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阎烈阳把她拉到怀里,嘶声道,“谁知道你明日会不会对我冷冷的?然儿,我受够了你对我们的冷淡,以前,你总是我们视而不见,维持在朋友和臣子的界限,你不知道,在界限在另一端,我们是多么痛苦。本来,我们三个在雪山时早就说过,如果你身体得好,我们就再也不痴缠于你,可是,天见可怜,你和白洛天没有孩子,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怜悯,所以我们就借着茅长鸣叛乱的机会给你下药了。然儿,这不全部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这样做,你会正眼看我们吗?”
“我们,也只是等到绝望了才如此做……”阎烈阳的声音暗哑低沉。对于爱,他们已经把自己低在尘埃里了。
白洛天悄悄地把自己隐身在树丛下,望天。
“今日之事是我惹起的,当日对你下药也是我主张的,只求你不要怪罪他们两个。”阎烈阳声音有点哽咽,这几天,大喜过后是大悲,让他无所适从。
他望着她,拉着她的手,只觉得那柔软的小手如今充满了刺骨的冰凉,他只觉得内心绝望而痛苦,心头泛过一丝苦涩,缓缓地闭上双目。
原来这世间,真有些东西是他抓不住的,既然如此,是不是到时候让他放手了?
从未见过阎烈阳如此颓丧的样子,步陌然忙扶着他,急声道:“烈阳,你别这样,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放心,如今这世间已经没什么可以阻碍我们了,我定然不会因为这事就把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笔勾消的。既然已经动情,那我就不会以为我还是那个我。烈阳,你可知道,你们总以为你们是爱我的,生怕我有遭一日把你们放弃,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一介女子,得到你们的感情时的恐慌,我很怕,你们会有一天幡然醒悟,觉得我不值得你们所爱。在感情上,从来不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而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我自己也有自己的隐忧。”
阎烈阳一听,狂喜,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你对我们是……”
“没错,乖,快回去,这事我得好好想想。”步陌然捏捏他的手臂。
阎烈阳也不恼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只觉得浑身欣喜若狂,嘴便要往步陌然脸上凑。
步陌然知道白洛天在身边,忙推拒着他,阎烈阳见状也知道原因,只顾着一个劲地傻笑。
最后,阎烈阳乐颠乐颠地跟着侍卫回去了。
白洛天从暗处走出来,步陌然看着他,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回去罢。”步陌然挽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去。
“你可是考虑清楚了?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白洛天微微一笑,问道。
今日是中秋佳节,宫中大摆筵席,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步陌然下午就和群臣庆贺过,一时之间杯筹交错,君臣共乐。待到日头西沉,步陌然就放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之后,她就和白洛天等四人一起吃喝了。此时已是夜黑风高,只见宫灯高挂,五彩缤纷,岸上山石玲珑,花木荫荫,却是宫纱制成的红花绿叶,缀于树梢石间,其中点点金光闪烁,就如银花雪浪一般。步陌然挽着白洛天走在其中,一时只觉月光柔和,清风旖旎,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下药这事,我怀孕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我只觉得整件事情很奇怪,深入去查的时候,就发现茅长鸣想叛乱不假,想对我下药也不假,不过他想下的药其实不是相见欢,而是另一种可以控制我的药。结果,这事被凤盏他们察觉了,就将计就计,给我下了相见欢,就为了有孩子,他们就算到,有孩子在,我就会正视他们。”步陌然淡声道,娓娓道来。
一般而言,对事情有了疑惑,她就会去查清楚,不想被蒙在鼓里。不可否认的是,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她愤怒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当时她已经对他们产生感情,自己也生产在即,就想着就这么罢了,当作不知道,和他们三人一起继续生活下去。
其实,最主要的是,她不是木头人,当然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爱意。
本想事情就此结果,没想到,阎烈阳却在酒后说出来了。现在,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呵呵,他们倒是计算得好,估计连我会离开都计算好了。”白洛天苦笑,他素来心高气傲,也一直以来有意无意地阻碍步陌然和他们的接触,没想到,到底是略逊一筹,让他们钻了空子,如愿以偿。
“现在事情既然已经揭露了,就不得不办,师父,我打算不让他们入宫了!”
