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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旅京师继宗献策制市易 议招纳安石进言驭将帅

原来,魏继宗与吕惠卿同里同窗,当年交谊笃厚。后,惠卿科场仕途飞腾,而继宗落魄,南北睽违,渐相疏远。这日,继宗来访,惠卿急忙迎入,款待甚殷。经询方知其为友人贩售药材事求助。惠卿道:

“谚云美不美泉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况与兄至交,自当相助。明日,弟疏通有司,相度办理。”继宗道:“如此甚好,我先代陈东谢兄相助,事成再行重谢。”惠卿道:“吾兄相托,岂图人报。”继宗道:“不过,从此事看出朝廷摧抑兼并,恐是说说而已。堂堂都城,富商大贾欺行霸市,外郡州县可想而知。”惠卿道:“宰相王公辅政以来,行均输,贷青苗,均劳役,皆是抑兼并之举。弟曾效力条例司,亲聆王公教益,非是说说而已,实欲摧制兼并。”继宗道:“青苗、雇役二法,重在济农兴农;均输法,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稍收敛散之权。其欲抑富豪大贾,繁荣城镇,当行市易之法,制物低昂而均通之,将活市易而足民需,使民商两受其惠。”惠卿奇其说,遂荐安石召对。

安石闻继宗市易之说,欲见其人,遂吩咐门下省派人接至政事堂,并命知制诰吕惠卿、判司农寺曾布、户部判官吕嘉问陪坐。继宗入,见安石只一揖,对在座者拱手,道:“草泽有礼了。”安石亦一揖还,道:“先生请坐。”并命献茶。惠卿为之绍介。安石道:“闻先生有市易之说,顿开茅塞,欲闻道于先生,屈驾留京与议,可乎?”继宗见宰相礼贤下士,心中自是高兴,矜持之态稍敛,回道:“相公有命,本当遵从。奈因在下受友人之托,货易事尚未了却,一时难以脱身。想相公亦不乐见继宗负义于人。”安石道:“先生重义,安石钦佩。此事不难解,着杂买司一并收购,贵友自可返闽,了却先生心事,如何?”

继宗连忙起身拜谢,道:“蒙相公错爱,谨听吩咐。”安石道:“今日,可否先吐市易之要略,安石洗耳恭听。”继宗说道:

京师百货所居,市无常价,贵贱相倾。富人大贾皆得乘伺缓急,擅开合敛散之权,当其商旅并至而物来于非时,则明抑其价,使极贱而后争出私蓄以收之;及舟车不继而京师物少,民有所必取,则往往闭塞蓄藏,待其价昂而后售,至取数倍之息。以此,外之商旅无所牟利,而不愿行于途;由之小民日愈□削,而不聊生。其财既偏聚而不曳,则国家之用亦尝患窘迫矣。古人有言曰:“‘富能夺,贫能与,乃可以为天下。’”则当此之时,岂可无术以均之也!况榷货务自近岁以来,钱货实多余积,而典领之官拘于常制,不务以变易平均为事。宜假所积钱别置市易务,择通财之官以任其责,仍求良贾为之辅,使审知市物之贵贱,贱则少增价取之,令不至伤商;贵则少损价出之,令不至害民。出入不失其平,因得余息以给公上,则市物不至于腾踊,而开合敛散之权不移于富民,商旅以通,黎民以遂,国用足矣。

在座诸人听后,均悦其说。安石道:“已闻要略,甚合吾意。可否请先生与吉甫、子宜,望之先行详议,然后经中书呈皇上核行。”大家无异议。安石吩咐惠卿照应继宗移住驿馆款待,继宗称谢。

其后,中书奏行市易法并附草就之《市易十三条》。神宗详览后道:“魏继宗所言,大抵为王韶在缘边所行之市易也,无甚新奇处,度缘边可行,京师亦可行。惟十三条中,其一云:兼并之家较固取利,有害新法,令市易司觉察申三司,按治以法。此条削去,余悉可行。”安石道:“王韶在缘边所行市易,乃通蕃汉有无,借以增进两族交往,促其融合,重在安边,非重利也。魏继宗市易之说,一则收买货物以通积滞,使富豪大贾难以屯集居奇,以平物价;二则备资放借,使富人大贾无能抑勒小农小商,以繁市易,重在人主稍收开合敛散之权,便商贩与民需。其特奇之处在此。若删去此一条,如何抑制兼并之家?臣愚以为无此条乃圣政之阙。天付陛下九州四海,固将使陛下抑豪强伸贫弱,使均受其利,非当有所畏忌不敢也。”上道:“较固法已有律,自可施行,故不须立条。”安石道:“是有律,但未尝行,故须先申明,使兼并知所避,于圣政有何害?陛下不欲行此,适资兼并窥知陛下于抑制豪强有所畏忌,其必内连近习,外惑言事官,使之胜口也。”

