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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物春秋(2)

霍光和左将军上官桀结成儿女亲家,两人互相亲近。霍光大女儿是上官桀儿子上官安的妻子。她有个女儿年龄和昭帝相当,上官桀通过昭帝姐姐鄂邑盖主把上官安女儿收入后宫封为倢伃,几个月以后,立为皇后。皇后父亲上官安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封桑乐侯。霍光出宫休假期间,上官桀就入宫代替霍光决定政事。上官桀父子位高权增之后,感激长公主的恩德。公主私生活不俭点,与河间的丁外人私通。上官桀、上官安想为丁外人求封爵,希望依照国家关于列侯娶公主的成例把丁外人封为列侯。霍光不同意。又为丁外人求光禄大夫官职。想让丁外人有被召见的机会,霍光又不同意,长公主因此对霍光大为不满。而上官桀、上官安屡次为丁外人求官爵求不到,也很羞惭。心里想,从先帝时开始,自己已经是九卿,官位在霍光之上,等到父子都成了将军,又有和皇后的重要关系,皇后是上官安亲生女儿,霍光只不过是外祖父,霍光反而专制朝廷政事!从此二人争权。燕王刘旦因自己是昭帝哥哥却没能得立为帝,常怀怨恨。御史大夫桑弘羊创始酒、盐、铁专卖官营制度为国家兴利,居功自傲,想为子弟求官,也怨恨霍光。于是盖主,上官桀、上官安及桑弘羊都和燕王刘旦合谋,让一个冒充是燕王使者的人向朝廷上书,说霍光“去主持郎官和羽林军的大规模军事演习时,路途中实行像皇帝出行时那样的戒严,吃饭时让皇帝御厨房为他提前准备饮食。”又说“苏武以前出使匈奴,被拘留二十年不投降,回朝以后,只委托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杨敞没有功劳,却当上了搜粟都尉。又专断地调动、增加大将军府的校尉。霍光专权、放纵,我怀疑他别有企图,臣旦愿意交出燕王封爵,入宫值宿护卫,监察奸臣的叛变阴谋。”等候霍光出宫休假时,上奏给皇帝。上官桀打算,从宫里把这件事下交给主管官吏查办,桑弘羊负责和各大臣共同胁迫霍光退职。所谓的燕王书信上奏以后,昭帝不肯向下转发查处。

第二天早上,霍光知道了这件事,留在殿前西阁的画室中不肯进殿。昭帝问:“大将军在哪儿?”左将军上官桀说:“因为燕王告发他的罪行,所以不敢进来。”昭帝下诏叫大将军进殿。霍光进殿,取下头上的冠,叩头谢罪。昭帝说:“将军戴上冠。朕知道信是假的。将军没有罪。”霍光说:“陛下怎么知道的?”昭帝说:“将军去广明检阅郎,是近日的事。调校尉以来还不到十天。燕王远在外地,怎么来得及知道?况且将军造反,不必要用一个校尉啊。”这时昭帝才十四岁,尚书和身边的人听后惊诧不已。而上书的人果然逃跑了。追捕很急。上官桀等人害怕,对昭帝说:“小事不值得穷究。”昭帝不同意。

后来上官桀党羽中只要有诬陷霍光的,昭帝就发怒说:“大将军是忠臣,先帝委托来辅佐朕的,敢有诽谤他的,要办罪!”从此以后,上官桀等人不敢再说。于是密谋叫长公主设酒席请霍光,埋伏兵士,杀掉霍光,乘势废黜昭帝,迎立燕王为天子。这个密谋败露了,霍光把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丁外人连同他们的家族都予以诛杀了。燕王、盖主自杀而亡。霍光威镇全国。昭帝举行冠礼以后,继续委任霍光主持国政,昭帝时,霍光主政,有十三年之久。百姓富足,四夷归顺。

元平元年,昭帝去世。没有儿子。武帝六个儿子。独有广陵王刘胥在世,群臣讨论该立谁为皇帝,都主张立广陵王。广陵王本来是行为放纵,不合正道,武帝才不选用的,所以霍光听了大家议论内心不安。有一个郎上书说:“周太王废黜太伯而立王季,周文王舍弃伯邑考立武王,都是只看适宜就立。即使是废黜长子而立少子也是可以的。广陵王不能继承帝位。”他的话符合霍光心意,霍光把他的上书拿给丞相杨敞等人看,把这个郎提拔为九江太守。当天就奉皇太后诏令,派遣行大鸿胪事的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去迎接昌邑王贺。

