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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冬夜悲泣

“追逃五组”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侦破了一起恶性逃逸案,经张大洪的申请,渝南分局对参战的每个同志都进行了嘉奖,并在公安内网上公布:张大洪、蒋志伟等五位同志,在交巡支队“追逃五号”行动中,充分发扬公安民警不怕苦,不怕累的忘我精神,连续作战,沉着冷静,克服了重重困难,将交通肇事致人死亡逃逸嫌疑犯张xx二十四小时內抓获,经分局党委研究决定,对五位同志各记嘉奖一次,望各位同志立足本职,再创佳绩。 死者家属也送来了写有“心糸百姓,破案迅速,人民交巡警人民爱”的锦旗。

机动一组的主力洪剑和曹银环这是今年第二次受到嘉奖了,在连续几天的工作中,心里都被快乐充满。 出警,巡逻,纠违,站高峰都比以前更迅速,更仔细了。走路脚下象生了风,有时嘴里还哼着歌。见面总是洪哥、环弟亲热地叫着。

让一次嘉奖都没得到的同志邓万木羡慕不已,不过邓万木却表示,即将退休的他对荣誉真的不在乎。 洪剑和曹银环明白,哪个民警又不在乎比金钱更重要的,来之很不容易的荣誉呢。都为邓万木因年龄和机会的错过而惋惜。

快乐和幸福往往是暂时的,忙碌繁重的工作还得继续,冬天总是个产生种种可能的季节,种种可能都会被冬天的寒冷冻住, 冬天的夜隐藏着寒冷,也隐藏着罪恶。

根椐分局指挥中心的指示,洪剑、曹银环、胡全林火速赶往长芳小区。 有一中年女性报警人称,有一二十岁左右贼入室,抢劫走了手提电脑和包中的五百元现金,并差点強奸了她。要求民警快速出警。

不到六分钟,就到了长芳小区,叫坐在保安室的小区保安打开了数码控制的铁门,进入楼栋大厅,洪剑就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穿着花睡衣,脚下拖着双拖鞋,头发长长的年青男子和出警民警打了个照面。

刚走几步,洪剑想,晚上八点过了,怎么还有人穿着睡衣出门呢? 洪剑又想到给报警人通电话时,中年妇女对男子的描述,和此人很相似。

急忙回身叫保安拦住这名男子,五十来岁的瘦小保安装着没听见,眼睁睁看着男子走出大门。 洪剑急忙跑到大门口时,男子快速出门,数码控制的大门“嘭”的一声就关住了,一时没找着门开关,喝令保安开门后,洪剑踏出门已不见此男子的踪影。追出去,夜幕中辩不出男子行走的方向。

“我叫你拦住他,你怎么不拦住呢?” 洪剑质问着。

“我没听到,更何况,业主出门,我们敢拦吗?” 保安一脸无辜地答道。

“你见过这个业主没有?” “好象是没见过。” 保安用手抠了抠后脑勺答着。

“完了,完了,此贼已逃脱了。” 洪剑用跺着脚大声地叫着。

这边一直站在原处一头雾水的曹银环和胡全林吃惊地看着洪剑。愣了好一会,曹银环才“哦”的一声还是没反应过来。

到了报警人所在的二十二楼,眼尖的曹银环就看到在过道的窗台上平放着台手提电脑,三人分析,抢劫贼并没有带走电脑,狡猾的家伙,肯定没想到民警会来得这么快,一定是看到了闪烁的警灯,才放下了脏物,否则在楼栋大厅就会被逮个正着。

开报警人的防盗门,报警人是一个近五十岁的妇女,披头散发,瘦瘦的,骨感明显,颧骨突出,脸上长有中年妇女常见的雀斑穿一身浅色的睡袍。不过看得出脸上平时明显进行过刻意的保养,薄薄的粉迹留在脸上,就象黑黄的土地上批了层白霜。

见民警进来就开始撒作泼似的报怨:“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他拿刀对着我脖子,我差点被他强奸了,如不是我说,我可以做他妈了,我这当外婆的人了,就差点就晚节不保了。”

“女士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总有几分钟的路程吧,请你理解。” 曹银环向报警妇女作着解释。

精明的胡全发把臂下夹着的手提电脑递给 还不依不饶嚷着要投诉的报警人: “女土,你看这是你的吗?”

报警人见着电脑,眼睛放出了惊奇的光。 “是,是,你们……你们,这么快呀!”

