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唐以来,刚开始在手工作坊里,自然是没有心情装扮,后来到了房家,父亲对我百般关爱,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我当然不知柴米的贵贱。如今到了陆家,总觉寄人篱下一般,自己的事总该自己操心才对。
“若柳,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做衣服?”我品着茶,漫不经心的问。
“夫人要新衣服,我告诉管家一声,让他吩咐下人准备就是了。”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得心,附近有么?”
“我想想……额,对了,要不去少爷经常去的那家大同绸缎庄吧。”若柳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这个小丫头总喜欢一惊一乍。
“好,那就去吧。别忘了多带些钱,今日我不管襦,裙,袄都要。”
大同绸缎庄并不很远,而且我也闲来无事,就信步闲庭的和若柳在街上乱逛,也顺便观察下这些大唐女人们的着装。我忽然想起自己在龟兹时,天天穿胡服,到了大唐,就一天没穿了, 还挺想念的,看来今天我一定要弄套胡服回去。
“原来是陆夫人,有失远迎。”绸缎庄的老板是个体胖的中年人,身穿襦衫,眼睛十分有神,一看就是十分精明的生意人,对我这么热情,看来的确是和陆家很熟。
“王老板,我嫁入陆家以来,就听说,陆家上下很多人的衣服都在你做的,未曾来得及拜访,是我失礼才是。”
“夫人哪里的话,您能来小店,是看得起我们,小店蓬荜生辉,再说,能为宰相千金做衣服,真是十分荣幸,我会派专人伺候,夫人慢慢看。”说着,便吩咐伙计:“上茶。”
“您忙。”我施了个礼,便在伙计的陪同下看店里的布料。
“夫人,您看,这是香云纱,最适合夏天做衣服,轻薄。”
“这是江南运来的余杭丝绸,非常爽滑,有弹力,触手冰凉,”伙计一个个为我介绍,我兴趣索然,不过他手上的这匹绸缎倒是很有意思,江浙一带是李贞的封地,据说经济富庶,李世民虽然不怎么看重他这个儿子,不过母以子贵,封的也不错,做的绸缎也属于上乘。我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是什么?”我摸着一匹质地轻软,色彩绚丽的锦缎问。
“夫人慧眼,这非凡品,乃是四川产的蜀锦,上有提花,用的缂丝工艺,十分复杂,价格比较高。不过陆公子十分反感此种锦缎,从来不买,公子每次来,我们都把蜀锦放起来,所以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
“蜀锦?”敏感的神经再次迸发,蜀锦不就是益州产的吗,难道他讨厌蜀锦,和李恪有关?不会吧,我知道他不喜欢李恪,可不至于连块布料都不能容忍吧,说不定是我想多了。
“那给我包一快吧,我试试看能做什么衣裳。对了,他不喜欢蜀锦,他喜欢什么?”我并非有意和陆云曦作对,而是确实觉得料子不错,而且看到它就觉得特别亲切。
“是,夫人。公子喜欢绯色的衣料,夫人要不要来一块。”见我这么爽快就买了料子,小二也兴致高涨的推荐。
“额?公子喜欢绯色?”小二的回答,让我颇感意外,从不知道陆云曦有如此爱好,也没听下人提起过,在我印象里,绯色似乎女人用的多一些,我和陆云曦虽然经常见面,但我也可以肯定,他从来没穿过绯色衣服。
“是的,夫人,不过绯色男装也是蛮好看的。”小二看透了我的想法,不紧不慢的说。
“确实少有男人穿,云曦喜欢绯色,怎么没见他穿过呢?”我颇感不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前段时间还从我这里定了一块这种颜色的布料,做成了长衫,说三月初七过来试,结果没有来,能否请夫人带个话,让公子尽快来试,如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及时修改。”
“什么?三月初七?”我有点吃惊,三月初七,不就是和我成亲的第二天吗,若柳不是说他来绸缎庄了吗,怎么会没有来呢?