刘贺,是武帝孙子,昌邑哀王的儿子。到长安后,即位为皇帝,行为淫乱。霍光忧愁愤懑,单独询问他所亲近的原来的属吏现任大司农的田延年,这事该怎么办。田延年说:“将军是国家的栋梁,既然确实知道他不行,为什么不向太后说明,另立贤明之主?”霍光说:“现在想这么办,在古代有先例吗?”田延年说:“伊尹做殷朝的相,废黜太甲来安定宗庙社稷,后世称颂他的忠诚。将军如果能办这件事,也就是汉朝的伊尹啊。”霍光于是在本官大司农之外,又给田延军一个“给事中”加官身分,让他可以进宫议事。又暗地和车骑将军张安世谋划。接着召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在未央宫共同议事。霍光说:“昌邑王行为昏庸淫乱,恐怕会带来困难,怎么办?”群臣全都大惊失色,无人敢语,只是随声应付不置可否而已。田延年离开坐席走上前摸着剑说:“先帝把幼年太子托付给将军,把天下托付给将军,是因为将军忠诚、贤明,能保刘氏子孙的平安啊,现在臣民不安,国家行将崩溃。而且汉朝历代相传,谥号里都有孝字,意思就是要长保天下,让祖先能享受子孙的祭祀啊。如果让汉家断绝了祭祀,将军死后,拿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呢!今日的讨论,不能有一会儿的耽搁。群臣里有谁赞成得晚一些,我就请求让我杀了他!”霍光谢罪说:“九卿对我的责备是正确的。如今人心浮动,议论纷纷,我应当受到责备。”于是参加会议的都叩头说:“百姓的命运都在将军一个人了,我们都只听将军的安排。”霍光就和群臣一起去拜见太后,并向太后详细禀告,叙说了昌邑王不能继承帝位的情况。皇太后于是移驾未央宫承明殿。并下令未央宫各处守门官兵不许放昌邑王手下的群臣进未央宫。昌邑王到太后处朝见回来,乘上车肇准备回温室殿。中黄门的宦官各把住一扇门,昌邑王进去,门就随即关闭,昌邑王国群臣不能进门。昌邑王说:“这是怎么回事?”大将军跪下说:“有皇太后命令,不让昌邑群臣进门。”昌邑王说:“慢一点口么,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霍光派人把昌邑王群臣驱赶到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张安世带领羽林骑兵逮捕捆绑了二百多人,都送到廷尉和诏狱去看管。派从前昭帝时的侍中中臣侍卫看守昌邑王,霍光告诫他们要小心看守,“万一仓猝间昌邑王死掉或自杀,我就对不起天下人,有杀君的罪名了。”昌邑王还不知道就要被废黜了。对身边的人说:“我原有的群臣从官怎么得的罪,而大将军把他们都抓起来?”过了一会儿,有太后命令,召昌邑王。昌邑王听说召见他,心里有点怕,就说:“我得了什么罪而要召我呢?”太后披着用珍珠缀成的短袄,穿着庄严的礼服坐在武帐里,两边几百个侍从的人,都手持兵器。皇宫武装警卫期门勇士都拿着戟排列在殿陛之下。群臣按次序上殿。召昌邑王伏在太后面前聆听诏书。霍光和群臣联名上奏,弹劾昌邑王。尚书令宣读奏章说:

