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之后,我累趴了。
老孙还没回校,因为她已经接受了一个海外的邀请,学校就没有再给她排课,然后……我就累一点,我的课表……学校已经发到我邮箱里……不是一般的残忍,果然学校还是舍不得我这个廉价劳动力。
“你在啊……”我说。
老吴咬着苹果,从她房间拖着懒汉鞋出来。
她不以为然地说:“我一直都在啊……”
艺术家就是这样……
“马上都三月了,是去还是留?”我问她。
我从来没看过她因为什么而紧张过,总是一副“什么都随便”的样子。
“三月底我在美术馆有个个人画展。”她也不着急。
“嗯……”我等着她的下文。
“你看我干嘛?”她说,“干嘛……那也算是我的毕业总结了。”
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都不烦神她以后的日子,怎么一点打算都没有。
“你老看着我干嘛?”“我送你门票行了吧。”她无奈地说。
我真被她给打败了。
“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我问她。
“没有。”
“哎呦我去……”我模仿老孙的语气。
“你们这些俗人!”她清高地走开。
“以后,我还是一阵清风,想去哪儿,就飞去哪儿。”她说。
她就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被誉为80后新生艺术家中的灵魂画手。
她给我一张她画展的门票,3月24日在北京的中国美术馆五层,她的个人毕业画展。
她这么跟我说:“你这俗人,你知道我在画坛里有多流弊么?”
我这么讽刺她说:“我不知道一个总是想画室友裸体的画家有多么流弊,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她的画展我去不了,从2月26号开学开始,到我3月31号离校,除了周六、周日偶尔没课以外,我的课程是满满的,我要带四个大一班的基础课,还有大二生的两个班的专业课。
每熬过一天,我感觉,我的人生境地和造诣都更上一层了,近乎成神。
反观老孙……那她不是一般的清闲,早上锻炼后,来杯自制的奶茶,悠闲悠闲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我飞奔去学校的背影,偷偷地乐……
“老吴,你的画展我去不了,要是在23号还行,星期天。24号我满课。”我晚上下了班,回寝室累得要死,一边在小厨房里偷吃老孙做的意大利面,一边向她喊话。
她们俩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我累成狗。
“哦。”
她俩在吃自己拌的沙拉。
“本想着让你给老孙阐述阐述我的艺术呢……”她说。
“抬举了,甭说了。”我一把抢过她俩手里捧着的大碗。
我吃了一口,“我去,放这么多沙拉酱和蜂蜜,你们不怕发胖啊……”还是把它丢给她们。
“我不吃,太甜了。”
我匆匆回卧室,拿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等我洗好出来的时候,老孙不见了。
“她出去跑步了。”老吴说,“都是你说发胖发胖的,你这样的,都怕胖,让我们怎么活?”
“所以……她出去跑步了。”
“我晚上没吃,回来才这么饿的。”我解释。
“像个饿死鬼一样。”她说。
没多久,我们三个就要分开了。
很多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这一次分开,再相见,就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画展结束以后,我就要走了。”她说。
“去哪儿?”她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我有点愤怒:“你今天要是没告诉我,到时候是不是又想突然消失?”
“然后让我和老孙没有终点地苦苦等待?”我嗔怪她。
“去意大利。”她或许也有些许伤感。
我舍不得看到她难过,“以后有时间我就去意大利找你。”我说。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我转移话题:“这是不是老孙做意大利面的原因?”我笑道。
“对,我一个意大利朋友送我的。”
“哦……”
我其实还想问她,她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生怎么办?
老吴看我欲言又止。
“我彻底拒绝他了。”她说。
我只能不语。
“因为……他在我的回忆里,是近乎完美的形象,像神一样……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回忆……”
“我接受不了现在的他……而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她慢慢地解释着。她总是以很无所谓的口吻,说出自己内心里最伤感的事。
“我也许会一生孤独,但是我始终感谢他。”
她笑得悲伤:“感谢他,多年前与我相遇,而且还爱我,爱了这么久。”
“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他。”
她放弃了他,不是因为她不爱他,也不是他不爱她,只是这么多年,他们都变了,他们深爱的一直都只是回忆里美好的彼此,而不是如今的对方。
爱情里最害怕的等待,就是我还爱你,但岁月却改变了我爱你时,你的模样。
现在就是,他们都变了,爱,虽然没变,但也是换了个时间状语,叫做“曾经”。
苦苦地等待,最终换来的是忠诚和无奈。忠诚的是,你还爱着我,无奈的是,你爱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然而,对我来说,这一生,最不幸的事情,就是遇见他。
他荒废了我韶华时去爱人的能力,因为只要我还能记得他,我就没办法被别人吸引。最可恶的是,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爱他。
然而,我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阻挡着我和他在一起。
新成没有问过我关于感情的问题,我也从来没跟他说过,我不爱他的原因是我还爱着别人。
我倒不是怕他知道,而是我怕他知道之后,会心灰意冷,毕竟我们已经结婚了,而且,我永远也不会因为林远而做出什么僭越的举动。
老孙说她到五月底才走,我四月一号就要重新上岗,我的预约都排到了五月中旬……想想,离开这个地狱之后,就又是另一个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