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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传世故事(4)

黄霸外宽内明很得民心,他治理的颖川,户口连年增加,百姓道不拾遗,治绩为当时天下第一。他也因此官秩连升。五凤三年(公元前55年)他代替丙吉做丞相,被封建成侯。黄霸擅长在地方上治理平民百姓,但作为丞相总理全国纲纪号令,他的风采却不及前任丙吉、于定国等人,远比他治理郡县的功名要小。当时京兆尹张敞家的鹖雀飞到丞相府停集,黄霸认为是神灵之兆,召集群议准备上报皇帝。张敞弹奏他说:“我曾被丞相请去与中二千石博士一起考问各地前来上计的长吏、守丞。为民兴利除害成就教化的逐条上报,而耕地去除田界、男女不同路而行、道不拾遗的,与举荐孝子、悌弟、贞妇的同为一类,都优先上殿,举荐而不知其所举人数的排在其次,不能条陈其教化的也在后面跟着叩头称谢。丞相虽然口中不说,但心中是希望如此。长吏、守丞正在条对时,臣敞家里的鹖雀飞到丞相府屋上,当时有几百个人见到。边关之吏都知道这种鸟,但问他们他们却称不认识,于是丞相准备上说皇天报下神雀,奖示长吏、守丞,应当命各地长官严责长吏、守丞,举荐三老、孝悌、力田、孝廉、廉吏时必须确得其人,名副其实,各地也当以法检查。如有沽名钓誉者,定要杀戮其人,以证明好恶。”皇帝称许了张敞的上书,重召上计述职的官吏,令宫中侍中按照张敞的意见临场检视,黄霸十分惭愧。

还有一次,乐陵侯史高因外戚身份承沐旧恩在宫中地位显贵,黄霸就举荐史高做太尉(掌全国军政,与丞相、御史并列),皇帝派尚书召问黄霸说:“太尉之官罢停很久了,丞相一直兼其职,是用以显示偃武修文的宗旨。如果国家边境有战事,左右之臣都可以率兵出征。再说宣扬教化,通畅人才和言路,使刑狱无冤案,地方无盗贼,这才是你的职责。将相之官,由朕来任免,侍中乐陵侯史高是朕的帷幄近臣,朕自知其材质。用得着你越职来举荐他吗?”黄霸对尚书令免冠谢罪,请代致皇帝,好几天后皇帝才免他的罪,从此后黄霸再也不敢轻意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黄霸不称相职,但自汉朝立国以来,说到治理地方的良吏,当推黄霸为首。

《汉书·循吏传·黄霸》

刘邦用叛将不疑

陈平,阳武户牖乡人。少年时家境贫寒,爱好读书,致力于黄帝老子之术。他家有30亩田地,他与兄长陈伯住在一起,平常都是陈伯耕地种田,纵容陈平四处游学。陈平其人高大伟岸美貌,有人对陈平说:“你家境贫寒是吃什么东西长得如此肥美?”他的嫂子痛恨陈平不过问家务生产,接嘴说:“也不过是吃糠麸罢了。有这样的小叔子,还不如没有!”陈伯因此而休妻。

陈涉起兵后,立魏咎为魏王。陈平此时告别兄长陈伯,跟一帮少年去追随魏王咎。他向魏王游说,不被采纳,又有人进他的谗言,陈平就逃离而去。这时项羽占领了黄河,陈平去归附项羽,他协助项羽,颇有战功,不断进爵赏金,后拜为都尉(仅次于将军的军官,汉初秩比二千石)。后来陈平惧怕项羽诛杀他,就把赏金和官印交人还给项羽,自己负剑而逃。渡河时,船工见其伟岸,颇有丈夫气象,又独自行走,怀疑他是逃亡将领,猜他腰里藏有金玉宝物,就拿眼盯着他,想杀他。陈平心下恐惧,解衣露怀表示身无长物,因此才得以脱险。