丞相臣敞,大司马大将军臣光,车骑将军臣安世,度辽将军臣明友,前将军臣增,后将军臣充国、御史大夫臣谊、宜春侯臣谭,当涂侯臣圣,随桃侯臣昌乐、杜侯臣屠耆堂、太仆臣延年、太常臣昌、大司农臣延年、宗正臣德、少府臣乐成,廷尉臣光、执金吾臣延寿、大鸿胪臣贤、左冯翊臣广明、左扶风臣德、长信少府臣嘉、典属国臣武、京辅都尉臣广汉、司隶校尉臣辟兵、诸吏文学光禄大夫臣迁、臣畸、臣吉、臣赐、臣管、臣胜、臣梁、臣长幸、臣夏侯胜、太中大夫臣德、臣印冒着死罪向皇太后陛下禀告,臣敞等顿首死罪。天子所以能永保宗庙统率全国,是因为他以讲求慈孝礼义谨慎使用赏罚作为自己育行的根本原则。孝昭皇帝无子早逝,臣敞等讨论:《礼》说:“做人家的后嗣,就是做人家的儿子。”昌邑王可以给昭帝做后嗣,就派宗王、大鸿胪、光禄大夫奉太后所给的旄节去召昌邑王来主持丧事。但昌邑王穿上最重的斩讠衰孝服,却丝毫没有悲哀心情,他废弃礼义,在路途中,不吃斋戒,随便虏掠女子载入有帷幕的衣车内,带进所住的传舍里去。刚到长安,谒见太后,被立为皇太子,就常买鸡、猪吃。在昭帝灵柩前接受了皇帝信玺、行玺,回到自己位置时,把信玺、行玺从匣中取出而不封藏好。命从官轮换着持符节把从昌邑王带进京的从官、驺宰、官奴二百多人接进宫里,经常在一起游戏。自己亲身往保藏符玺的官署索取符节十六枚,早上晚上两次在昭帝灵柩前哭奠时,让从官轮换着持节跟随。曾写信说:“皇帝问候侍中君卿。我派中御府令高昌奉上黄金一千斤赐予君卿,让君卿娶十个妻子。”昭帝灵柩尚未入葬,就取出乐府的乐器,招引昌邑王府的乐人,击鼓、唱歌、吹奏乐器、演戏。送昭帝下葬回来,上前殿时,击钟磬。把祭祀太一神和祭祀宗庙时奏乐的乐工召进后宫,经由皇帝车驾所行的辇道到上林苑的牟首池去,吹打乐器唱歌跳舞,表演各种节目。从长安厨取出三份太牢祭品在阁室中设祭,祭祀结束,就和从官一同吃喝。驾驶着只有在祭天和郊祀社稷时才能用的法驾,用皮轩、鸾旗先行引导,在北宫、桂宫里驱驰,逗弄野猪,斗老虎玩。取来皇太后乘坐的小马车,让官奴骑乘着在宫廷里玩耍。和孝昭皇帝从前宫中的侍女名叫蒙的等人淫乱,还命令掖廷令说,谁敢泄漏出去,就要腰斩。

太后说:“停下!做人臣的,能够这样胡作非为吗!”昌邑王离开原来席位爬在地上听。尚书令继续宣读奏章:

拿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的印绶和级别低些的秩比六百石以上官员的墨绶、比二百石以上的黄绶来给昌邑王府的郎官和被赦免的奴隶佩带。把节上的黄旄换成赤旄。拿出御府里的金钱、刀、剑、玉器和花绸缎,赏赐给陪自己游戏的人。和从官、官奴日夜喝酒,嗜酒无度,命令太官“进献皇帝饮食,和往常一样。”监管皇帝饮食的食监奏报:“守孝期间,不能享用和往常一样的饮食。”他仍催太官进献,叫不要通过食监。太官不敢进献。就派从官出宫买鸡猪,命令殿门卫士放他们进来,成为常事。独自在夜里于温室使用接待贵宾的“九宾”之礼,接见姐夫昌邑王国的关内侯。祭祀祖宗庙的礼节还没举行,就颁下玺书派使者持节,以三份太牢祭祀他生父昌邑哀王园庙,自称“嗣子皇帝”。接受符玺后,27天,使者四出,持节命令各官署,征调物品共1127次。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及侍中傅嘉多次对他所犯过失提出劝谏,他却派人拿着文书斥责夏侯胜,捆起傅嘉投进监狱。他荒淫迷惑丢失帝王礼仪,搞乱汉家制度。臣敞等多次进谏,不改正,却越来越糟。怕要危害国家,天下都在担心。臣敞等谨慎地和博士臣霸、臣隽佶、臣虞舍、臣射、臣仓商议,都说:高皇帝建立功业,成为汉朝太祖,孝文皇帝慈仁节俭,成为太宗。现在陛下做孝昭皇帝后嗣,行为淫乱邪恶,不守法度,《诗》说:‘即使说无知,也已经抱孩子了。’五刑之类,最主要的用于处罚不孝。周襄王不能侍奉母亲,《春秋》说。‘天王出去居住在郑国。’因为他不孝,所以用‘出’字贬他,这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弃绝他。’宗庙比君主尊贵重要。陛下没有受命于高庙,不能让他继承天命,奉祭祖宗庙,以百姓为子民。应当废黜。”请求派主管部门御史大夫臣谊、宗正臣德、太常臣昌,与太祝用一份太牢祭品,把这事祭告高庙。臣敞等冒死报告。

