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生小狗的日子,过了多少年,我都还记得。因为那天,信佛的芸芸众生们,正忙着上香拜佛。
4月8号!佛祖释迦牟尼的生日。
那天凌晨,一点左右,我被芭比痛苦无比的呻吟声惊醒。开灯扭头一看,芭比已经站在我床前,表情好像十分紧张。
我忙不迭地起身,光脚蹲在它面前:“怎么了,芭比?要生了?”
芭比一边痛苦地持续哼哼着,一边掉头就往回挪。它每挪一步,都回头看我一眼。
芭比是在暗示我跟她走?!我脑子灵光一闪,连忙穿上拖鞋,快步跟上去。
芭比径直把我领到了浴房台下,站住,抬起大眼睛,哼哼唧唧地,像对我说什么。
哦,是了,浴房地台太高,大腹便便的芭比,已经跳不上去。
“哦,芭比,真是要生了!来,不怕,我抱你啊!”我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双手托起它,轻轻放在软软的地台棉被上。
芭比立马趴下了。在我起身的一瞬间,分明听见,芭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快,赶紧找出接生要用的东西。高度紧张,睡意全无,我变得精神抖擞。东突西奔地在房子里来回取东西,顺带嚷嚷起熟睡中的女儿和老公。
老公感到很新鲜,抢坐在浴房地台边,柔声地安慰芭比:“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老公仨字儿仨字儿地蹦词儿,倒是把我给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女儿揉着困意十足的眼睛,像是梦游般地,缓缓走来:“看什么呀看?困。”
复又转身,哈欠连天地躺回床上,熟睡过去。
芭比的呻吟声不断。我和老公着急地看着芭比。
“对了,你再看看,书上怎么写的?”老公见我抱着动物生育的书,忙指示我,临阵再磨磨枪。
“不用啦,我都记住啦。”我向老公信誓旦旦地保证。
的确,相关的知识,早已被我烂熟于胸。我这人,最大的优点(也是毛病),就是喜欢干富有挑战性的事情,越是不会的,越会激发起我攻克它的决心。于是,我放下书,走过去,把老公轰起来,坐在靠芭比最近的位置。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芭比沙滩色的大脑袋:“芭比,不怕,有麻麻在。我们芭比最勇敢了!”
复而又对老公说:“你也‘表扬’一下芭比嘛。”
当我说到“表扬”这个词时,芭比的双耳动了一下。
的确,狗能听懂人类许多单词,并且理解词意。
“表扬”这个词,从芭比四个月来家时起,我就常在它耳边念叨。
每一次,当它把屎尿按要求拉在事先准备好的报纸上之后,我总要把它抱起来,重复说:“嗯,芭比乖,表扬表扬。”
久而久之,芭比,自然记住了这个令它心情无比愉悦的词语。
果然,从老公嘴里吐出的“表扬表扬”,虽然有点儿生硬,但比先前的“不紧张不紧张”,让芭比受用多了。
芭比的眼睛里,竟浮起了一层泪光……突然,芭比“噌”地跳起来,急速地在棉被上来回转圈儿,一边转一边痛苦地呻吟。呻吟声越来越大,它的身体尾部,突然冒出一个大绿泡。
“啊?这,这是什么?”老公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我。
“这——”我也蒙了,脑子里迅速搜寻着所学的知识。
“啊,书上肯定没有,没有写这个内容。”我紧张地看着芭比,口气无比遗憾地告诉老公。
“那,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老公真是添乱,在一旁,手脚无措地嚷嚷,喊得我直心慌。
的确,我们其实都怕芭比因难产而死去。
芭比的丈夫哈利,大概从芭比的呻吟声里,听出了什么。不知何时,也挤进来,在浴房里东窜西钻,碍手碍脚地想看个究竟。呼吸声里,竟没有了平时夸张的“哈哈”声。
老公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紧张的对象:“哈利,你这个笨蛋。看什么看,躲开!快出去!”
我第一次看见老公,对他十分心爱的宠物哈利,因芭比而发脾气。
哈利从来不违反它心中主人的命令,沮丧地出去了。
我专注地看着芭比。这时的芭比,已经不叫了。它继续转着圈儿,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突然“嗷”的一声,从浴房地台这头,一下子窜到那头,伴随着它一系列的动作和叫声,一个绿灰色膜裹着的东西,从它尾部掉了下来。
“生了??”
“生了!!”
我和老公同时喊道。
“你快帮帮它啊!”老公有劲儿使不上,只知道冲我喊。
我想帮,可怎么帮?我不知从何下手。
看着那团肉叽叽的“东西”,我,有些害怕。
生育后累得直喘气的芭比,像是听懂了老公对我埋怨的口气,有些不满地用眼睛“白”了老公一下,然后迅速坐下,扭身快速地舔那团“东西”。
一下、两下,那东西表面上裹着的绿色膜,破了;三下、五下,那层绿膜,被芭比整个撕下来,吞吃进了肚子里。
啊?一个光秃秃的栗色小狗崽儿,呈现在我和老公面前。
小小的它,像个小老鼠,突然张了一下嘴,啊?活了。
哈哈,成功了!