“女士,若我们不快,你的电脑真的不见了。他可能看到了我们的警车闪着的警灯才不敢拿走打眼的电脑。” 洪剑向报警人讲道。

随后,洪剑详细地询问了入室抢却者的长相、穿着和入室的方式。 报警人的回答让曹银环和胡全发大吃一惊,他们明白了刚才门口的哪个穿睡衣的家伙就是入室者。

同样让洪剑吃惊的是,这个入室者是从报警人的卧室的窗户爬入的,报警人住二十二楼,洪剑看了楼下好几家住户同位的窗门都是闭着的,走廊窗户到报警人窗户有三米距离,要过来谈何容易?莫非这家伙爬了二十二楼,洪剑不敢多想。

找回价值四千多的手提电脑,报警人就不愿到派出所去录口供了,无论机动一组的同志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走出报警人的房屋,洪剑和曹银环都觉得很遗憾,差点抓获入室抢劫嫌疑人就在一照面之间,都唏嘘不已。 只有胡全发风言风语地嘲笑着报警人:“有时候,人丑有人丑的好处吧,否则……”

洪剑严肃地批评着胡全发:“别人都吓成这样了,你还……”

“洪哥,我错了。” 老实巴交的胡全发急忙承认着错误。

刚走下楼底,上了警车,对面楼栋就传来:“逮着,逮着,不要他跑了!强盗!”的喊声。

洪剑正在发动“皮卡”警车,副驾的曹银环和后座的胡全林听到喊声,迅疾地拉开车门,如离弦的箭飞快寻声奔去,洪剑也跟在后面。

只见四五个人正追着一三十多的穿着时尚的壮汉,壮汉不断往回看,气喘吁吁,面色如惊弓之鸟,跑着,跑着,突见前面站着三两个警察,又想扭头往侧向跑。 身疾手快的曹银环一个加速,用铁碗的手臂从后死死地锁住了壮汉颈子。胡全发机灵地抱住了壮汉的脚,从后赶到洪剑掏出手铐准备铐人,壮汉力大无穷,三人将他压倒,竟然还无法将他双手全铐住。

对面追上来的吆喝者,立即也加入抓捕,四五双大手一齐合力,才将这壮汉反铐住。

一问原由,这家伙在春节到来之际,见许多人家阳台上都晾着有腊肉,借着暮色的掩护,他“帮忙”收着人家的腊肉,不过是收到自已带的蛇皮口袋里。

押着口里不断叫痛的家伙回到现场,机动一组的同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大口袋蛇皮口袋里,装着足足两百多斤腊肉。

连人带赃物带上警车,是知识分子的曹银环想起今天出警的情景,不禁叹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呀。”

洪剑见有人在他面前谈论古句,马上就想起前句,就对曹银环补充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就象这家伙,如没逮住,谁会想到他是个盗贼。”

三人交完警,刚回到大队大门外,就看到蒋志伟站在岀警室门口,向出警组的同志们微笑着打着招呼:“同志们,如饿了就到‘好吃街’吃点包点吧,大队报帐,大冬天,吃点可能要暖和些。”

“谢谢大队长关心,我不饿,就看洪哥和全发他们了。”曹银环摇摇头说完,回头看了看洪剑和胡全发。

洪剑和胡全发也跟着摇了摇头。在机动组工作这么久了,除了上次晚上洪剑请客不成,后请机动一组的成员吃过三辆牛肉面外,的确谁也没吃过夜宵,谁也没时间去吃夜宵。

洪剑见这么晚了大队长还站在大队门口,心想今晚肯定有其他任务,就赶紧把刚才的出警情况向大队长作了汇报。

听完汇报,蒋志伟热情地慰问着同志们:“辛苦了,辛苦了,有遗憾,也有收获,不过战斗还得继续,艰苦的工作还有呀。”。

蒋志伟又招呼着正在文职办么室里备勤的邓万木和冬儿一齐过来,又进行了新的工作分配:“春节临近,总队要求各大队要严查酒驾,我大队必须今晚设卡检查,我要亲自带队,晚十二点过后,才能结朿。”

“我已经给分局指挥中心汇报过了,这段时间110警就不用再传我们大队了,大家就安心设卡查吧。”

深冬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北风那个吹,夹在风中的雪粒打在机动一组查酒驾的同志脸上生硬作痛,脸被冻得红红的,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屠场路设卡人的脸,就象秋末几个顽固在枝头的红苹果。

屠场路是条仄逼得刚好能容下两向车通行的道路,是连接城乡的通道,东西走向。看似不起眼,实为很重要的支路咽喉,进出城的车辆过此,都要减速拐角,不容易发现查处民警,是难得的查酒驾的“好战场”。

两个路口被两辆“皮卡”警车一扎,过往的车辆就象鱼儿进了网一样,必须接受打鱼人的筛选。 蒋志伟、曹银环带着张小冬站在路口西侧出城方向,洪剑、邓万木带着胡全发站在路口东侧的进城方向。

来往的车辆,不管是大车还是小车,二轮还是三轮,都必须停下接受民警的检查,用仪器检测太慢,路过的每个驾驶者,无论男女,都必须从口中吐出一口气让民警闻一闻。

烟臭味、大蒜味、才吃过饭后的食物味道、熏人的口臭味和难得的嚼过口香糖的清香味都钻进了民警的鼻孔。 有的带着情绪的驾驶员还故意从嘴里“噗”的一声吹出口水,溅满民警一脸,民警只得忍气吞声用手擦去。