陈平逃到修武投降了汉,借助魏无知求见汉王刘邦,汉王召他进见,赐食后要他回客舍。陈平说:“我有事而来,要说的话不能拖过今夜。”于是汉王与之交谈,非常愉快。汉王问:“您在楚担任何官?”回说:“做都尉。”当天就拜陈平做都尉,诸将都吵吵嚷嚷,议论纷纷,说:“大王一天之内得到楚的一个逃兵,不知底细,就给享受特殊待遇!”汉王因此对陈平宠爱有加。

绛、灌等旧将进谗言道:“陈平这人虽有伟岸的丈夫气概,像玉石装饰的头冠,其中未必有真货色。听说他家居时与其嫂私通,服事魏王不被容纳,逃到楚,不被重用,又逃到汉。现如今大王授以尊官,令他护军。他不过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叛臣,希望大王明察。”汉王表示怀疑,责问无知:“有这回事吗?”无知说:“有。我当初推荐他,是因其才能,而陛下问的是德行。现在即使有尾生、孝生这样行孝、守信的人,于战争之胜败无益,陛下有闲去任用他们吗?现在楚汉相抗拒,我推荐有奇谋的人,是因为他的计谋确实有利国家。与嫂私通等劣迹又何足为虑呢?”陈平辩解说:“我事奉魏王,他不采用我的谋略,所以又去事奉项王。项王不信任人,他所信任宠爱的不是项家诸将就是妻弟等人,即使有奇士也不重用。我在楚就听说汉王肯用人,所以归附大王。我一贫如洗,不接受钱财无以为生。若我的计谋确有可取,希望大王能采用。若一无是处,我请求回家。”汉王乃丰厚赏赐他,授为护军中尉(掌派遣安排诸将之事)。将校们再没人敢议论了。

其后楚汉战争不断,汉王问陈平:“天下战乱纷纷,何时能够平定啊?”陈平说:“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好礼廉节的士人大多归附他,但说到论功行赏封爵,他又不得人心了。现在大王您简慢少礼,廉节好礼之人不亲,但大王肯丰厚地赏赐爵邑,那些好利之徒就来归附汉。这样的话,项王的骨鲠之臣只有几个: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等,只需大王拿出数万斤金,行反间计,贿赂他们,让楚心存怀疑。项王这人多疑,轻信谗言,一定会自相残杀,大王趁机进攻,一定能破楚。”汉王听从他的计谋,动用四万斤黄金给陈平,任他自由支用,不问去处。

陈平用金去反间楚军,说诸将劳苦功高,却始终得不到土地和封王,要与汉合而为一。项羽果然怀疑部将,派使者到汉,汉这边的人见到楚使者佯装吃惊地说:“我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原来是项王的使者呀!”他们还故意怠慢使者,这就更使项王怀疑亚父。亚父听说项王怀疑他,大怒,说:“天下事基本已定了,君王好自为之,我回老家去了。”回家途中病发而亡。

汉六年(公元前211年),有人上书告发楚王韩信谋反。陈平出主意:“韩信善于用兵,不能以之为敌,陛下就假装出游云梦,在陈与诸侯相会,韩信必定去郊外迎谒,陛下趁此抓住他,只需一个大力士就够了。”后来果真用这个办法抓获韩信,绑缚回京都。汉王因此封陈平为户牖侯,世代不绝。陈平辞谢,大王说:“我用了先生的计谋,致胜克敌,不算功劳吗?”封赏更厚。