“什么意思?”白洛天大吃一惊。
“他们三人,不适合宫内,而且我和你成婚那日曾经说过,今生今世,只愿意娶你一人为夫,如今我摧毁诺言,喜欢上了别的男子,我知道你心中痛苦,面上却很少露声色,还安慰我,让我放宽心享齐人之福。换位思考,要是我处于你这样的位置,我宁愿从此远走天涯,孑然一身,从此和你相忘于江湖。只是你怜惜我,也爱惜我,仍然留在我身边,让我一解相思,乐了我,却苦了你。”步陌然说着就泪水迷蒙。
“然儿……”白洛天停住脚步,握住她的肩膀。
步陌然垂下眼睑,继续道:“我老是以为我水性杨花,一个人喜欢上四个男子,如今舍弃哪一个我都舍不得。四人中,我对你的感情最深,相处的时间也长,其他三人,我分辨不出具体的情感,只知道或怜惜或宠溺或依赖或敬佩,亲情友情爱情都有之,所以我曾一度苦苦挣扎,却不知道,我的挣扎,我的不语,其实就是对你们最大的伤害。他们三人一向把自己放在尘埃里,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们噤若寒蝉,思忖个半天,揣度我的用意。我心中也苦闷,只觉得对你不住,常常想狠下心就这样算了吧,和以前一样,只是多了三个孩子罢了。”
“然儿……”白洛天只以为她是非常乐意的,回来后就发现她对他们三人有了情感,却不想她会如此挣扎。
“但我终究是放心不下,直到那天和你畅谈一番后,我才下定决心把他们收了,看到他们欢喜的样子,我总会想到你内心一定很难过。那时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你一人孤身陪伴我,我总怕你会突然就走了,像上次一样,因为这皇宫里,除了我,就没什么好牵绊你了。我只怕有一****想开了,就会丢下我离去。”
“不会的,然儿,我说过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白洛天把她紧搂入怀里。
步陌然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来,哽咽地说道:“世间安得双全法,我原本以为我会负了你,从此不再相见,没想到你又回来了。师父,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二十几年,你一旦离开我了,我定会很难受。”
“不会离开的。”白洛天抚着她的青丝,空落落的胸膛似乎一下子充满了。有了步陌然这番话,无论以后如何,他都能熬过去了。
“所以我现在就想,把他们安置在宫外,他们依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是我可以让他们任意出入宫廷,也让孩子们叫他们父亲,叫你父后,偶尔他们想孩子了,还可以带出宫去玩耍,也好过在这皇宫囚禁一辈子。”
在皇宫住了七八年,再加上梦中的二十几年,步陌然对这皇宫其实没啥好感,总觉得是一个精致的牢笼而已。即使她是一国之君,还是得守着一些祖礼,这段时间她做的事情都让御史说了好多次,说她不遵礼法。当然,他们不敢当面说,但是茅清泠和太上皇那边会来说教。
所以,当上了女帝,其实也不能随心所欲,该遵守的都要遵守。皇宫这地方,她本来不喜,只是,当这里面有了自己的孩子和爱人时,也就甘之如饴了。
如今不让他们三人进宫,也就不会时时相对,步陌然觉得,他们各自有一方天地,兴许心情就没那么纠结,她也不用疲于奔命,里外不是人。毕竟,住在一起,那四人又不是安分的主,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有摩擦的。
白洛天的冷眼旁观,阎烈阳的冲动鲁莽,聂惊郓的胡搅蛮缠,凤盏的精于计算……这简直就是一锅粥,随时会溅起水花来烫到她,所以还是分开为好。而且,现在看起来,白洛天一人对上三人,不合算。
“呵呵,也是为他们好。”白洛天转念一想,知道步陌然这么做的用意。
一是他不用时时看见他们,也不用常常黯然;二是阎烈阳和白洛天还可以在朝中任职,不必遵守皇夫的规则,做事也随意些,能发挥所长。
“你同意啊?”步陌然询问他的意见。
“很好,省得我看见他们恼火。”白洛天微微一笑,掏出手帕替她拭泪,取笑道,“你最近倒是越来越爱哭了,是不是因为生孩子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