身轻道,“皇上万安!”
皇甫天摆摆手道,“不用客气,来者是客,这么拘泥作什么?放心,外面的侍卫朕都已经支开了。”
方正心中一沉,暗道,终于还是要开始拉拢我了么?
皇甫天亲自搬过来两把檀木椅,对方正二人道,“坐吧。”
方正二人面面相觑,见皇甫天坐在了书案后,这才谢了恩坐下来。
方正细细打量起皇甫天来,见他银发灰败,面容灰暗,身形消瘦,精气涣散,浑不似不到五十的模样,方正道,“不知皇上召我前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