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叶城,零归想到了东方月初,一个代替他去死的人,现在正关在朝离宗特意为他在地下几百丈打造的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供人研究,然后痛苦怨恨地慢慢死去。
想到东方月初的结局,零归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沙石般渺小,如果不是剑心的逆天而为,他会像现在的东方月初一样,不过一只任人揉捏的蝼蚁罢了,注定逃不过神离的审判,生而为魔的命运只会一次次成为神离光大自己教义的玩物,百花劫如此,贺兰子归如此,而他零归想要活下去。
可是神离没有给他活路,即使死了一千多年,他那流传世间的三千教义,仍然驱使着那些所谓的正派前赴后继地除魔卫道,何为神,何为魔,世间又有谁能说得清白。
当零归得知自己才是真正剑魔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挣扎,似乎这万恶的命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才是正确的,才能配得上他对神的理解,以及在几场梦境中他和离之间的灵犀。
世间有太多烦脑,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无法解开的谜题,在某些时候,活着往往就需要一种梦寐以求都想要去毁灭的东西,而现在让零归重新焕发生机的正是他决心要用毕生心血去杀破的神离。
虺地,在这个大陆上,是五个国家对北部远古废墟的统称,‘虺’字从字面上看就知道里面野兽横行,遍布毒虫雾障,人类所能接近的始终只是那么一小块区域,而剩下未知的秘境常年雾霾漫天,昼夜难分。
在漠北城一眼看不到边的荒漠上行走,零归实在想不通,漠北城里的居民是如何在这种恶劣环境生存下来的,他们走在大街上都时常用毛巾捂住口鼻,除了一条供商旅来往的走廊两旁种着抵御风沙的行道树以外,其余地段全是风沙弥漫,至于他们是怎么富有起来的到底是一个谜。
零归没时间进城,跟着骆驼队走了一条比较安全地路,北去的路上,零归以为越往沙漠的深处走,人烟就会越稀少,可是此行却很反常,在远近几处沙峰之间,他能看到零零散散而面色匆忙的人影。
他问过带队的中年人,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愿意再往漠北城的更北处走,那里只是一片风沙弥漫的不毛之地。
漠北城乌克沙漠的边缘,黑色土壤和零星的干草块点缀在空旷之中,深处白雾弥漫,草木疯长,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昏暗中是无尽的苍凉。
带路的骆驼队将零归送到虺地后原路返回,刚从炽热沙漠中走进虺地的零归浑身感觉无比凉爽,就像在大热天里洗了一个冷水澡,越往深处走,这种凉爽就逐渐变为阴冷,成片远古乔木遮天蔽日,昼夜难分。
此时,零归没有那么着急向前走,而是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深吸一口密林的气息,渐渐地他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周边的一切和身体慢慢融合,就在他等待灵气出现的时候,吵闹声打断了心神。
零归睁开眼睛,没能忍住就想破口大骂,却发现一群人正远远地盯着他,那群人穿着不同派别的衣服,其中有圣火令的火纹袍、建丰城万剑盟的星月袍,还有罗瓦白衣素剑的女弟子。
“喂,看你穿的衣服,应该是汝南东方家指剑派走失的弟子吧!”其中一个白衣素剑门下的女弟子问道。
零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的确他从汝南出来没来得及换掉,点了点头。
“不如和我们一队吧!”她继续说道,却被身旁一位圣火令的弟子拦住了后面的话。
没想到那女弟子似乎很看不惯那人,将他的手推开,继续说道:
“这样在去霜天的时候,我们也好彼此照应。”
“霜天古墓?我没说过我要去霜天古墓啊!”零归心里一阵嘀咕,转念一想,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虺地,难道也是为了那东西,听她刚才话里的意思,这次处在战火中的汝南指剑派也有弟子进来。
“好,我正有这个想法。”零归爽快地答应了她的邀请,往他们那边走去。
“你知不知道他是东方家族的人?”看零归不爽的圣火令弟子低声对她呵斥道。
“东方家族怎么了?哼,你最好离我远点。”那位白衣素剑门下的女子弟子倒是长得如出水芙蓉般有几分姿色,一脸厌恶地对旁边的追求者命令道。
