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民深怕己身再有不测,几同于临终遗言。林复明白他心中所忧,郑重点头道:“宋三哥请讲,在下定不负所托!”
宋煜民吃力点头,道:“林兄弟就跟我五弟说:切莫再只身行事,务必保护好那件东西!”
林复不明所以,想来只有他们兄弟几人才能明白其中意思,也不多问,点头应允。
“多谢!”宋煜民挤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林复劝他少言歇息,他兀自断断续续地讲述近来遭遇,林复就此了解了其中详情。
去年冬,宋氏兄弟带着四十二位江湖豪杰由天元城出发,接应东方明日等人。临出发前,他们同令狐同源约定联络之法,主要由郑和良、张耀光二人从中传达消息。异族之地,部落林立,险象环生,又有无为教盘踞作恶。为免人多太过显眼,出城前兄弟二人便商定,乔装成寻常商旅,再分作两队,既能掩人耳目,又能相互照应。
刚到灯笼河草原时,便收到了东方明日一行人已入到巴丹吉林沙漠的消息。兄弟二人一合计,认为横穿蒙地,太过凶险,不如改道朱明疆域,经山西、陕西、河套,再入沙漠。路途虽远了些,但更为安全顺畅,反而能早些时日到达。
不曾想,未及落实,便遭遇了数百鞑靼铁骑,不愿硬拼,且战且退,又被无为教断了后路,无奈之下逃至辽东。虽摆脱了鞑靼铁骑和无为教,却遭遇了另一批来路神秘、武功高强、人数众多的杀手。尽皆功法怪异,能隐遁水土、呼风吐火、吞金化铁……兵刃奇特,有巨型剪刀、奇形钢锯、倒钩钢钻……双方于辽东大地上周旋数月,宋氏兄弟一方死伤惨重,竟连对方来路也没摸清。
宋氏兄弟并不知道令狐同源得到假消息的事情,身处险境,既盼着他能带人支援,又不希望他来,卷入凶险之中。抱着这种矛盾心理,终于退到了滦河畔的密林中。眼见脱困在望,对方再出奇招,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投掷特制荧光粉,一旦沾染,极难拍落,一明一暗,优劣高下进一步拉开,一时惨叫四起、惨不忍睹。
宋煜民左臂齐肩斩落,宋煜国舍身救弟,双足尽断。断腿残臂被对方捡去,恍然大悟,终明对方意图,可惜为时已晚。正当绝望之际,一位武功极高的神秘人现身相助,挡下强敌,喝令逃离。
兄弟二人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不愿素不相识的旁人为己遇险丧命。亲见来人之能后,惊骇敬佩,之后便遇上了令狐同源。
林复一直耐心端坐床前,任其叙述,不动声色,默默聆听。
望着散发淡淡冷光的荧光粉,令狐同源不得其要,随口嘀咕道:“这东西有毒吗……二哥、三哥和众位遇难兄弟都没有中毒症状,应该是没毒的。”
古长青手中折扇一合,道:“那场血战应该是发生在与你相遇前的那个晚上。”
“哦,这话怎么说?”
“雨天前夜,月黑风高,又是层层密林,必是不可视物。我来还原一下当时情形……”说着,古长青走到一片较为空旷的地带,用手中火把照着脚下泥地,“令狐兄且看这里,较之它处这里的泥土尤为黑些,当时应该是有堆篝火在此燃烧,一场暴雨冲走了黑灰,但仍有少许融入了泥土中,这些嵌入泥土中的碳渣便是最好的证明。还有这个不甚清晰的小坑,应是被类似于圆球形的兵器砸出来的。再看周边这些杂草,依然还有烧过的痕迹……”
“我明白了!”通过古长青结合实地地推测描述,令狐同源展开联想,“当时二哥、三哥他们围坐着篝火修整,突然一个类似于铁球的东西砸到了火堆,碳火炸裂了开来,有些溅到了杂草上,有些蹦到了人身上,难怪二哥、三哥他们的衣服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此法可谓一举两得:其一、消灭光源,为后面的荧光粉做铺垫;其二、制造混乱,场面一乱,就能方便将荧光粉撒到宋二哥他们身上。”
“原来如此,没了火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身上沾了荧光粉,几乎成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了!他娘的!实在是太恶毒了!我都不敢想象二哥、三哥他们是怎么从这帮魔鬼手中脱身的!”令狐同源顾自感叹一番,接着赞道,“好你个古白衣,‘白衣胜雪’之名果非浪得虚名,居然能从这些凌乱琐碎的线索中还原当时场景,佩服佩服!你再说说看,还有其它什么推论?”见古长青摇头不语,失望但也不灰心,想着有这么个才智超群之人相助,何愁找不出真凶。喜意未消,愁上心头,宋氏兄弟手足被斩,别人不明,他却清楚。建议再四处查查,希望还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一道远近难辨、虚实不明的说话声窜入古长青的耳中:“跟我来。”说话之人用了极高妙的隔空传音之法,令狐同源察觉不到分毫,顾自埋头细查。古长青不动声色,有意无意地拉开了相互间的距离,直到几不能见对方火光,扇子翻转,熄灭手中火把,悄无声息地展动身形,没入了另一侧的黑暗中。
“长青拜见义父。”古长青恭敬行礼。
“猜到了什么,想问什么,就一并说出来吧。”来人体形颀长,背身负手。
古长青自听到隔空传音,想通心中诸多疑问的同时又多出了新的困惑,问道:“切断消息的可是您?那为何还要救助宋家兄弟?那帮是什么人?其目的可是为了那件东西?”
“计岁岁。”寥寥三字,足以震撼。
古长青涵养再好,亦不禁面色微变,心念急转,道:“那接下来长青该如何行事,还请义父示下。”
来人转身,风采绝伦,不是古成空又是谁,淡淡说道:“令狐同源糊涂,吴谦和奉孝廉可不糊涂!”
“长青明白了,置身事外,静观其变。”古长青稍作犹豫,问道,“看义父气色不佳,可是痼疾又发作了?”古成空只轻轻点了点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古兄、古兄……”令狐同源的呼唤声响彻林间,回音阵阵。
古长青平复心绪,用火折子重新点燃火把,应声道:“我在这里!”不消多时,脚步声抵近,“一转身就不见古兄了,原来到了这里,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古长青摇头问道,“令狐兄可有什么发现?”
“唉——别提了,除了又找到了一撮荧光粉,别的什么也没找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令狐同源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平日里言行随意不羁,通过林复结识了古长青,实则二人并不交心。这次事情的接触,不管古长青是否是出于林复的情面,上心尽力终归是不争的事实,令狐同源好感大增,对其卓绝才智更是敬佩不已。
“再逗留此地不过枉费精力,不如直接去下个地方。”
“都忙了一天一夜了,要不稍作休息,等天亮后再出发?”
古长青调侃道:“令狐兄累了?”
令狐同源脖子一梗,拍着胸脯,朗声道:“我怎么会累?就算不眠不休忙他个七天七夜,我令狐同源也绝不喊一声累!”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连夜上路!天亮前能赶到么?”
“哪用得着天亮?凭我们二人的脚程,又有骏马相助,到了那边还能睡个回笼觉呢!”说着,令狐同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都挤出来了。古长青哈哈大笑,他也跟着自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