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无神洪荒的第四百九十二年。
旭日的阳光,铺洒着大地。青葙的首城中,有一处碧瓦金砖富丽堂皇的宫殿,而上面有一尊活灵活现的凤凰神像,不威自怒的摆在了正殿中,而这里正是供奉朱雀之神的神殿。
在安逸祥和的神殿里,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但平静的背后似乎有一种不寻常的黑暗力量,在蠢蠢欲动。
而殿里面,幽幽传来了话语声。
“奈何桥上道奈何,
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无对错,
望乡台边会孟婆.
冥界是任何亡灵归属之地,魂魄轮回之时需经过净化,将其中的一缕怨魂将汇聚,魂魄从而得到洁净的新生。
然而那股怨气却无法消散,于是神明设下了结界。
在那结界黑暗深处拥有一神秘的力量,吸收着悲痛的怨魂,逐渐怨魂形成了剑影,却无形体,无法触及。
这本是朱雀之神浴火重生所需之物,只因种种原因遗落于冥界。
无人知道如何得到它,亦无人知道拥有它后会发生什么。
传闻只要得到此剑,就能拥有神的力量。
但所有贪恋此剑的人,在硬闯到冥界后,却再也无人回来……”
一身华服庄严的女子身边,围绕着一群少年少女,女子正娓娓道来,似乎只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
“侍神大人,您刚刚说的那把剑叫什么呢?”一个脸上还有些许稚气,但眉宇间却透出刚毅的少年出声恭敬地询问。
被围坐在中间的,正是被尊称侍神的女人,外表看不出她的年龄,依旧保持着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眼中有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只见她笑着抚摸了一下少年俊秀的脸庞,望向围着她的孩子们,笑道:“这把剑并没有真正的名字,不过呢——”侍神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侍神,不要停下来嘛。”
“到底叫什么呢?”“快说啊!侍神。”
一群孩子勾起了好奇心,都吵着闹着要知道。
只有一个少女从始至终都远远地坐在角落,斜阳照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及腰的黑发只简单的微盘了部分,其他的都披散着。一边听着,一边闭目似乎心不在焉。
听到侍神那卖关子的语调,不禁啧了声,暗自嘀咕:“装神秘!”虽然声音极小,但依旧被耳尖的孩子听到。
“大胆茗幽!不许对侍神无礼。不要以为侍神大人仁慈,就能这般不知礼数!”
“就是!一副自傲的样子,什么态度!”
“明明什么都学不会,还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对侍神说话。”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开始训斥这个被称为茗幽的少女,只有刚刚提问的少年厉声喝道:“都吵什么,这里是神殿!”
那被称为茗幽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群孩子。所有的孩子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少女对这群孩子轻蔑地一笑,起身,便准备离开神殿。
“小幽”刚才那个少年叫住了她,一改之前的音调,柔声问道:“你,要去哪?”
“无需你多事!我只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不知礼数的——妖孽!你可是堂堂世子,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不祥之物靠的太近!”少女没有转头,冷笑道。
少年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茗幽旁若无人,径直走至神殿偏门前,正要推开门,那一直笑着旁观的侍神,却突然发问:“幽,你应该知道那把剑叫什么的,不是吗?”
茗幽顿了下,皱着眉头微微偏转了头,但最终还是轻声地吐出一个字:“怨”。
而后,推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大殿,只留下一群似乎被惊蛰了一般的孩子,在低声唏嘘着重复着这个字,以及那慈祥但却笑得意味深长的女人……
茗幽独自一个来到梅林,受够了那群人的冷嘲热讽,在梅林内,只为了求一小刻的清静。漫步走至小溪旁,纤细的双手将水捧起轻洒在脸上。
那冰凉的水冲洗着脸庞,也冲洗着茗幽那烦躁的心,将茗幽心中愤怒的火焰渐渐扑灭。
睁开双眼,溪水清澈,如同明镜,倒映着茗幽的脸庞。
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犹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如果……没有那双令人心生寒意的眼睛的话。
就像是上苍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好像在天仙的脸庞上,标上了死亡的印记。
那双眼睛绝非人类的眼睛,只有冥界勾魂使者才能拥有的妖绿色眼眸,亦被称为冥眼!
“都是因为这双眼睛!”茗幽见到水中的影像,不禁又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随手拾起小石子,便往小溪中的倒影投掷。
石落,水溅,水中的倒影也被激得散碎。
这是茗幽从小到大的一个习惯,也是以此发泄心中不快。
望着水中那双碧绿的眸子,不由得回想起了小时候探寻身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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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茗幽只有七岁,却时常受到身边同龄孩子的排斥和欺负。
“妖怪,离我们远点!”
“娘亲说要远离你这个魔物!”“打她,让她滚”“滚!”