“言馨,你给我等着。”圣火令弟子不堪其辱,脸色紫青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转身带头继续向前,众弟子纷纷跟上。
“刚才你所说的霜天古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零归走在言馨的旁边,好奇地问。
言馨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正准备惊叹一番,却被后面一人挤了开去。
“这位仁兄,我跟你说啊!那霜天古墓里埋葬的可都是天衍时代的绝顶强者,他们在那个时代所修行的功法早已在时间的洪流中消失,而如今整个大陆都在传,那天晚上夜空中出现的天眼正是天衍时代得其名的原因。”一个长相憨厚,个子矮小的万剑盟弟子心潮澎湃地解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的墓里肯定有天衍时代大能们运用天地灵气的修行功法。”零归接着他的话说。
“真聪明,我最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交朋友了,可是我们此行还有更大的目的。”
“那是什么?”零归继续问道。
“霜天古墓东北方的十八层破神塔,那里面每一层都藏着天衍时代最有价值东西,越往高处去,得到的东西就越值钱”他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笑着。
“哦,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些。”零归越来越好奇。
“虺地,自古都是不被五国了解的地方,这条消息也是最近才传入凉衣的,大概是有人来过这里然后把消息带回去的。”
“那岂不是有很多强者都会来争抢?”
“没错,这次凉衣七大宗派的顶尖强者都会聚集虺地,因为天地灵气的突然增强,五个国家的结构都将面临着重新洗牌,所以谁能在这次异变中捞到最大的好处,谁就将成为世间屈指可数的最强者,甚至成神都有可能。”
“神不再是离的专有名词。”零归轻声嘀咕着,身体激动得都在发抖。
“林勇,你说这么多,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零归身后一个高挑瘦俏的弟子探过头来不悦地望了那个弟子一眼,面带怒色地呵斥道。
“师兄,多个朋友多条路吗?”叫林勇的万剑盟弟子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转过身来继续说道:
“哦,对了,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零归”
一路上零归认识了很多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虺地深处,众人都已饥肠辘辘,决定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赶路。
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背着包裹,原来早就备好干粮,而零归在心里有急事的时候往往就顾不上吃喝,所以这次出来他什么都没带。
正打算到林子里采些野果充饥,林勇递了一块干饼过来,嘴里包着食物话语不清:
“这里的野果最好不要乱吃,没准会吃出事来的。”
零归笑了笑,接过干饼,在他靠着的大树旁坐下,走了一整天,他实在是很饿,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吃着吃着,竟无意间咬到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朝半截干饼上一看,是血。
“喂,你给我的饼上,怎么有血啊!”
林勇看了看零归手上的干饼,大惊失色地微微抬头朝背后的大树上望去,一头金项豺狼张着血盆大口从树枝上跳了下来,瞬间调走一个正在休憩的圣火令弟子回到树上。
只见它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名弟子撕裂成七八块,津津有味地吃着。
看到同门弟子被吃,圣火令的人红了眼,所有弟子朝其中修为较高的那人围了过去,然后他们提剑一气呵成地从几个方向朝豺狼刺去。
只见这头整个脖子一圈全是金色毛发的豺狼扔下还未吃完的少部分身体,朝一人张口就咬,瞬间又是一个弟子惨死,而豺狼此时也腹背受敌身中数剑,倒地哀嚎。
回过神来,没想到那帮圣火令弟子恨得牙痒痒,竟燃起一堆火来,将那头金项豺狼扒了皮架在火上烤。
零归擦了擦干饼上的血迹,坐下继续啃他的干饼,林勇却一直盯着火上的那只豺狼出神,嘴里狂咽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