芭比的第一只小狗崽儿,就这样诞生了。
“这是哈利和芭比的老大,嘿嘿。”老公欣然。
我轻轻拿起小狗,躺放在掌心上一瞧:“呵呵,是个狗儿子。”
老公欣喜若狂地喊:“哈利,快来看,你的儿子诞生了。”
早已候在浴房门外“偷听多时”的哈利,一个箭步“射”进来,还没看到儿子,又被芭比那无比威严不满的低咆声,给戛然止住步。“怕老婆”的哈利,进退两难,无助地又“哈哈”着,看一眼芭比,看一眼粑粑。
“你快让哈利出去。”我焦虑地对老公说:“你没看见芭比不喜欢嘛!
你不能让哈利干扰芭比生小狗,快,让它出去。”
“哈利,出去,你这个笨蛋。”主人再次下了严厉的命令。
哈利悻悻地摇着尾巴,无奈地退出浴房。
呵呵,哈利无辜地当了两回“笨蛋”,却什么也没见着,真够冤的。
在我和老公继续关注的视线中,芭比继续在呻吟、转圈儿……不过,我已经不再紧张和害怕。同样的经历,同样的过程,重复着。
芭比越生越顺,越生越快。生出的四个小狗,颜色、个儿头各不相同。芭比累极了,全身汗水直流,胎盘也快吃不动了。这时,我已经悟到,那绿色的气泡,原来是小狗胎盘的一角,只是书上并没有颜色和过程的详细描述。
不过,书上还是有一点知识,被我牢牢地记住,那就是——当母狗开始喝水时,表明它的生育过程结束。
芭比生完老四后,好一阵儿没了动静。
“你说,它生完了吗?”老公不安地问。
“你把它的水碗端来。”我命令。
端上水碗,凑到芭比嘴边,芭比一扭头,理也不理。我把碗递还老公,坚定地说:“等一等,还有。”
“还有啊?你肯定?”
我两眼一翻:“那还用说?!书白看了?!”
其实,整本儿书,我也就应用上了这一处知识。不过,唬唬老公还是管用的。谁叫他只当甩手掌柜添乱哩。果然,芭比又开始呻吟,继而跳起来,第三圈转过来,老五就掉在了棉被上。
芭比趴下喘气,不再吃胎盘,也不再理会一动不动的老五。
啊,小狗会憋死的!
我一把抓起老五。
一般来讲,母狗在生育时,人绝对不能去碰它的小狗,否则,它会像狼一样咬人。但,芭比不同,它显然信任我,就像我信任它。当我抓起老五时,芭比只是趴在棉被上,静静地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快速地,用手撕破蒙在老五嘴上的那层胎膜。
成功了,全身通红的老五,躺我手心上,张开没牙的小嘴,开始呼吸。
又是个狗儿子。
芭比安详地,好像很感激我的帮忙。我忙把还连着胎盘的老五递给芭比,芭比恰到好处地在老五肚脐上方一寸处,咬断了胎盘。
书上说,母狗吃胎盘,可以催生狗奶。芭比艰难而又懂事地吞咽着胎盘,然后开始喝水。
得,一胎五个,再没有了。
我好不沮丧。刚开始真正由我接生,芭比却生完了。
老公端来一碗热牛奶,芭比三下五除二喝完,然后,放心地把照顾五个小狗崽的任务交给我,自己累倦地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真响。好像宣告芭比从此,由娇滴滴的“小姑娘”,蜕变成不再拘小节的“老娘们儿”行列。
五只可爱的小狗宝宝,个个双目紧闭,呼呼憨睡。
我和老公忙着清点小狗品种,给小狗按出生时间排序:
老大,栗子色吉娃娃公犬,生下来体形最大,像只农村小毛驴。
老二,奶黄色吉娃娃母犬,体形娇小,重量最轻。
老三,深红色博美母犬,几个狗崽中,长得最像犬爸爸哈利。
老四,黄白色博美公犬,五只崽儿中,长得最帅气。
老五,红色博美公犬,嘴上一处黑毛破了相,眼睛像极母亲芭比。
一宿儿没睡。
女儿起床了,惊奇地看着一夜诞生的五只小狗,一个劲儿地缠在我身后:“妈妈,芭比是自己生的吗?”
“妈妈,芭比生小狗的时候,什么样儿啊?”
“妈妈,小狗生下来,你是拎着它的屁股,拍打了一下,它才叫的吗?”
“你以为是生你啊?傻!”我哭笑不得。
“那你当时怎么不叫我啊?”女儿表情认真,充满了遗憾。
我无语。看来女儿当时真是在梦游。倒是想想哈利,虽然当时“醒”
着,却什么也没见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超生父亲。
还不知独霸个性的它,认不认自己的五个孩子呢。
老公叮嘱我,下班早些回家来休息。我嘱咐老公,看好哈利,别让它把芭比的儿女咬了。
“芭比的儿女,还不是哈利的儿女,怎么会哩?”老公自信地说。
“那好吧。”我把芭比的五个孩子,小心地放进芭比的怀里,然后,困倦无比地起身,收拾完毕,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