周围的孩子,用初浅的法术和不熟练的武力攻击她。堪堪避过几个木剑的追击,却来不及躲闪,被来势汹汹的法术。茗幽那娇小的身躯,被击得浑身是伤,鲜血直流,急忙慌乱逃离。
茗幽逃至梅林内,方才松了口气,不会自我用法术疗伤,只好用溪水去冲洗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看着溪水中那无比狼狈的自己,茗幽不禁握紧了双拳,随手将一旁的石子投掷于水中,水花溅起,冰冷的水滴溅在脸上的伤口,不由疼得倒吸了口气。
“你到底是谁?”茗幽对着水中的自己问道,回答她的却只有溪水的声音。
茗幽,从有记忆起便生活在神殿,是侍神贞明将她抚养长大的。
“贞明是绝对不会回答我的。”茗幽明白,每每一提及自己的身世,便会被她岔开话题。“哼!那就自己去查,我就不信查不到。”
虽不会法术武功,但茗幽的记忆力却是出奇的好,茗幽记得,自己的身世档案被放入金明阁的禁区,而那里没有得到批准,是不允许进入的!
“可是自己根本就不会任何法术!这样去的话简直就是去找打的。嗯——那就只剩一个办法。”茗幽脸上牵扯起一丝诡异地笑意,只是这一笑又扯动了伤口,不禁疼的皱着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将袖口往下拉了拉,她不想让贞明看到自己如此狼狈。
一切觉得妥当,便向神殿走去。
推开大门,贞明正安详地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看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对茗幽微笑道:“回来了?”说完起身,将书随手房子一边,“那我们就开饭吧。”转身命人去准备碗筷。
茗幽走进,瞟了一眼那本书,是《冥界史》?!茗幽不禁有点好奇,她隐约记得这是禁书。
“怎么了?”贞明笑着问。
“啊?没什么。”
“那就来吃饭吧。”
“嗯。”茗幽低着头快步走过贞明身边,却被一把拉住。
“等等,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茗幽极力想隐藏伤口,却还是被发现了。
贞明怜惜地捧起她的脸,“还说没什么,难道这回又是去撞到,还是不小心摔倒?”她开玩笑道。
茗幽甩开贞明的手“说了没事就没事!”
“唉~等一下。”贞明拉住茗幽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茗幽倒吸了几口冷气,反射性地抽回手臂。
“幽?”贞明一把抓住茗幽的手腕,掀起衣袖,那一道道的伤痕,或深或浅、或旧或新,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有些伤痕还沾有血迹,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眼。
“这是?”贞明吃了一惊,“茗幽!为什么不告诉我。”
茗幽抽回手,将衣袖放下,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幽,回房后,我替你处理伤口。”贞明叹息,这孩子从小就因着身世,被众人冷落,性格也就孤僻了许多。茗幽只是静静地吃着东西,并不答话。
贞明回头对仆人说:“替茗幽重新制备一些衣物,有破损的就不用再留着了。”一旁的仆人恭恭敬敬地回答“是。”
茗幽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没必要,反正还会再被弄破的。”
“但你总不能穿着破了的衣服到处走动吧。”贞明有些无奈的笑了,“对了,上次我给你的书看了吗?”
“那本《初等心法》?”
“是啊,见你没什么动呢~”
“我不是不被允许学习吗。”茗幽冷冷地回答。
“只是‘读’的话,不就可以了?”贞明故意将“读”字加重,“反正也没人教你,也就称不上是‘学’了。再说了,你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读’点,防身也好,总不至于每每都如此落魄。”
茗幽看了一眼贞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茗幽读不透贞明的心思,但却也知道,贞明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半响才缓缓说道:“那好吧,顺便把所有的都拿来好了。”
“嗯?为什么?不用着急的,一本本地看嘛。”贞明觉得有写吃惊。
茗幽这回回答如此干脆。“我可不想为了这些书一遍遍地来回奔波。”
“是这样?嗯,那我便让人将书送到你房内。”
“我吃饱了。”茗幽起身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内,随手将门关上。书桌上摆了一盏灯,一个杯子,杯中有浓浓的红茶。因为茗幽喜欢略有苦味的茶,还有一本书——《初等心法》。茗幽走上前打开书的目录,搜寻了一下。
“并没有我要的,果然是本最初浅的呢。”
茗幽将书重新合上,贞明拿来书本后,茗幽只是略翻了下,便扔在一旁,不去理会。
不想学法术。不仅仅是因为不被允许,更是因为经常被别人用法术欺负。在茗幽眼里,法术是邪恶的,然而不管在哪里都有竞争,在这个世界若不会法术,那无疑是自杀。
“若不是有贞明护着我,我恐怕早就没命了吧!”茗幽想到这个不禁淡淡地笑了。
“侍神大人要我送书过来。”
“请进。”
门打开,仆人走了进来,将十几本书放在桌上,恭敬地说:“侍神大人请你到侧殿疗伤。”
茗幽随意地翻着书,“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仆人退下,没忘将门带上。他记得茗幽喜欢独自一人,不受打扰。
门一关上,茗幽立即抽出最下层的一本书,打开目录,一行字映入眼帘,不由露出狡黠的笑容……
在神社里,侧殿没有主神殿的庄重严肃,但依旧冠冕堂皇。茗幽走过幽静的长廊,正欲推开内门,忽听到谈话声,便将耳朵轻贴在门上。
“侍神,再过几日便是祝神日,这回还是请您来主持,您看如何?”浑厚的声音完完全全透出了厚实的门。
祝神日?!对了五天后便是庆典。这是整片洪荒都会同时举办的大庆典。茗幽暗自笑自己因心事都将庆典忘了。
“王爷客气了,承蒙王和王爷抬爱,贞明定当竭尽全力,办好庆典。”
“侍神您太谦虚了,天府下谁不知道侍神您呢!能由您主持,那是我们的荣幸。”
“王爷真是太过夸奖了,贞明怎敢接受。”
“那么庆典之事就拜托您了,还有前几日谈的那事?”
