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人实在眼拙，对不起，对不起。”说话的正是言府新进门的四夫人青衣，她刚从正房那里请安出来，又受了管理家中财务的二夫人的气，奈何人微言轻一肚子火不知往哪发，正碰到一个不怕死的奴才，当然借题发挥。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清晰的亮在黄昏里。“啪”，又是一声，颜华捂着一边脸，惶恐地看着前面的女人。
他从小受人欺负，被卖为奴隶，好不容易逃脱，却得罪官兵，差点被打死，新伤旧伤更是不断。却因进了宝玉斋的门，生活发生巨大不同。
“说！你是哪个夫人手底下的，让老爷好评评理。”颜华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却是半点话也不说。他刚进去宝玉斋几天，不想惹麻烦让自己被赶出去，何况还是给沈灵丢了面子。“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话未说完，那四夫人一脚踢到了他的膝盖，颜华闷哼一声，硬是没有跪下，青衣命令手下丫鬟将他绑起来，使了个眼色，为她做事的家丁心领神会地踹倒他，一顿猛打，准备带到老爷面前发落。
一声娇呼惊动了房中谈话的两人，青衣在门外哭哭啼啼，“老爷，你可得给妾身做主啊！妾身委屈啊！”
那言盛伦一脸的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沈灵暗笑一声大气地挥挥手，拿起扇子自顾扇起来，“本是老爷的家事，言老板不必理会我。”
那言盛伦退下去打开门，皱着眉看着外面坏他好事的女人。谁知那女人更是不知好歹，扑在他身上，指着被五花大绑的颜玉，“那奴才对妾身不敬，竟想，竟想……”没有说完，便拿着手帕擦起眼泪。
言盛伦本是极其好面子的一个人，此刻听他最爱的小妾被人欺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胖胖的身体走下楼梯，厉声让两个丫鬟放开浪荡子，亲手抓起他的衣领，却在看见他的面容时愣了愣。
“这……”他迟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不久前还伺候在沈灵一旁的下人。
沈灵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却见外面静的奇怪，心里咯噔一声，快步走出去，果不其然，颜华的两颊肿起，身上早已脏乱不堪，被人揪住领子痛苦的样子。
她怒从中来，“放开他！”让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言老板更是手一松，颜华落在地上。
“颜华！”她合起扇子，扶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看着他脸上的血，虚弱的样子，对着身边的人怒吼，“怎么回事？”
沈灵很少这么发火，此时却是看到一伙身强体壮的人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下手竟然如此狠，难道这就是京城么？
那青衣眼睛不拙，看老爷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心想不好，却还是吞吞吐吐的解释，“奴家刚才从花池走过，谁知这少年竟对我动手动脚，想……”她面露羞意，沈灵掏出衣袖藏着的药粉，撒在颜华的伤口上，只听见怀里的人哼哼地叫痛声，又听见那女人令人做呕的说辞，冷不丁地接话，“想非礼你？”看着青衣低下头的样子，她冷笑了一声，“你也配？”
这话一开口，着实让众人惊呆，尤其是青衣面无血色，那言盛伦脸上也挂不住，“沈庄主，您这话说得有点儿太过分了！”
院里的气氛冷不丁地冷起来，沈灵看着躲在四周的死士，暗暗冷笑，直让言盛伦发毛。“言老板自己带回来的什么货色，难道自己还不知道？需要我挑明白么？”
她放下颜华拍拍手掌，只见屋檐上飞下众多武士，将她和颜华重重地围在里面，言盛伦的气势矮了一大截。
她捋捋两鬓散落的长发，“颜华这孩子虽少不更事，却还是没有坏到这部田地，你这小妾未查明真相就敢乱罚我宝玉斋的人，今日的真相，相信不仅我这些武士看的一清二楚。”她走出来看着四夫人，又看看旁边瑟瑟发抖的丫鬟，凑在她耳边，“这位小妹妹怕是也知道呢！呃？”她发狠地看着那丫鬟，那人哪里见过这样大的气势，早已见势跪下，痛哭流涕地什么也说了。
