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这套人间蒸发的戏法都是跟着笛林学的,不是真的会腾云驾雾、消失不见,而只是障眼法,用沈无量的形容就是人形魔术而已。
谢衡之这么做,不过是要吓唬吓唬这位较高自大的太子殿下,顺便提醒一下皇宫里的那一位谢家灭亡之仇,让他如坐针毡。
同样如坐针毡的还有谢红缨。早在听说太子殿下来长公主府时,她就已经吓得花容月色,生怕康景长公主不够强势,将她交出去。惴惴不安的徘徊在公主府正殿的园子里,她正巧看到了谢衡之与太子殿下针锋相对的那一幕。
那一瞬间,她顿觉手脚发麻。
不是被谢衡之的突然消失吓得,而是被谢衡之那句“谢家冤魂”惊得。
她原本就觉得小白公子很像如果能顺利长大后的谢衡之,又见他这般说,顿时觉得什么都明白了。
她小的时候就知道,康景公主赵长依很喜欢谢衡之,如今又见她毫无避讳的把这样一个面首从封国带到瑞国,甚至让他全权掌管长公主府,她本以为赵长依只是把小白公子当做谢衡之的替身,毕竟驸马谢衡之已死,长公主殿下又正值好年华,独守空闺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今时今日,见了这般场景,她才算是明白……那个人哪里是什么小白公子,他就是谢衡之本人!
一想到自己的亲哥哥没有死,谢红缨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的在流。真好,真好,这世间,再也不止她一个人姓谢了。
谢衡之吓唬完太子殿下,便立即在长公主府里安排了善后的人手。惊魂失魄的太子殿下被人从康景长公主府里抬了出去,立即惊动了皇宫那头。
谢红缨不明白谢衡之这般打草惊蛇做什么,更不明白谢衡之要做什么,所以回自己院子的时候,一路上都是皱着眉的。没想到走到院子门口,竟然见到了赵长依。
赵长依神情自若的,好像早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笑眯眯的朝着谢红缨招手,让青菱等人赶紧备下早膳。
已经知道的事情,谢红缨自然不能装傻,直接朝着赵长依就行了大礼:“谢谢嫂嫂救命之恩。”
赵长依赶忙将她扶了起来道:“妹妹快快请起,我既然说救你,就一定会救你的,你莫要行此大礼。”
“嫂嫂……”她起身之后,更想问谢衡之的事情,但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
赵长依岂能不知道谢衡之吓唬太子的事情,只是此时,她来寻谢红缨还有更大的事情:“妹妹,你听我说,如今太子殿下猖狂跋扈,所做之事可能不会经过皇上同意,我怕他再次硬来,你会有危险。”
“嫂嫂有何安排,但讲无妨,妹妹全听嫂嫂的。”赵长依定是有了主意才与她说的,不然不可能随便开这个口。
“我想让妹妹离开瑞国京城,远走他乡,妹妹可愿意?”
“全凭嫂嫂安排。”
“天下将要大乱,战乱将要不断,你若是想当将军,这瑞国的将军你恐怕是当不成的。但若是他国的将军,你可愿意去当?”女子有梦想有野心都是好事,谢红缨有文有武是个将才,当将军也不是难以担当重任之人。
“那嫂嫂想让我去哪里?”她不说愿意不愿意,她现在只想知道赵长依是要怎么安排她?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谢衡之的真实身份,作为谢家人,自然会与谢衡之共进退。她现在更想知道,谢衡之再谋划什么。看他那个样子,绝对不会屈尊于一个见不得光的早已经死了的“驸马”。
赵长依并不知道谢红缨所想,直接说:“封国太子沈扶礼是国家栋梁,我想让你去投奔他,做封国人,帮我保护我的继父景王和我的母亲开元公主。”
她想让谢红缨去的地方,自然是能守护母亲的地方。
封国因为贵妃李双荷和赵长信的阴谋,皇帝已经昏庸无能,又因为沈青烟的事情,她的爹爹沈无量更是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扳倒皇帝,太子沈扶礼名正言顺即位,那么至少景王府是安全的。
赵长依在谢红缨这里用过饭之后就离开了,她并没有得到谢红缨肯定的答案,但是心中却已经盘算着,如何与封国传递消息了。
她刚走不久,谢红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见到了神出鬼没的谢衡之。
谢衡之依旧脸上挂着无害的笑,但是笑容却不达眼底,根本就猜不出他此刻是高兴还是生气。
他开门见山直接道:“红缨,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谢红缨梗着脖子质问:“你真的是谢衡之吗?”她虽然没过及笄年岁,但这些年跟着母亲艰辛生活,早已经不会轻易信任他人。
谢衡之头微微的歪了歪,淡然一笑:“你希望呢?”