“你确定?”我怕会搞错,连忙问。
“当然确定,公子定好的日子,从来不爽约,这是第一次,而且公子路过我们店我还想叫住他,谁知他没理我,很村匆忙的往南边走了,我以为公子有事出门了,就没多想,也没派人去府上说一声?,请夫人见谅。”
“没关系,小事而已,我会让云曦知道的,不过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更不要和云曦提起你曾对我说过,王老板那我自会说。”
“为什么?”伙计不解。
“这个你不用管。”事有蹊跷,陆云曦不来绸缎庄去哪了呢,我看了看正兴致勃勃挑选料子的若柳,幸好她注意力都在衣服上,我们刚才的谈话她应该没有听见。
“对了,为什么云曦不喜欢蜀锦,偏偏喜欢绯色呢?”
“这个,小人不知,只是那次听公子说,从小他就特别喜欢绯色。”
正说着话,进来一位袅娜女子,说是要做一件胡服。
“姑娘真有眼光,胡服我们这里卖的最好了。”老板笑着迎上去:“不知道姑娘相中什么款式了?”
“我先看看。”
那位姑娘并未理会老板的热情,自顾自的看了一圈,指着一块青色的料子,道“老板,我要这块。”
没想到老板过去看了看,面有难色:“这……”
“怎么了?不想卖给我,看不起我吗?”姑娘见状,似有愠色。
“不是。还是请姑娘再选一块吧。”
“被人定了?”
“不是。”
“到底是什么!”姑娘显然不耐烦了。
“是这块料子不适合做胡服。”我在一旁看着,没忍住,脱口而出。
“你倒是来说说,为什么不适合。”姑娘看向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胡服讲究翻领,对襟,窄袖,尤其是左衽。这个料子太柔软,不挺括,能做是能做,但做出来肯定效果不好,而且,这个颜色特别暗,也不适合做胡服。老板没说,是怕你误会。”
“夫人说的对啊,没想到夫人对胡服这么了解。”王老板称赞道,这时,若柳也过来,奇怪的问:“夫人,你怎么懂胡服啊,我们只是喜欢,但对料子什么的一无所知,而且你从来不穿胡服啊。”
若柳这么一问,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在草原生活多年,天天都穿胡服,自然对这种衣服十分了解,更有甚者,我都亲手帮姐姐做过,不过我现在名义上是宰相的女儿,不可能知道太多关于胡服的事情,尤其是若柳在这更得谨言慎行,我怕他们多疑,马上打圆场说:“哪里,我只是碰巧看过此类的书籍。”
“我说呢,夫人怎么会。不过胡服骑马确实挺好看的,夫人要不要来一套?”若柳问。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兴趣,我本来今天很有兴致,一心想要做套胡服来着,可伙计刚才的话让我存疑,加上我怕穿胡服会授人以柄,就没敢多呆,拉着若柳急匆匆告辞了。这次的事情,让我始终有个疑团挥之不去,本来就觉得陆云曦十分神秘,现在更有此种感觉了,我暗想,一定要将此事弄明白,看看陆云曦到底在做什么。
奉父亲之名,我必须去尼姑庵住几天,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父命难违,就这样十几天无所事事,整日心绪不宁,我是知道为什么的,可心里却是不承认,身边除了香茗陪伴,父亲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我送到这里,不过最近看来,也没发生什么事,心总算安了一些。很快到了李恪去之官的日子,虽然我不愿意面对,这天还是到来了。
“小姐,你看起来很憔悴,你。。。真不要去吗?”由于昨晚一夜没睡,我大清早起来精神十分不好。
“去干什么?”我斜睨了她一眼,故作镇定的问。
“去送吴王啊,今天是吴王之官的日子。”
我哦了一声,心中却早已万般起伏,十几天的坐卧不安终究是为了这件事,可我现在仍是纠结不已,难以做决定。
“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如果是我,我会去。”还是香茗懂我的心思,一语道破,可她哪里知道,我的苦衷,李恪去吴地之官,路途遥远,虽然他伤我如此之深,可一想到以后难以相见,还是痛苦莫名。但若我真的去送他,以李恪的性格,如果他对我还有感情,他会不顾一切的留下来,甚至会闯宫。如果他对我已毫无感情,更会决绝的离开,让我难堪,我何苦去自讨没趣,何况我去送李恪若要让父亲知道了,肯定事情不得了。
“香茗,我们去大殿看看。”倏然,我下定了决心。
“去干什么,小姐。”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和香茗站在大殿前面,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现在还是清早,人并不多,有穿戴整齐的妇人和贵妇,也有稚气未脱的少女,我紧紧盯着大殿门口,心里期望我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