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无衣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又在做梦了。望着房间里熟悉的陈设,唯一不同的是“他”又长大了,大概三、四岁的模样。虽然还是那幅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可是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比如说他过去吃的是各种各样、没滋没味的奶制品和糊糊,现在是不是可以尝一尝北陆的烤全羊和马奶酒了?!
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陆无衣等来他的早膳――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红枣枸杞粥,稠而不沾碗,香而不粘牙,平心而论好吃到爆!虽然早膳没有吃到烤全羊和马奶酒,饭后还被喂了药和参汤。但是他的乖乖配合得到了一份折中的奖励――一碗鸡蛋蒸牛乳,又滑又嫩,鲜美异常。
陆无衣勉强接受了这种安排,心想着大早上吃那么油腻不好消化,也许中午就有烤全羊和马奶酒了!
这样想着陆无衣等到了他的午膳――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小碟奶饽饽,三四样精致的小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皮蛋瘦肉粥里的碎肉沫还不够他塞牙缝,饭后照例又被喂了药和参汤。但聊胜于无,好歹算是吃上肉了。陆无衣这样安慰自己,晚上一定能吃上烤全羊和马奶酒!
果然晚膳的时候恩人回来了,虽然陆无衣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势单力薄,要吃肉还是得抱紧恩人的大腿。
“阿爸――”小小的孩子张开双臂像只欢乐的小鸟,奔向大人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了――大人的大腿。说来有点尴尬,可是目前他也只到恩人大腿那么高。
恩人很高兴地抱起他,日常亲亲、抱抱、举高高之后,又陪他一起吃晚膳。
晚膳陆无衣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烤全羊和马奶酒。他见了之后简直眼冒绿光,于是眼巴巴地望着恩人……手中的筷子。对!就是筷子!那个时候北陆在饮食习惯上已经被东陆汉化的差不多了。
跃过了烤全羊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陆无衣望着轻晶盈剔透的江南贡米,看在即便是在东陆也一样贵的要死的贡米的面子上吃了下去。青菜清脆爽口、吃起来齿颊留香,但、是!再好吃那也是青菜啊!说好的烤全羊呢?!
算了,再等等吧!陆无衣劝自己要有耐心,晚膳这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然!而!
第二次恩人的筷子绕过了红烧鱼,给他夹了一筷子竹笋。
第三次绕过狮子头,给他夹了一筷子豆腐。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陆无衣终于忍不了了!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果断地伸出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烤全羊,但乐极生悲的是中途竟然掉进了恩人的碗里!!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恩人满怀欣慰地夹起原本属于他的烤全羊,慢慢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最后吞进肚里。然后(感觉上应该是)笑眯眯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萝卜。
陆无衣欲哭无泪啊!整顿饭下来他吃到的唯一和肉沾边儿的一道菜,就是一小碗鸡汤,香味浓郁但、是!那是一滴油水也没有、一丝鸡肉也没有的纯鸡汤啊!!
这让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情、何、以、堪?!
一连吃了好几天这样的饭菜,吃得陆无衣简直生无可恋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饭后那些个汤汤水水,药啊、参汤啊、补品啊!光这些就够陆无衣受的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天晚膳后,大约是觉得这段时间陆无衣乖巧听过了许多,恩人特地给他带了东陆最受小孩子喜欢的零食――一根冰糖葫芦。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该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么?陆无衣无力地望着那根红艳艳冰糖葫芦,瞅着、瞅着眼看糖衣都要化了,看左右无人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然后眼前一亮!是甜的耶!再轻轻咬上一小口,糖衣是甜的、山楂是酸的,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他的舌尖炸开!真的太好吃了!
陆无衣笑得见牙不见眼,此刻他已经彻底抛开身为大人时的种种顾虑,真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看。小孩子果然都喜欢吃冰糖葫芦,他怎么能例外呢?
于是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很快吃完了那串冰糖葫芦,连糖渣都没放过。
呃……陆无衣拍了拍肚皮,小小地打个嗝,好吃、好吃、真好吃!
午睡的时候他觉得舌头有一点痛,在铜镜面前模模糊糊地一照,才发现舌头上有一道小小的口子,伤口细如发丝,要不是疼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目测是刚刚吃冰糖葫芦被糖渣划得。
陆无衣不甚在意地倒头就睡,心想根据他(多年来受伤无数)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小口子多半都是能自愈的,压根不用管。
这种小事搁在以前陆无衣的身上压根不会在意,可是小孩子的身体能跟他以前有先天真气护体的身体一样么?谁能想到就这么一道小小的伤口,就差点要了这孩子的命呢?
等陆无衣一觉睡着就觉得自己嘴里怪怪的,一股铁锈味儿在口腔里蔓延着。再看看寝衣上,他原本以为是这小孩子的身体,睡睡着了流的口水,顿时呆若木鸡。
都被血浸透了好么?!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不就是吃个冰糖葫芦被扎破嘴了么?!怎么弄得跟凶杀案一样?!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头晕目眩,搞笑的是这种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陆无衣只在少数的几场战役中体验过。
这个孩子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陆无衣的异样很快被人发现,侍女砸了手中的铜盆,(感觉上是)尖叫跑出门去。很快恩人和大夫都来了,小小的孩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面如金纸,鸦色得睫毛垂在苍白的脸上,像冬日里被冻僵的蝴蝶,随时有可能死掉的样子。
“阿爸……我没事……”说不懊悔是假的,陆无衣真的害怕就这样害了这个孩子,他不该贪嘴,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竟然如此脆弱,一道小小的伤口竟然都能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以后……一……定……乖……”
陆无衣骇然!他虽然还在这个身体里,可是刚刚说话的却不是他!是这个孩子本人!
他感觉到一股外力正在将他,从这个身体里强行抽离!
陆无衣不知道的是,他不过是重复了这个孩子以前经历过的事情而已。也就是说,就算没有他,这个孩子也不会拒绝他“阿爸”带回来的冰糖葫芦。这是孩子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