《汉书·陈平传》

霍光倡议废除昏王

霍光,西汉大臣,霍去病的异母弟弟。昭帝年幼即位,他受武帝遗诏辅政,任大司马大将军。

元帝元年,昭帝驾崩,无子嗣,立迎昌邑王刘贺。刘贺是汉武帝的孙子,十分淫乱。在服丧期间,不着丧服,不素食,纳官奴二百余人,在宫禁内喧闹游戏。已故皇帝灵柩还停在前殿,他就引昌邑乐人击鼓作歌,并与昭帝宫人淫乱等等。霍光因而忧虑愤懑,单独问其亲近的大司农田延年。延年说:“将军是国家柱石,认为此人不宜继位,为什么不向太后建议,另外选择贤德之人立为皇帝呢?”霍光说:“我现在确实希望如此,古时有先例吗?”田延年说:“古时伊尹在殷为相,废太甲以安定朝廷,后人称赞他的忠诚。将军若能如此行事,您就是汉代的伊尹。”于是他们召集一些朝廷重臣在未央宫聚会议事。霍光说:“昌邑王行为昏乱,恐怕要危及社稷,怎么办?”群臣都惊愕失色,只是惟惟喏喏,而已。此时田延年上前,离开席位,按着剑说:“先帝把幼孤托付给将军,把天下寄托给将军,是因为将军您忠厚贤德能安定刘氏江山。现在群下鼎沸,社稷将倾,若令汉家断绝祭祀,将军即使死了,在地下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呢?今日之议,要速决,群臣不立即响应的,请允许我以剑斩之。”霍光辞谢说:“天下形势险恶,霍光应当受责难。”于是参与议事的人都叩头,说:“天下百姓的命运都掌握在将军手上,我们只听大将军的命令。”霍光就与群臣一起去见太后,详细陈述昌邑王不能继承皇位的原因,皇太后于是下诏废昌邑王刘贺。

(《汉书·霍光传》等)

隽隽不疑断狱

西汉时期专门研治《春秋公羊传》的今文经学家隽不疑。他的行动都以礼为准则,年轻时就闻名州郡。他的穿着打扮也独具特色,出门拜客,常常是头戴进贤冠,身穿宽衣大带,腰佩木柄长剑,行动起来环玦叮口当,尊严古雅。可是他并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当他滔滔不绝谈论当世时务的时候,连那些朝廷大员和州郡老吏,也侧耳恭听,“莫不惊骇”。

他被任用为青州刺史,然后又升京兆尹。在京师,他很受吏民尊敬,有极高的威信。每当他下到属县考察囚徒定罪情况归来时,他的母亲总要问他:“这次下去平反了多少冤狱?救活了几个人?”倘若平反冤狱多,老太太就喜笑颜开,饮食、言语都比平时特别的好。反之,倘若没有平反,她就闷闷不乐,饭也吃不下去,话也不想说。有这样的好母亲,因此,隽不疑当官,虽然严正,但不刻薄残忍。昭帝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的某一天,有一男子乘黄犊车,车上插着黄色小旗,穿一身黄色衣服,来到宫门的北阙。来人自称是“卫太子”,要求拜见皇帝。北阙是大臣们等候朝见或上书奏事的地方,经常有内外臣僚来往。这一突发事件,把官员们惊呆了。

卫太子何许人也?汉武帝的长子,当今皇帝的长兄。他是卫皇后所生,曾被立为皇太子。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直指绣衣使者江充,诬陷太子行巫蛊,太子被迫起兵锄奸,兵败外逃,后自杀。现在卫太子突然来到,对于这一重大事件,负责接受章奏的官员不敢隐瞒,马上报皇帝。皇帝也很吃惊,下诏命公卿、将军等官中素识太子的,前去辨别真伪。这一消息轰动了长安全城,吏民人等从四面八方聚集宫门围观,有数万人之多。人山人海,议论纷纷,乃至朝廷命右将军陈兵阙下,以防闹出乱子。前来辨识的大臣们心知关系重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头说话。