“我自然是希望你是。”这一刻,谢红缨做了一个决定,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她的哥哥谢衡之,不管他是不是谢家如今唯一的男儿,她既然要倚靠他活着,就必须相信他是。
谢衡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声音温润:“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过不用你希望,我确实是。”
话音刚落,谢红缨已经泪流满面,她哽咽着问:“阿衡哥哥,当年祖父是怎么死的?”人人都说她的祖父战死沙场,但从皇室程家的态度来看,那根本就不可能。她也不相信,自己英雄一世的祖父就那么马革裹尸、轻易丧命。
“你不是已经听我说了吗?”
“真的是皇室程家所为?”一想到自己祖父惨死,谢衡之理智顿失:“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娶赵长依?你知不知道,那位公主殿下身上流淌的也是程家的血!”
“不关长依的事,你要是有恨,就冲着皇室程家去!”谢衡之冷笑:“还是你忘了,赵长依刚刚宁可得罪太子殿下,也要保护你。谢红缨,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被恨意充满了,但也请你不要忘了你是谢家人,恩怨分明!”
“长依姐姐是好人,但是你呢?不管你谢衡之是生是死,你都是皇室程家的驸马!身份上永远都背负着皇室程家的名声!”谢红缨知道自己不对,但是此刻她已经口不择言了。
“做程家的驸马有什么不好,只要公主殿下是赵长依就行。谢红缨,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因为恨失去了理智,而是要因为恨,做些什么。”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不懂事了。哥哥需要我做些什么?”谢红缨不哭了,理智找了回来,她知道自己不该牵扯到赵长依,更不该把她当作恨的发泄口。
“我听闻你想要当女将军?”
谢红缨一惊,她没想到赵长依会把她的梦想告诉谢衡之,转念又一想,放在平常人家,谢衡之和赵长依是夫妻,于她而言是兄嫂,嫂嫂把小姑的心事告诉哥哥,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她说:“看样子嫂嫂都告诉你了。”
赵长依正在跟谢衡之闹别扭,不可能会告诉谢衡之这件事,何况她还想着谢红缨为景王沈无量所用,自然更不可能跟谢衡之提了。
关于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谢衡之也不做解释,便默认了谢红缨的说法,只是他说:“谢红缨,我们谢家满门都是死于皇室程家之受,皇室程家我是要灭掉的,你可敢跟着我一起?”
一听要灭掉皇室程家,谢红缨先是震惊,后来便是镇定,声音嘹亮的回答:“当然!”
“既然如此,我便安排你离开长公主府。”
“是像嫂嫂说的那样?我去投奔封国太子沈扶礼那里?”
“她说什么,你先接着,我自有安排。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神助攻的事情!”谢衡之笑着说,谢红缨却听不明白。
虽然没听明白谢衡之要做什么,但是谢红缨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在傍晚时分带着人端着一盘子小点心,去了赵长依的院子。
赵长依正在为怎么把谢红缨引荐给沈扶礼头疼呢,见谢红缨来了,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很是热情的起了身迎接了上去。
谢红缨见过礼之后,便解释道自己的来意:“我是特意来感激嫂嫂的,叫厨房的人做了些东西,希望嫂子尝一尝。”
见她并无异样,赵长依略有些怀疑的心思放了下去。
谢红缨除了带的这些精致的小点心,还带来了酸甜可口的果子酒。这酒的味道赵长依没喝过,便又多喝了几口,随意问道:“这果子酒是哪里来的,以前本公主在府里并没有喝过呢。”
“听厨房里的人说,这酒是小白公子备下的,准备呈现给长公主殿下的。”谢红缨老实的回答,但是没有说出这是谢衡之直接给她的。
伴着谢红缨话说完,赵长依一口酒就喷了出去,头就有些疼,整个人开始摇摇晃晃的,立即就明白了,这果子酒里,肯定有问题,紧接着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她最后一丝清明便是想骂谢衡之:卧槽,你要是给我下药,什么手段都能下,怎么就偏偏利用谢红缨而不是自己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