上沉吟后道:“市易法先颁行,其条约委三司再斟酌。”于是,下诏行市易法。命户部判官吕嘉问提举市易务;赐内藏库钱一百万纟昏为市易本钱,其余合用交钞及折变物,令三司应付。

近来,安石对皇上任人、纳言颇感忧虑。用程?治河事方了却,而于王韶抚边招纳蕃部事,又生龃龉。原来,从王韶言,拨内库钱于古渭建市易司,允王韶支市易息钱招纳蕃部。不料秦凤路经略使、知秦州郭逵却奏说市易司并无息钱,王韶虚立蕃部姓名透支市易本钱。

上因疑之,命郭逵勘按。经略司尽拘勾当人,并命王韶到秦州磨勘。郭逵部属又揭举说,王韶嫉蕃僧智缘招纳结吴叱猎功。以致招纳事陷于停顿,而蕃部对内附亦生疑虑。安石以为此事关系到结连蕃部、复土河陇、制服西夏之国家大计,不可坐视不言。

这日,神宗会诸辅臣于延和殿。安石奏道:“谁为陛下言王韶乱支市易钱,此必无之。市易有副使高遵裕同领,其勾管非一人,财物磨勘,本意是勘验官员政绩,这里勘按,即检查官员有无贪赃枉法事。非由王韶独专,韶何缘作得奸欺?韶粗有行止,何至此!”上道:“朝廷初不疑韶,欲令分晓,免人谤议耳。”安石道:“人谤何可免,陛下苟知其无他,即谤议何伤?今疑问如此,何由责其自竭?臣愚以为任人当有大略,如汉高祖用陈平,平自言不受金无以为资,然汉高祖委金四万斤,恣所出入不问,故能济大事,况韶未至如陈平无行。以臣愚见,假令韶妄用市易钱,苟能济一方大事,亦在所容忍;况又无此,不须预有猜疑。韶内则为大臣所沮,外则为将帅所坏,虽无罪,尚懔懔不自保。此陛下所当深察也。”彦博闻此,知安石所谓内则为大臣所沮乃射己,遂道:“王韶自坏边事,岂他人所沮也。现有郭逵上报枢密文,请御览。”上命王圭读。只听王圭读道:“木征遣人来告:‘王韶元与我有誓约,不取渭源城一带地及青唐盐井,今乃潜以官职诱我人,谋夺我地,我不能校,即投董毡,结连蕃部来巡边。’若木征果来巡边,拒之则违王韶誓言,纵之则前所招纳蕃部必为木征夺去。臣智昏愚,无能裁处,乞朝廷详酌指挥。”听后,安石道:“木征为河州刺史,郭逵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统押弹制木征乃逵职事。木征有一语来,便称昏愚无能裁处,若知无能,何不早辞?”彦博道:“朝廷专任郭逵,方可以责此。”安石道:“何尝不专任?逵作经略安抚使,王韶招纳蕃部,于逵职事有何害?”上道:“不知木征果有此言否,亦安知非逵导之使言。”安石道:“就非导之使言,只观逵前后论奏反复甚明。前谓西蕃皆脆弱不足收,招纳枉费钱,今木征一言,则称昏愚无能裁处。”吴充道:“郭逵与王韶矛盾,只此可知王韶独当招纳事未得,郭逵又必不肯协同。”安石道:“朝廷兴事,若为郭逵不肯协同,便自沮坏,恐无理。”彦博道:“若木征果尔,须与力争,力争则须兴兵。”安石道:“天下之大,若果合兴兵,亦有所不得已。”上道:“开元虽无事,然年年用兵,有天下国家,用兵亦常事。尧、舜、文、武时,何尝以兵为戒。”彦博道:“兵出无名,事乃不成,古人用兵皆有名。”安石道:“今所以难用兵,以纪纲未立,基本未安,非为兵出无名也。木征是河州刺史,朝廷招纳生羌,又不侵彼疆境,却称我投董毡去,我连结蕃部去,此岂河州刺史所当言?”彦博道:“今若能服契丹、夏国乃善,至于木征,不足计较。”安石道:“今所以招纳生羌者,正欲临夏国,使其首尾顾惮,然后折服耳。”上道:“郭逵如此张皇木征,当诘问,令其分析。逵不当使其盈。”安石道:“人主操予夺之炳,盈者可以使虚。如逵者,陛下遇之恐有失于含容。逵志在争胜负,取一资半级耳,官虽尊,其趣操乃尔?招纳生羌自是朝廷本分事,若逵肯以此为己任,则朝廷何必倚王韶?”至此,上觉已有时辰,道:“卿等语犹未尽,明日再议。”遂退朝。

