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嗖——”，一辆车从她的面前驶了过去；“嗖——”，又一辆车从她的身后驶了过去。
她的左手拿着粪簸，右手拿着扫把，在道路中间穿行，不时地用扫把贴着地面，快速地一扫，将道路上的垃圾扫入粪簸之中。她的身手，灵活得与她这个年龄显得很不相称，她的腰弯曲成艰难生活的形状，脸上的皱纹比这个城市的道路还要复杂，但是，这似乎丝毫也不影响她在车轮滚滚之中，灵活地穿行，并且，每一次，她的扫把都能像点水的燕子一样，快速、准确地将地面上的垃圾扫起来。
车来车往，不时会有人从车窗往外扔下一些东西：烟盒、餐巾纸、塑料袋、矿泉水瓶、香蕉皮……有一次，甚至从一辆疾驶的小车中，扔下一个袋子，里面装满垃圾。为了保持路面的清洁，她只能一次次壮着胆子闯到路中央，将垃圾扫走。早几年，她还在乡下种地时，偶尔看到一辆从村子边驶过的汽车，都会吓得躲远远的，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敢在车流如织的城市大马路上，像老母鸡啄食一样，扫走那些遗落在马路上的垃圾，让干净的城市大马路，恢复它整洁的面容。她理了理身上的黄马甲，这是环卫所发给她的，两套，一洗一换，多漂亮的衣裳啊。
“啪！”一个纸团，从疾驶而过的一辆红色小车上，扔了下来，在马路上滚了滚，最后，停在了路中央。
她习惯性地瞄了一眼那辆红色小车。对于在她面前往外扔垃圾的车，她都会多看它们一眼，她知道其实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而车上的人也绝不会在意她是否多看了自己一眼，但她还是坚持看它一眼，她相信，盯着做不好事情的人，他们会脸红的。
这辆车怎么如此眼熟？
她想起来了，不久前的一天，她正在扫马路，看见路中间有一块塑料皮，她瞅瞅前后无车，就冲到马路中央，清扫路面上的塑料皮。突然，伴随着一阵急刹车，一辆红色小车横冲到她面前，她本能地往后一退，车贴着她的身体，驶了过去。她吓得魂飞魄散。还没等她缓过劲来，从车窗里探出一个披着长发的脑袋，大声斥骂：“扫马路的，找死啊！”
她捂着胸口，摁住狂跳不已的心脏：好险啊，要是退慢一点，这条老命怕就没了，也就没机会听你骂了。
红色小车一边骂，一边继续向前开。突然，从车上扔下来一个奶瓶，“啪！”很响地碎在路上；又扔下一卷卫生纸，被风卷到半空，像树叶一样，四处飘散。
红车之后，马路上一片狼藉。
她木木地拄着扫把，站在路边，她不明白，开车的女人，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难道责骂也不能让她解气，还要故意扔下这么多垃圾？
她看了一眼那辆红色小车，车牌照全是8。她无意识地记住了它。
没想到，今天又碰到它了，而且，好象它也记得以前的事似的，所以，又故意扔下了一个纸团。
她摇摇头，前后瞅瞅，没有别的车，她快步走到马路中间，将那个纸团扫了起来。
她的眼前一亮，那个纸团似乎是一张百元钞票。她赶紧弯腰捡了起来，果然是一张百元纸钞。慢慢将钞票打开，她呆住了，钞票上面，染着几处未干的血迹。
她抬头看看渐渐驶远的红色小车，赶紧报警。
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本市一名女车主遭劫匪劫持，机智的车主咬破手指，用血染红一张百元纸钞，然后，乘歹徒不备，扔出窗外。一位环卫女工捡到血钞后报警，警方根据环卫女工提供的信息，设卡堵截，成功抓获歹徒，解救女车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