沈灵叹了叹气，看着无话可说的言盛伦，拍拍他的肩膀，“言老板，以后带回家的东西可要仔细点儿，别把什么阿猫阿狗的带回来，脏了您的府邸。”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让躲在暗处看清状况的言家大夫人拍手叫好。
沈灵看着地上的颜灼华，言盛伦立马会意，“沈庄主，今日是我言某的错，我们两人便不要为了一个奴才伤了和气，就让小兄弟到我这里看诊，如何？”
其中一名武士率先背起颜华，沈灵头也不回地说着，“不必，宝玉斋有的是好大夫，另外，我从未将他当成奴才看待。”武士背上的颜华子一怔，泪流了出来，看着神色严肃的沈灵。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府，无人敢拦，出门便有备好的马车，沈灵和颜华坐上一辆马车，好方便照顾他。
言府的大门一闭，言盛伦的脸色黑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看着闯了大祸的青衣，“你可知你得罪了谁，威震江湖，朝廷也敬他三分的人物，此人最重义气，你伤了她手下的人，她自是要讨回来。”言盛伦摆摆手，“那沈灵不是杀生的主，想来不愿杀你，速速到帐房结账，早些逃命去吧。”那青衣自是不依，先是哭天喊地，拽着他的衣袍不放手，后来觉得自己终究没有机会转身踏往帐房，背后的剑插入到前胸来，未来得及想什么，便栽倒在地，一命呜呼。言盛伦丢下手里的剑，踩着她的身子，“自古戏子最无情，红颜祸水留不得。”他一招手，“来人，去宝玉斋走一趟，就说，言某已经为她清理看不顺眼的东西，请她海涵。”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颜华枕在沈灵的腿上，鼻青脸肿，倒像那****刚被带回府的样子，只见他抬起手来，张着要说话，沈灵见他急切的样子，把头伸在他嘴边。“庄主，不要赶我走，我不会再惹事了！”
沈灵心酸地别开头，小心翼翼地调整好他的姿势，“谁说我要赶你走了？宝玉斋如今人手紧的很，你好好养伤便是。”
马车转了一个弯，进到熙熙攘攘的巷子里，少年一阵轻笑，“庄主今日好威风啊！”她轻轻拍一下他，“若是旁人这样说，我定会以为在取笑我，由你说出来，本是我做事太过，却由不得有点儿飘飘然了。”
马车在宝玉斋门口停下，一下马车沈灵便派人把他抬回房间疗伤。沈灵揉揉发酸的腿，冷着脸看着身后如影随形的武士，那些人自知理亏，走上前去，“扑通”一声全跪倒在地，“属下无能，庄主受惊了！”
“今日为何躲在暗处任由言家的人欺负他，难道我的命是命，旁人的便无关紧要么？如若我不发现，他岂不是要白白枉死？”沈灵站起身来，严厉地斥责着，她不想对任何人发火，今日却由不得生气。
当初师父将这些人暗暗派在自己身边，说好的忠心，可是今日却差点害颜华……
“属下疏忽。望庄主惩罚。”她正要发话，门口的守卫带领一位身着言府衣物的伙计，一见到她，便磕头在地，“我家老爷说，他那四夫人不懂事惹怒了庄主，已经就地正法，还望庄主见谅！”
沈灵看着他，大张着嘴，“他杀了她？”她虽知道古代青楼女子地位本就低下，但怎么可任人杀害，然而就算她有心管，言盛伦随便提出一个侍卫便有人替他卖命，她又能奈他何。忽地有觉自己那时说话过于重，以至于让言盛伦为了讨好她而起了杀妻之心。她捂着胸口，说声知道了，就挥手让那人下去。
早知如此，就不该那样对那女子，她与青衣相识于青楼，见那女子行为放浪，攀附权贵，自是比一般青楼女子更少一分好感。又因那日青衣对她胡搅蛮缠，才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害她生平第一次出丑，这才口无遮拦，如今心里愧疚感又倍增。不停地揉着头，“庄主！”手下人扶着她，她叹着气，“今日之过不在你们，下去吧。”
“庄主！”
沈灵摆着手，“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
看着他们一闪而过，沈灵抬头看着已是一片红的晚霞，血红血红的。沈灵来到这里后，虽做事张扬，却从不闹事，身边的人也只是保护她，从不随便伤及人性命。
晚饭过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大街上溜道，转到后院，看着偏僻的一角亮着昏黄的灯光，她轻轻地走进去，站在床边看着趴着休息的颜华，许是下午的拳脚都落在背后，为他掖掖被子，却不想惊醒了他。
“可还疼么？”沈灵拉过旁边的软凳坐了下来，少年趴在床上，下巴抵在叠着的两只胳膊上，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