次日续议。安石道:“经略司揭举王韶嫉僧智缘招纳结吴叱猎功,此事必无。智缘乃王韶荐引,今经其招得结吴叱猎内附,自是韶功,何缘反嫉?智缘由于招得结吴叱猎内附,便自以为大功,过作张皇,如不经安抚司,迳自乞朝廷置戒院。对此,王韶自应裁处以理分。疾韶者因以激怒智缘,挑起对韶不满。”上道:“闻结吴叱猎极有力量,过俞龙珂远甚。”安石道:“前次未尝有一人言结吴叱猎力量过俞龙珂者,今一旦遽作此言,乃欲过崇结吴叱猎,以壮智缘之气,使与王韶龃龉而已。”上道:“有人谓韶所言诞妄耳。”安石道:“其诞妄谓何?”上道:“闻韶招纳蕃部,与物便去,我用也。”安石道:“蕃部才归附,即当给与料钱,安得遽为我用?此事须王韶训致方可为我用,岂一蹴可成。”彦博道:“郭逵欲领此事,以为若其勾管,虽木征可扫除。”安石道:“逵既知木征可扫除,何故乃如此张皇木征无能裁处?”

招纳已见功效,人皆可了当,岂但逵!去年以前,未有一人言合如此招纳者,今逵欲领此事,亦无一人复言不合如此招纳者。事有功效,昭然可见。如木征者,要与不要扫除,在陛下而已,何必逵能办此!

“木征所有部落不过一二万,又多集结不起,若以精兵万人临之,则擒木征如举秋毫耳。此事陛下若明见事机,不为奸亻妄所惑,则事无不成;若不然,则虽小事,亦未易办。郭逵有心计,若摇煽沮坏王韶,恐非但招纳事不成,缘此更开边隙。陛下若欲用郭逵,则不如罢王韶,如以王韶未可废,即须王韶势力足以自济,不为中外牵制沮坏。”上道:“须专委王韶。”安石道:“比来中外交奏,谓韶奸亻妄,但屡经按验,韶实无罪。郭逵所诋,亦未见韶显然罪状。现经略司磨勘市易钱,凡为王韶干事者多所追逮,又留韶秦州不遣,恐人情扰动。乞改由三司磨勘,允王韶回安抚司履职,其余市易勾管人员如无奸亻妄罪证,亦应放回。”上道:“朕从卿所奏,知谓州蔡挺调回,任枢密副使;郭逵徙判渭州;知郑州吕公弼改判秦州。”

秦凤路缘边安抚副使高遵裕,以皇戚诣京贺同天节,持王韶函先谒宰相王安石,为白近来缘边招纳蕃部及市易事颇详。安石甚喜,引见皇上。神宗询知缘边平静,蕃人争附,龙心大悦,问:“卿与王韶共事如何?”遵裕道:“王韶大度,生性豪爽,以招纳蕃部复河陇故土为志,不计个人得失,与韶相处颇洽。皇上放心,不复有如与郭逵龃龉之事。”上道:“如此甚好,朕去一心事。卿欲见太后否?”遵裕道:“久有此心愿。”上道:“卿且待,朕与相公说几句话便同去。”遂转对安石道:“闻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利。”安石道:“陛下所闻必有事实,乞宣示。”上道:“闻买梳朴即梳朴贵,买油即油贵。”安石待要分晓,只见入内副都知石得一急忙进来报道:

“皇上快去看看,太皇太后为缺几味药,大发雷霆,拼死拼活,太后亦劝解不下。”上对安石道:“市易缓后再说,朕进去看看。”安石告退。

上对遵裕道:“无外人,朕以家礼称呼了。请舅爷一同入内,想亦愿看望太皇太后,舅爷与其是同辈人,又是亲家,可助朕从旁劝解,可乎?”遵裕道:“听皇上吩咐。”上又令传谕提举市易务吕嘉问,监市易魏继宗到慈寿宫侍候。

上同遵裕进入慈寿宫,见外厅侍宦、宫女蜂集,窃窃私语,面色惊悸。见皇上到来,闪到二旁,跪地叩头,同呼“皇上圣安”。及进入内厅,只见满地狼藉,皆是抛碎之物;太皇太后激愤异常,骂道:“行甚市易法,官买甚缺甚,连吾几味药都配不齐……”及看到皇上进来,索性放声大号:“汝赐吾早死,少受些罪。到泉下,亦不向先帝告状。汝是皇上,有生杀予夺之权,夺吾几味药算得什么!”皇上连忙跪地叩头,道:“孙儿不敢,孙儿该死。”太后高氏听后气急败坏,道:“一老一少,一口一个死,这皇家不叫咒死不成……”说到这里,觉自己也口吐死字,速忙收住,改道:“我真该死,也说……”又觉失言,恨道:

“我今日怎的,一句话都说不好。”旁立诸人不觉好笑,又不敢笑。曹氏亦觉好气又好笑,便道:“秀林,汝自知说不好,就闭上嘴。”高氏道:“皇姨少说几句,我就闭上嘴。”曹氏道:“好,好,吾闭上嘴。”高遵裕见此,知该自己说话了,道:“太皇太后气急了,将遵裕都瞅不进眼。这里向老祖宗请安。”曹氏这才醒悟过来,笑道:“原来是亲家。你看吾老眼昏花,你何时进来都不知觉,快请坐。秀林,也怪汝不提醒吾。”高氏道:“秀林也发昏了,未注意到叔父来,请恕罪过。”遵裕提醒道:“老祖宗,皇上还跪在地下。”曹氏道:“还不起来,坐下说话。”上道:“谢祖母恩宽。”曹氏道:“亲家,吾受人欺侮,连吃药都受制。”遵裕道:“这好办,太皇太后将龙头拐杖赐予遵裕,老祖宗叫打谁,咱就打谁,看谁还敢……”惹得曹氏大笑,大家也乐了。

不多时,吕嘉问、魏继宗进来,向太皇太后、太后、皇上请安。继宗乖觉,不待问便道:“小臣奉上谕,来给太皇太后送所缺几味药。请御医检视,对否?”御医检视后,忙道:“对,对。上乘外蕃产,质佳效高,我即携去配药。”这时,曹氏问皇上:“他俩何人?”上报知嘉问、继宗官职、姓名。曹氏叱道:“如何设置市易务后,倒缺药矣。”嘉问回道:“不缺。这不是给太皇太后送来。”曹氏道:“哼!不缺,你问他。他是百种园药店主,一向承制宫中用药。百种园缺药,京城别家药店哪会有?”继宗进入已注意到店主,先不惊动他,向曹氏道:“太皇太后放心,即使京城药行全缺,小臣也会找来孝敬。今后太皇太后用药,包在小臣身上,均是上品。”曹氏道:“你有这能耐?”继宗回答道:“莫说几味药,太皇太后要甚外蕃货,继宗跑断腿,也会从泉州、杭州、广州弄来孝敬老人家。”这下,曹氏乐了,问皇上道:“他说得是真?”上道:“继宗久居泉州,同海外蕃人颇有交往。”曹氏道:“好,好。曹店主,你结识这位泉州官人,今后缺外蕃货找他相助。百种园是吾祖鲁国公为济世而设。人食五谷,谁不患病,百般行业,开药铺乃善举,非盈利也。”继宗道:“这曹店主,小臣认识。”曹氏道:“那就更好。汝俩如何认得?”继宗回道:“前不久,小臣陪泉州客商到百种园,欲售一批蕃药给该店,其中就有太皇太后今日所缺几味。这位曹店主说,该店积存已多,欲杀价捡便宜,致交易未成。泉州客商将货卖给杂买务,刚才拿来几味,即从杂买务取来。”店主初不识说话之人即那日来售蕃药者,只觉此人眼熟,因今日官服,现在还以为那日微服暗访,入其圈套,连忙跪倒,说道:“奴才有眼无珠不知官员微服查访,多有得罪,愿从重罚。”继宗看是火候,加温道:“得罪在下是小事,误了太皇太后治病是大事,你能担当得起?”曹氏见此,又恨又气,恨的是,店主为赚利竟不顾自己死活,气的是曹氏开的药铺使曹家丢脸,于是令拿下店主重责二十大板。嘉问见此,心中暗暗佩服继宗应对之才,使自己得以解脱,说道:“太后太皇刚才问臣何以缺药,现在恐不须臣分说矣。”曹氏未想到欲制市易务,反被其制,无可奈何,吩咐皇上道:“汝同彼等退下,吾同亲家说说话。”上及诸人退下。

曹氏道:“秀林陪吾与汝叔说说话,然后再同去汝宫,叔侄团聚,好好款待。”高氏道:“那还用说。”

上从慈寿宫出来,如释重负。回到庆宁宫,将今日事说与县君、皇后诸人,惹得大家发笑。上道:“这魏继宗自称草泽,却机智过人。若无他难解今日之困,不仅代朕解答了太皇太后对市易务之责难;亦释朕对市易务之质疑。看来天下能人多矣。”县君道:“从魏继宗可知非大臣所说用人太广、太急、太锐也。”上道:“诚如安石用人之言。”县君问道:“官家对市易法还摇动否?”上道:“朕不摇动矣。”县君道:“不摇动是假,但愿不大摇动。树欲静而风不止,娘愿汝为参天劲松,枝叶虽摇曳,而基干不动,斯善矣。”林美人道:“娘所说乃至理哲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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