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看了下,发现这里不像是个牢房,反倒像普通百姓的家,就是小了点。
来看她的人是阎烈阳和凤盏,两人还没等她走进屋子就一同迎上来。步陌然站在门口,摆手道,“我身上的味道不好,你们两个离我远点。”
“我不在乎!”阎烈阳和凤盏异口同声地说道。
步陌然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说着就泰然地坐在他们的对面。
阎烈阳殷勤地把木桶里的饭菜拿出来,怜惜地看着她,道:“来,然儿,这是我叫人特地做的饭菜,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胃口。”态度一如从前,仿佛几天前步陌然对他的无情从未发生过。
步陌然闻着那香气,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没动。她昨天被关押进来,就早上有人送过一次饭,可惜她没胃口,因此就没吃,赏给了那群老鼠。
凤盏微微一笑,马上拿起另外一个木桶,再拿出一个脸盆和一条毛巾,道:“来,先洗完脸再吃。”说完就帮她在倒上一盆水,动作似乎有些生涩,水还溅出了一些。
步陌然朝他笑笑,她小时候还可以在饿极的时候吃下那馊食,现在长大了,也过惯了还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再加上学医,跟着白洛天,也染上了一点洁癖。因此不到逼不得已,她还是不想委屈自己。而现在,不得不说,凤盏还真是了解她的心意。
待步陌然把手和脸都洗干净后,阎烈阳看着她被指甲划伤的脸颊,心疼地说道:“然儿,这是你的药箱,我给你带来了,你快点敷上药吧,免得以后留下疤痕。”
步陌然看着自己的黄金药箱,心里一阵激动,展颜一笑,道:“谢谢你们。”
两人见她笑了,也不约而同一笑,听到对方的笑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笑容很快就收敛了。
步陌然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问道:“我师父他们如何了?”
“你先擦药吧。”阎烈阳固执地看着她。
步陌然无奈,只能找出伤药,正要自己涂上,就见阎烈阳抢了过去,恳求地看着她,道:“让我帮你好不好?”
步陌然看着她,沉默。阎烈阳知道她同意了,很是惊喜,一边仔细地涂药,一边说道:“然儿,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我只希望,不要造成你的困扰。”
步陌然鼻子一酸,这两天她经历了很多,心境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你顺境时,那些和你交好的人,你看不出他们的真面目;但当你身处困境时,依然一如从前对你好,为你着想的人绝对是难得的。
阎烈阳就是后一种人,每每看着他对自己的好,步陌然都觉得自己很残忍。
她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答他,但她知道,他其实最想要的报答是什么。那是自己所无法给予的感情,她现在的感情已经给了师父。
一旁的凤盏默默地看着他们亲密的动作,两人眉宇之间的变化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他缓缓地低下头来,墨色的眼瞳,潋滟深沉,闪着灼人的光芒。
“好了,现在该说了吧?”步陌然的伤口已经被上药,她坐下来,准备拿起筷子吃饭。
说到这个,阎烈阳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步陌然,才道:“其他人还好,都很担心你,可是你师父……”他看着眼睛直直注视自己的步陌然,咬咬牙就说出口了,道,“你师父在你进宫后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步陌然刚拿起筷子的手一抖,差点就把它甩了出去,忙镇定心神,道:“不见了?师父不会是被皇后他们抓走了吧?”最后,她干脆放下筷子,拧眉思考。
阎烈阳看着桌前的饭菜,有些后悔自己说早了,干嘛不等她吃完再说?