京兆尹隽不疑来得最晚。作为京城的地方长官,在他治理的地方发生如此重大事件,他岂有这样晚才知道的?他是在认真考虑,又经过一番精心布置之后,才来到宫门。他带着吏员的武士,分开众人,威严地来到“卫太子”的面前,但不是像别的大臣那样左看右看,辨别真假,而是大声喝叫随从将“卫太子”马上捆绑起来,拘押候审。旁边有不少大臣嫌他太大胆冒失了,说:“是非尚未弄清,是否暂且等等再说?”隽不疑说:“诸君何必怕什么卫太子?且不说先前已有确信,卫太子早已自杀身亡;就算他还活着,也已经成了一个必须缉拿的罪人。诸君怕什么?我如此做,有《春秋》纪事为依据。春秋时卫灵公的太子蒯聩,得罪于灵公,逃奔晋国。灵公死后,蒯聩的儿子辄嗣位。这时晋国的执政赵鞅,要求将蒯聩送回卫国为君,遭到了卫君辄和大臣的严辞拒绝。这一举动得到了《春秋》的肯定。我们的卫太子得罪先帝,举兵作乱,逃奔在外,不能引罪自裁,如今自己送上宫门,这样的罪人,怎能不抓?有《春秋》的是非可比,还犹豫什么!”说罢,就命将“卫太子”押赴诏狱。

汉昭帝和掌握朝政大权的大将军霍光,对隽不疑的以《春秋》断狱的作法十分满意,他们说,公卿大臣都应当像这样以精湛的经学治理国家大政。霍光还想将女儿许配给他,但隽不疑坚决地辞谢了。

这一案件尚未审理结束的时候,隽不疑就因病离职了。后来,廷尉审出“卫太子”果然是奸人冒充。冒充者叫成方遂(一说是张延年),是个卖卜的术士。由于原卫太子府中有个舍人向成方遂问卜,对他说了一句:“你长得很像卫太子。”说者无心,这卖卜人却因此萌发了一个侥幸谋取富贵的念头,因此才有诈称诣阙的一幕闹剧。当然,结果可想而知,闹了个“诬罔不道”之罪,腰斩东市的下场。

《汉书·隽不疑传》

韩延寿奉行礼治

西汉著名的地方守令韩延寿,他做官崇尚礼义,意在以教化感人向善,以礼让解纷息讼。因为在淮阳太守任上政绩显著,朝廷调他到极难治理的颍川任太守。

颍川豪强势力多,官不好当,朝廷经常要选拔优秀的二千石官来当太守。原来赵广汉在这里当太守时,也曾名噪一时,赵广汉的策略是激励告讦,利用权术撩拨豪强之间的矛盾,分化瓦解他们的团伙力量,以便逐个加以打击。他的办法对锄奸抑恶起到一定作用。但不是治本的办法,而且留下了不少后遗症,使得百姓之间旧恨未解,新仇又生。韩延寿看到了这个弊端。他的办法是通过提倡礼义、表彰孝行,引导人民和睦亲爱,消除怨咎。后来他任东郡太守时,更推而广之,大兴古礼古乐,举办春秋乡射,羽葆棨戟之类。他的以教以治心,以减少刑狱的办法,也有一定的效果。史书上说“吏无追捕之苦,民无捶楚之忧”,尽管有些夸大,但比起酷吏的镣铐统治来,无论如何要文明一些。

韩延寿还做出了一些出人意表的行为,以便达到他的目的。他的一些下属吏员背着他干了坏事,如何惩治这些奸官猾吏呢?他不是愤怒地以长官的权威依法治罪,而是在众多下属面前,表现出痛心疾首的负咎之情,无比悲愤地刻骨自责道:“难道是我在哪个地方做错了事情,对不住他们吗?他们怎么会干出这样可怕的事呢?”他的反躬自责还往往有效,有些犯事的吏胥被他那捶胸顿脚般的伤情,搞得极度难堪,无地自容。有人或许是真的受到感动,深感无颜再站到郡守面前。一个县尉羞愧得自刺身亡。他门下的一个掾吏,也拔刀自刭,虽然得到解救,但伤及喉管,已经喑哑不能说话了。韩太守听说,马上跑去看望,他抱持掾吏痛哭不止,又是寻医治疗,又是派员护理,又破格免除了他的徭役负担。他认为这类人既得到了惩罚,又使自己移风易俗的美政流传,这不比刑狱相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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