一个个的检查,耐着性子的检查。酒驾检查,靠的就是这种坚强的耐力和定力,还要富有经验的察言观色,稍有大意,酒驾者就会蒙混过关,特别是那些存在侥幸心理,酒喝得不多的“清醒”者。

功夫不负有心人,洪剑终于查到了一个带有酒味的年青男驾驶员,经酒精测试仪检测结果为:56mg/ml,属酒驾行为。 一个多小时了,再不出“成绩”,六个汉子忙活这么久,可能就要打“光脚板”了,终于查着一个,大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曹银环开着酒驾者的车,邓万木带着酒驾者坐在后排,回大队部去询问相关材料。 二十七八岁的男驾驶员红着脸,耷拉着脑袋,神情显得很沮丧,也许他清楚,他的十二分没了,还要被罚一千元罚款。

他的同行者,刚坐在副驾的另一青年男子,醉醺醺地对着蒋志伟和洪剑说着胡话:“你们侵犯人权,喝酒有什么错,臭……臭警察。”…… 幸好还有一似他妻子的女人同行,连拖带拽地将他拉上了民警为他们招过来的出租车,往市区方向离去。

还有个把小时到十二点,酒驾查处还得继续,少了两名骨干,其余四人还是兢兢业业地闻着各种不同人员的口气味道,不管恶心也好,还是手指冻僵也好,工作还得继续。

又是艰难的一个小时快过去了,洪剑和胡全发正检查完一辆二轮后,西头便传来张小东尖厉的喊声:“堵到,堵到,喝酒的开车跑了!”。 张小冬发疯似的跟在一浅红色的小车后面追着,那模样就象一头发怒的公虎,疾奔着,咆哮着。

一听要堵到,东头老实的胡全发拿着发光警棍,没等洪剑反应过来,迅速站到公路中央,张开双手,张开双脚强行拦着正加速逃跑的浅红小车。 “咣当”,“嘭”,“哎哟”,连续三个响亮的声音将寂静的夜空划破,还有洪剑、张小冬和紧跟在后的蒋志伟发出的:“啊呀!”,“追住”的惊呼声震动得喉咙发颤,发涩。

蒋志伟去扶侧倒在路沿血泊中的胡全发,洪剑、张小冬拼尽全力向“呼”,“呜” 发声的红色“幽灵”奔去,他们明知追不上,也对着红红的尾灯追去,去发动“皮卡”,还要掉头,更会耽搁时间。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撞了战友,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岂能让酒后的疯狂就此跑脱。 也许是老天有眼,也许是不断坚持的结果,狂奔出了一百米后,疯狂的小车在仄路屠场路的末段遇前方十多辆等候红绿灯的小车挡住了去路。

驾驶者回头见从后飞奔而至的警察,见身处进退维谷的处境,早慌了手脚,丢弃红车,逃出驾驶室往外边的大公路跑去。

洪剑见这家伙没车可开了,虽喝了酒,脚下也跑得不慢,洪剑想,你祖宗爷今天让你见识八王爷的本事吧!(洪剑在家常被家人叫八王爷。) 经过一百米左右的热身,速度被调动起来了,一个加速,把身后的冬儿又甩开二十多米,脚下生风,几分钟就拉近到了这酒后驾车者的身后。

见将被追上,前跑者,东拐一下,西拐一下,嘴里喘着粗气,如一条落荒而逃的野狗,在洪剑心中逃命似的家伙更象一丧心病狂的恶魔。

慌不择路,这家伙跳入农人还没收完的冬白菜土中,洪剑一个前跃,死死将他压住,平时练着的直拳、勾拳终于派上用途,哪管它什么禁令也好,纪律也罢,一阵重击打得跳跑者一阵杀猪般的嚎叫,挣扎着爬起来,想和洪剑搏斗,又重重地挨了洪剑几脚正蹬和边腿,倒在干土中装死。

洪剑从装备袋里掏出手铐给这家伙铐上,汗水、白菜渣和泥土沾了一身。再仔细看看这家伙,三十多岁,在夜光下,面如猪肝色,喘气如牛,因害怕,全身瑟瑟发抖,被制服得“哎呀”叫痛。

冬儿赶到后,两人合力将酒驾者押回原处,蒋志伟早已将胡全发抱上了东头的“皮卡”,直奔东华医院去了。红绿灯处已堵了一些车,无法通行的驾驶员,见两警押着一名男子路过,伸出头来议论纷纷。冬儿将撞人者的车挪到附近一家小修理厂内,洪剑将撞人者押上西头的“皮卡”。

冬儿上了车后,告诉洪剑,蒋志伟已知道了这边的情况,要二人押着撞人者,先赶到东华医院汇合。

在医院急诊室,胡全发躺在抢救床上,全身是血,协警制服撞被破,头上的血口流出又凝结的血将整个头部和面部模糊。眼角有泪,嘴角有血,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四十出头的生命之花凋谢在冬日的夜里。

全身沾满血的蒋志伟已哭红了双眼,洪剑和冬儿拉着胡全发的还未完全僵硬的手,放声痛哭。泪水和未干的汗水沾在一起将双眼和苍白的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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