那事?!是指什么?茗幽有点好奇细听却没了下文。
“请王爷放心,即便是要折损寿命,贞明也定当竭尽全力!”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好,我命人送你。”
“不必麻烦了。”
门忽地开起,茗幽因没注意,被弹倒在地上。
“咦?茗幽?!”一衣着华丽的男子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茗幽,眼神中有厌恶尽现于眼中。茗幽也用冷冷的眼神回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你怎么在这里!”男子呵斥她,“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茗幽正欲反击,却被叫住,“哦,是茗幽呀,怎么现在才过来呢。”贞明笑着将茗幽揽入怀中,对男子说:“王爷,茗幽是我叫来的。”
“嗯……既然是侍神叫来的,那就没什么了。”男子恭敬的朝贞明点了一下头“在下告辞了。”男子鄙夷地看了一眼茗幽,转身在仆人的带领下离去。
茗幽用冷淡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贞明拍了拍茗幽的肩,笑“进来吧,还发什么愣呢?”
茗幽收回冷淡的目光“哦。”随着贞明走进侧殿。殿内已摆放好了一些药物。
“刚刚那个青奭(读音shi第四声)来做什么?!”茗幽故意装作不知道。
“哦,是为了庆典呢!”贞明一边回答一边摆弄着药品。
可茗幽看得出她有所隐瞒,“只是为了庆典而来?”
“当然。”
茗幽静静地看着贞明,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最终没有活出口,很多事情她总是选择沉默。
“把衣袖卷起来。”茗幽听话地将衣袖卷起,那一道道伤痕再次映入眼帘,让人不忍目睹。
贞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将药放入手中,忽然手中白气蒸腾,如同沸水一般,药瞬间融于白气中。贞明一手将茗幽的手臂轻轻扶起,另一手中的白气如同一条盘旋的白龙飞出手心,缠绕在茗幽的手臂上。
热气蒸腾,但茗幽感觉不到丝毫热量,感受到的只是刺骨的冰凉。白气渗入伤口内,伤痕在渐渐愈合恢复。白气消散,茗幽的手臂已完全恢复到初时的白皙,看不出曾经有什么伤痕。
“感觉如何?”贞明看着已恢复的手臂,就像在看一件完美的作品。茗幽用另一手轻抚了一下皮肤,“很好,如先前的一般。”
“呵呵,看来我自己新配的药很有用呢”贞明一脸孩子似的得意。
“你拿我当试验品吗?!”
“反正有用就好嘛,很适合你这样常常‘摔倒’或‘撞到’的人呢。”贞明善意地开了个玩笑。
茗幽冷冷地撇了她一眼,有点无奈的叹道:“亏你还是一国的侍神没个正经。”。
贞明开心的笑了,“好了,让我帮你把其他伤口也恢复如初吧。”
夜总是寂静的,灯火一盏又一盏的熄灭了。黑夜中,树影如张牙舞爪的怪物,不再如白天的和谐。黑夜是群妖聚集的时候,人类都早早入睡,在梦中等待天明,但也有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神殿拥有神秘的力量,妖物是不敢轻易接近。所有相对而言神殿是比较平静,然而神殿那森森的阴凉,更让人胆寒。似乎有只黑暗的手在悄悄地靠近……
茗幽的房间早早的熄灯,一盏幽灯,来到茗幽房门前,小心地推开门,轻步走进床头,然而举灯,看到的却是一张——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