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使臣听出老道话音中显有不信之意，连忙大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说：
“告国师：使臣此来目的，一片真诚，天日可表——本军不为本国多谋任何私利，完全是敌忾同仇！同仇敌忾！”
老道见他说得这般郑重，虽然不信，却也不便多有表示，想了一回，也觉伤脑筋，只得微微颔首说：
“不需立誓——实在是立誓也保不下来什么——既然利益一致，就一起痛打官家的炮船好了。
“不过牢记一条：贵方不必派遣陆军作战。除船舰补给、伤号疗伤外，请勿有一兵一卒登陆。能做到这些，我方方可提供补给，准予停靠。”
“那大灵芝修船一事……”
“大灵芝虽有修船的地方，但贵方的船只与我方的式样不一，恐怕难以如命，莫非贵方还要在那里自建船厂？从此自由进出？事涉国权，这可万万不能答允。”
老使臣语塞，不知怎么说好。这原是最重要的一条，没有这个，何来合作的必要？难道要我们白帮你们打仗？
他有点懊悔原来把话说轻了。
要是一来就以此作为赤裸裸的要价，作为出兵协助的首要条件，而不是花言巧语，说是纯粹为了帮助大青铜，方便修理船舰去打仗，才要暂时使用大灵芝，那就好谈多了。
但虽然难以谈下去，既定的条件还是得要，实在不得已，也就只好大胆哄骗。他便又清清嗓子说：
“是这样的——自建船厂那是万万不会的。只是需贵方船厂里增添几样东西，改造几样东西，让我船能够上坞修理就行了。
“其它大料、油漆、铁件、绳索，都购买贵方原有的，只须按我船提出的规格造办就行了。如此，就需我方船队有人常驻接洽。”
“还是要有人常驻？”老道皱眉。
老使臣又咳了一声，庄重恳切地说：
“不瞒国师：我方船舰几时入港，几时出港，原都要提前向贵方请求，获准后才能进出。若有常驻人员，事前商船都有信件传递，便能早知道早请求，这样才能便捷快速。
“打仗时，兵贵神速，贵国兵法上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还是不要多有耽误为上。
“另外，船厂改造，平时修理，都要我方有人。即是我方伤病人员治疗及日常采买，也有我方与贵方不一样的需求，怎可无人常驻呢？”
这是连军医院和采购站也要搬上岸了。
老道心想，大小灵芝你们绿眼居住区上来了不知多少人，干这些的难道平常都没有，还特特要新驻上几个？哄谁呢！
他们不过是要借此你有求于他的时候，趁机化不合法为合法，化侨民为主权国派驻人员而已。
这种巧言令色，形同欺骗要挟，原本不能容忍，但是想想官军的炮船确实势大难敌，他又不免心里直犯嘀咕：
既然如今确乎需要这些绿眼贼们帮忙抵御，除此别无他法，话就不能说得太那个、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凡属必需，原也不是不可以，”他略微放缓口气说，“只是既属两国交往，就不好草率，口头约定不算数，一切还要以条约为准。具体条文，慢慢磋商，一丝也急忙不得。
“如今战事紧急，官军那支船队今日还在老仓，明日便不知到哪里去了，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要边谈条约，边调兵遣将。
“老夫此刻便即起身，前去铜坞，与我主禀知。贵使臣则请也立即回帆南面，返报你家大将军，指日出兵大青铜东边海面，切断官军炮船的退路便了。”
这明显是把权术玩到结盟关系上来了，老使臣大为失望。
但想想此人虽然顽固不化，却拗不过最终的形势变化。只要将新夏官军击败，大青铜上不过是一帮啸聚的土匪海贼，自身没有什么海军，只要将之封锁，断绝贸易，再叫陆军进驻海港，它们哪里禁得住我卡拉汉国的慢慢蚕食？
就让时间当催化剂吧。反正目前最大的敌人是新夏海军，先除去这个最大的心头之患再说。
“那么进驻新廒取得补给是没有问题的了？临时停靠铜坞也可以了？”他问。
“那是可以的。”老道冷着脸说，“还是那句话，步兵不可上岸，以免造成误会。”
“那么我舰一回去，禀明大将军，即日便派别的使臣前来铜坞，谈判有关借用大灵芝船厂等的事宜！”
老道急着动身，对这句最后的话佯作不闻。
谈到这里，算是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双方都没话说了，便就地告辞。使臣回舰。老道也就准备启程，赶回铜坞。
白思孟在笼子里坐着，将这一大段话听得清清楚楚，大吃一惊。
一直在寻找骚扰航线的绿眼海贼，还愁找不到，却不料他们竟然与张老仙的叛乱政权勾结到了一起，要出兵大举，与我新夏国官军为敌了。
这可是整整一个国家的海军力量！
但是它到底有多大的规模，多少船舰，多少火炮？力量强不强大？这些都一概不知。
卡拉汉？这究竟是个什么国家？它位置在哪儿？旁边是什么国家？它有盟国没有？敌国又是什么？
早就听药商管可风说，大青铜以西一片汪洋之中，国家主要有三个，名称还不甚了了，这次回去倒要认真打听了。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脱身，但是现在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武装人员，不是时候。
这时只听钱钧对老道说：
“师父！如今既然不需赶到老仓去了，就地驻军的事情，还是要向朝中禀报。徒儿带了飞升环来，这就飞回去，师父有什么要徒儿先行告知王爷的，徒儿也可转达。”
老道想了想说：
“老夫也只需一日便回到朝中了，诸事我自去料理……不过，你若能先行入朝，那也好，到后不妨打听一下，方才那老滑头说的可是真的？
“到底我主许了他们什么，执意不许的又是什么，都先弄确实了，我才好慢慢与我主分说剖析，以免面君奏对时文不对题。”
钱钧答应一声是，便走出去取马背上的装备，路经铁笼，只匆匆向里面瞟了一眼，就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