皇太后说:“可以。”霍光命令昌邑王起来拜受皇太后诏令。昌邑王说:“听说天子有谏臣七人,即使无道胡为,也不丢天下。”霍光说:“皇太后已下令废黜,哪里来的天子!”于是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解除他的玺绶,奉交给皇太后,扶昌邑王下殿,出了金马门,群臣相送。昌邑王面向西拜首说:“我愚蠢,不能担当汉朝的大事。”站起身登上乘舆副车。大将军霍光送他到昌邑王在京师的官邸,霍光道歉说:“王的行为自绝于上天,臣等无能,不能以死报效王的恩德。臣宁愿对不起王,不敢对不起国家。愿王自爱,臣永远不能和您再见面了。”霍光洒泪而去。

群臣上奏说:“古代被废黜的人,要被弃置到远方去,不让他再参与政事。请把王贺迁徙到汉中房陵县去。”太后下诏,让贺回到昌邑去,赐予汤沐邑二千户。昌邑群臣因为犯了放弃辅导职守、引诱王干出坏事的罪,霍光将他们二百多人全部杀掉。押赴街市处刑时,他们大声呼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霍光坐在掖庭中,会集丞相以下官员讨论确定拥立的人选。广陵王已经在以前决定不用了,燕刺王由于谋反而被杀,他的儿子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近亲唯有卫太子的孙子被称为皇曾孙的,民间都称赞他好。霍光于是再和丞相敞等上奏皇太后说:“《礼》说:‘为人之道要亲爱自己的父母,所以推溯上去要尊崇始祖,尊崇始祖,所以要敬重大宗。’大宗没有后代,要选择旁支子孙中贤能的作为后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武帝在世时有诏,让掖庭负责抚养,现已18岁,跟随老师学习了《诗》、《论语》、《孝经》。为人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做孝昭皇帝的后代,继承祭祀祖宗庙的大任,做百姓的君父。臣昧死报告。”皇太后下诏令说:“可以。”

霍光派宗正刘德到皇曾孙的家尚冠里去,让他洗头洗身,赐予他皇宫里的衣服。太仆驾着轻便的轮猎车来迎曾孙,到宗正府举行斋戒,进未央宫谒见皇太后,被封为阳武侯。不久,霍光捧呈皇帝玺绶,他拜谒高祖庙。这就是孝宣皇帝。

第二年,宣帝颁布诏书说:“褒奖有德的人赏赐立头功的人,这是古今通行的道理。大司马大将军光,宿卫孝武皇帝忠诚正直,宣扬表彰皇帝的恩德,坚守节操主持正义,使宗庙平安。现命令把河北东武阳一万七千户加封给光,连同以前已享有的,共为二万户。”前后赏赐黄金千斤,钱六千万,杂色绸缎三万匹,奴婢一百七十人,马两千匹,最好的住宅一所。

从昭帝时开始,霍光儿子霍禹及哥哥的孙子霍云,都是中郎将,霍云的弟弟霍山为奉车都尉侍中,统率外族归附的军队。霍光两个女婿为东西宫的卫尉。霍家各个女婿、外孙享受在朝廷有事时参加朝会的优待,担任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等职务。亲族党羽联成一体,像树根一样牢牢盘据着。霍光从武帝后元时,掌握国家大权,到宣帝即位,霍光归还大权,宣帝谦让不接受,各种事都先报告霍光,然后昼报天子。霍光每次朝见,宣帝都虚心相待,态度严肃庄重,以礼接待他,谦虚得都有些过分。霍光掌握国家大权,前后共二十年。

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春,霍光病重,宣帝亲自去慰问霍光的病。宣帝为他流了泪。霍光上书谢恩说:“希望在我封邑中分出三千户,请皇帝拿去封我哥哥的孙子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行哥哥骡骑将军去病的祭祀。”宣帝把这份申请交给丞相、御史去办,当天任命霍光儿子霍禹为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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