凤盏却抬起头来,道:“你现在急也没用,据我所知,你师父是自己走掉的,不是别人抓的,你不要误会。当务之急,你还是快点研制出解药,也让自己早点出去。”
步陌然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拾起筷子,开始吃饭,却味同嚼蜡。
师父应该不会有事的,他医术毒术都高明,武功也厉害,又是自己走的,所以肯定不会有危险。这样一想,步陌然心下松了些。转念又想,那师父到底去哪了?她不相信白洛会因为自己入狱而走掉,她心里清楚,白洛天不是那种人。最大的可能是,他应该去搬救兵了。
“然儿,我赞同凤盏的话。”他看了一眼凤盏,继续道,“我相信只要你治好了公主,皇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世上,医术高明的女大夫不多,他会惜才的。”
“惜才?”步陌然冷冷一笑,道,“再高的才华,只要妨碍到皇权,对他们造成威胁,都是无用的,是必须得除去的。”
“然儿,你怎么这么说……”
“不要说这些,隔墙有耳。”步陌然抬手制止阎烈阳未竟的话,道,“我的事我会想清楚的。”
凤盏眼里闪过一抹赞赏,道:“陌儿,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出对你最好的决定。”
“是的。”步陌然直视着他,道,“今天谢谢你们来看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再带一床棉絮。”
凤盏苦笑,道:“陌儿,哪是这么容易的?我们这次能来看你,已经是陛下和娘娘的特别恩准了,以后,可能很难了。其实,你也不必如何,只要你答应帮心儿治病,相信你很快就可以出去的,也免得你在这里受苦。”
步陌然看着他,道:“你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只是,我们立场不同。但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来看我。”
凤盏挫败地看着她,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阎烈阳专注地凝视着她,道:“然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的性命受到伤害的。”
看着他眼里闪着的坚定光芒,步陌然点点头,道:“谢谢你。”
待步陌然吃完饭后,两人不得不离去。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阎烈阳和深藏不露的凤盏,步陌然悠然地提着药箱走回自己的牢房。
刚走进门,就听到那领路的狱卒硬声道:“陛下和娘娘有旨,要你快点研制出解药。”
步陌然挑挑眉,没有回应,只是走到自己的床,也不顾那散发着霉味的肮脏被子,直接躺在床上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步陌然除了睡觉就是吃饭,药箱却动都没动一下。
步陌然这天晚上照例睡觉,只是由于白天睡太多了,现在反而睡不着。现在是深夜,四周静静的,这四面墙里只有自己一个大活人,只有角落里老鼠的叫声让她觉得这世上其实还是有活物的,所以她虽然讨厌老鼠,却仍然没有动手灭了它们的打算。
她睁大眼睛看着屋顶,脑袋里却在想着事情。
师父,到底去哪里了呢?
她不知道,这几天的白洛天正在某一处房子里,被人指着鼻子说教。
“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说过了,我们修道之人不要过于干涉这些俗事,更何况,这皇家的事情是你能干涉得了的吗?要不是我突然想回来看看你,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竟然在做傻事!你当我死了不成?”一个头发、胡须皆雪白的老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白洛天,没有一丝皱纹的脸显得有些愤慨和诡异。
“师父,你不要过于激动,虽然你已经修炼成了浮云之术,又是修道之人,情绪已经能控制自如,但毕竟是两百多岁的人了,得冷静点。还有,我要帮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的徒儿。最后,二十年前你走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你不会再出现了,让我就当你已经死了。”白洛天淡淡地看着他,一派的悠闲镇定。
白榄一听,情绪瞬间就平静了,道:“你的徒儿?”显然很是疑惑。
白洛天点点头,道:“二十年前你不是说过要我在某天在都城郊外五十里处的悬崖等待一个人吗?我在那里等了一天,最后等到了一个女婴,她看不清我的面容,所以我才认定她是我的有缘人。最后,我替她解毒,收她为徒,传她医术,现在她在江湖上也闯出了名声,只是最近有人要陷害她,又关系到皇家的事,所以我才想出手帮忙。”白洛天娓娓道来。
白榄眨眨眼,摸摸自己的胡子,问道:“徒儿?那她的资质如何?可修有浮云之术?”
白洛天年轻俊美的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然儿资质上佳,虽比不上我,但人肯努力,心态良好,心志坚定,心境单纯老实,所以学起来也很快,才学了十五年,就差不多赶上我了,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超过了我。”
他顿了顿,见白榄面露喜色,心里也不由得高兴,就继续道,“可是,她的身体不好,从小被人下了一种秘药‘红颜’,此毒会让她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全身器官衰竭,迅速死去。此外,她还中了另一种奇毒。我这些年来费尽心思替她解毒,调理身体,却也只能解得了后一种奇毒,那秘药却是无能为力的。也因为如此,我一直没有教她浮云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