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头轻轻靠在我手臂上,“怕嫁人啊。”
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并没有把这次当做真正的嫁人,不过是个交易罢了,我做好君迁尘的便宜假王妃,安安分分在他府里当个摆设,他为我撑起一片自由天,让我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如此简洁明了,利益对等的婚姻……我怕只怕他不遵守约定吧,不过看起来他不大像那种人。
于是我老老实实答道,“不是很怕,你也知道,我以后那位夫君可是个病秧子,有什么好怕的,要怕也是他怕我才对,我那么野蛮又任性,简直是只母老虎。”
景落用帕子捂着嘴轻笑:“还是姐姐想得开,我原还有些担心你,怕你不愿意呢。”
“嫁谁不是嫁啊,有什么不愿意的,好歹我在晚宴上还见过他呢,总比红盖头一盖,两眼一抹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为好。”
她听我这么说,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姐姐的心真大,不过说得也有理,好歹见过吧。”
我笑了笑:“你也别想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姐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脑子里头乱得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看向她,她眼里透着坚决,她想快点离开锦都?这还是那个最喜欢对皇上皇后撒娇的景落吗?难道因为张承淮的事,她对自己的父皇母后彻底失望了?张承淮竟然如此重要吗?
我有些不得其解,只听她又道:“姐姐,真羡慕你,再过不久就能嫁去东胥了,我还要再等半年呢。”
这就完全不像是她会说的话了,我竟从来不知,能早日远离故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中间是否有些事被我不小心忽视了,还是……在她身上发生了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开始跟我聊起衣服首饰来,又问我嫁衣准备得怎么样了,又问我紧不紧张……
总之,她之后再也没有说起过其他莫名其妙的话,我们像一对真正待嫁的小姐妹似的,两颗头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了许久,好像回到了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但其实我和她心里都明明白白的知道,不管再怎么亲昵,心里许多事却终是没法对对方说出口了。
直到我从她屋子里走出来时,心里的疑惑也没有得到纾解。当然,很久很久之后我知道了原因,知道了她所有奇怪表现的源头,那时的她也已经如愿以偿了,但不知她内心是否真的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没有出门。君迁尘倒是派人来给我传过好几次消息,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大多都是说他最近喝了宗老头开的药,身体康健了许多,叫我不用担心,等等。
他的这些话……表达方式虽然让人十分不习惯,但很神奇的,总能缓解我内心莫名的焦虑,不知是因为离婚期越来越近还是闲得慌,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些有的没的,他做这些后我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我原本还有些感动,但……他真的派错人了……
第一次某人翻墙进来,轻轻敲我房间门时,我已经差不多快要就寝了,问门外是谁也不答话,就这么僵持了许久,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都打算高声喊人了,结果便听见门外有个压得极低却饱含怒气的声音道:“开不开门的,不开门我走了。”
“……”我沉默了一阵,终于又问了句:“你谁啊?”
外头那人咬牙切齿道:“我是贯休。”
“贯休?”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娃娃脸来,嘴角扬了扬,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认识。”
“你!”感觉门外的人已经被我气得不轻,我好整以暇地轻轻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十分平稳地说道:“到底是谁?”
“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门外的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心里一阵狂笑,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应该记得吗?”
门外沉默了片刻,接着听到一阵冷哼,“对,不记得才正常,果然是天资愚笨之人。”
我被他这句话逗笑,“这位半夜爬墙的兄台,你是没事闲得慌吧,无聊跑到瑞王府里找人闲聊来了?”
“我主子……让我传消息给你。”我甚至能想到此时贯休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
“你主子是谁?”我故作不知。
“你!”他被气得有些语无伦次:“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主子……不知现在退婚还来不来得及。”
我心里一阵狂笑,看来他已经从心底里认定我是个天资愚钝,又蛮不讲理的人了,那我何不将他的这种认知落实到底?
“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去睡了,再烦我我就喊人了。”我打了个哈欠,果真往里屋走去。
他在门外“哎”了一声,任务没完成又不敢走,急得直跳脚,想高声唤住我又怕把别人引来,光想想都焦心。
我心情一下子好到不行,都想哼唱一首小曲了,我慢悠悠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了,听着门外的动静,心里腹诽:叫你上次没礼貌!
“喂……”过了不久,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地拖长着声音喊我。
我等了一会儿,这才又慢悠悠地踱到门口,“你还没走啊?”
门外的人沉默了片刻,终于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开门,我递个条子给你。”
“哎呀。”我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捏着嗓子说道:“我可不敢开门,你要是坏人怎么办呀,太可怕了,我还是叫人好了。”声音一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