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有人向饭店王老板报告了一个异常情况：几名餐厅的服务员，有小偷小摸之嫌。
这怎么可能？王老板不相信地直摇头。他对自己招的这些服务员，还是很信任的，她们基本上不是下岗女工，就是家庭困难妇女，一个个都是他亲自招来的。他开这个小饭店，本来也不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帮帮这些和自己当初一样困难的人。十几年前，他的单位倒闭，他也失业了，从起早贪黑做早点开始，积聚了一些资金，开了这家饭店。
虽然一点不相信，但既然有反映，王老板还是决定查一查，如果没问题，也算还他的女工们一个清白。
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那天，他悄悄地观察一个包厢。这是一家单位在请客，来他这个小饭店公款消费的，不是很多。客人酒足饭饱之后，走了，一切正常，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王老板正准备撤退，忽然惊讶地看见，服务员李大姐在收拾餐桌时，拣起了客人留下的一个香烟盒，王老板一眼就认出，那是中华牌香烟。李大姐将散落在桌上的香烟，又一根根拣起，塞进了香烟盒里，然后，利索地将烟盒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将客人散落在桌上的香烟拣起来，这算不得是偷，但是，严格地讲，饭店里的东西，包括餐桌上的残羹冷炙，那都是饭店的物品，是不能揣进自己的口袋的。王老板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先不惊动李大姐，看看她到底怎么处置这些香烟。
另外几桌客人也都吃好走了，服务员们收拾好餐桌后，聚到了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王老板轻声轻脚地走到屏风后，她们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姐妹们，大家看看，我今天捡到了什么？”王老板听出，这是李大姐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一片惊叹声：是中华牌烟盒唉，这么新，跟没拆封的一样。李大姐得意地说，是我那个包厢客人留下的，今天，是一家单位请客，抽的都是中华烟，我上菜时看到，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盒，他们互相敬来散去，每个人的面前都堆着好几根香烟，可惜，等他们吃好走了，我收拾桌子时，看见好多零散的香烟，都被酒水，或者汤汁蘸湿了，真是太可惜了。我搜罗了一下，还有十二三根干净的，都装在这个烟盒里了。
十二三根啊，那有大半包了呢，太好了。大家又是一阵惊呼。“这次，这个烟给谁？”
王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样子，她们还真的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竟然坐地分赃呢。王老板屏住呼吸，他倒想看看，她们是怎么分赃的！
“给刘大姐吧。”有人提议。“不，不，还是给张二嫂吧，她更需要。”王老板听出，这是刘大姐的声音。她们风格还挺高的呢，王老板想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张二嫂说，刘大姐，还是你拿着吧，你家刘大哥的爸爸这几天住院，马上要开刀，这烟，用得着。那怎么行？刘大姐接茬说，你家孩子今年要升中学了吧，不得四处找人？这烟，你家大哥更需要。张二嫂和刘大姐这厢正推来推去，忽然有人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们俩别推了，我看啊，这烟还是给小黄吧。王老板细分辨，这好象是大赵的声音。大家问，为什么？大赵说，你们忘了啊，小黄老公最近也失业了，这些天正忙着申请在小区边开一家早餐店，你们想想，那得求多少人啊，这烟，她最需要。大家问，小黄呢？有人回答，今天小黄请了半天假，陪他老公去找人了。
王老板听明白了，感情这烟，他们是要拿回家去，不是给老公抽的，而是要拿去给他们求人用的。难怪她们要连烟盒一起拿。王老板感慨地摇摇头，今天想办点事，哪样不求人啊，进了哪个门，你不都得点头哈腰地递烟陪笑脸，甚至送钱送礼？递出去的烟要是差了，人家连正眼都不瞥你一眼。王老板理解她们，一包好烟，差不多赶上她们一天的工资了，她们拿舍得买啊。
她们还在唧唧喳喳地商讨着。王老板悄悄地退了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机，刚要点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将烟塞回烟盒里，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盒已经揉得皱巴巴的烟卷，摸出一根，点着，狠狠地吸一口。
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王老板想，自己也帮不了她们更多的忙，如果生意好一点，就给她们再涨点工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