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天,也没有杜若蘅一星半点的消息,她的心像是被一下子掏空了,空得有些无法适从,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昨夜里的细雨霏霏,咛听着她心里满溢幸福的流淌,幸福里的水莲一夜盛开,花儿绽放得娇艳无比,都有些像倚丽无比的远梦,恍然熟悉又有些遥远……
她自以为并没有错过这一抹晚春的阳光,她执着的怔怔的坐在台阶上,从早上晨阳微微,到夕阳西下,万树寒瑟。
江蓠总想着,或许下一秒,或许下一个小时,或许不久他就会回来。
直到第三天早上,她依旧穿着她的衬衫坐在台阶上等着杜若蘅的时候,听到一阵哗拉的扳动铁门门环的声音,这一声,像一抹救命的铃音,一下子激起了她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的神经线条,她噌的一下子从台阶上站起来,几乎是冲到了门口,颤抖着声音,
“是杜若蘅吗?”
她的手按在胸口,紧紧的按着,心开始揪扯起来,像是一根细细的麻线绞面一样的绞着自己那一片最薄弱的鲜红,疼乱了她的呼吸节奏,她忍不住的提了口气,握握拳手,才有力气的抬右手五指一把握住门里的圆环。
哗啦的一声,门打开了。
一脸欣喜的她定定的望着门外的人,脸上气有的笑意瞬间凝滞,缱绻的柔软眸光也刹时变得温度骤降,像是回到冰点。
“你是?”她的声音很小心,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衣着不错的中年女人,肤色不错,头上的发鬓盘起来,短衫七分黑花边镂空的七分肥腿长裤。
江蓠的眸底有一丝微余的心谎,毕竟是自己是这个临时居所的不速之客,万一是杜若蘅的妈妈见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衬衣在别人家里跑来跑去,不是难看死了?
“你是江蓠小姐?”一上来,这个中年女人就目光思忖的盯着她的方向,问的时候有几分小心,声音没有那样的质问与凶悍,身子也上前移了一步。
“嗯。”
“能不能进屋说话?”中年女人看着江蓠满眼的疑惑,抬手指指院门内的方向,而且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身上套着的白色衬衣,眼底掩抑不住的一丝笑。
“好。”江蓠低头看看自己,刷的一下子脸红了,眼皮有些烫得突突的跳,她急急的转身准备逃走,甚至门都忘了关。
反而这个中年女人不慌不忙的将大门关好,缓缓走进院子,不由唉的叹了口气,“我是杜家的管家,跟着杜家几十年了,这几天老爷与夫人不放心少爷,特让我回国看看少爷情况。”
“哦。”
客厅里,她急急的想找自己的衣服穿,不想尴尬的面对杜若蘅的家人,所以急急的奔到阳台,却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洗净景晾干?立刻摘下,然后回卧室换好衣服,穿戴整齐才走出来,粉腮上的颜色却没有丝毫退去。
她有些紧张的坐在中年妇女对面的沙发上,微垂着头,小心的撩起轻烫的眼皮,“那个,有事吗?”
“这个……”眼里的光芒晓暗一丝,然后又换上一张和蔼的笑脸,“没事,只是我家少爷有急事远走,所以,给江小姐留了一封信。”
说着中年妇女从随身的包中利索的拿出信,递向江蓠的方向,身子倾着,臀部脱离沙发,刚伸出手,江蓠就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双眼之中满含着激动,连日来眼中灰白下的阴云漠漠已是晴空万里。
她手指颤抖的伸向信,双手激动的接了过来,嘴角抑不住的笑意,甚至都心花怒放到忘记说一声谢谢。
中年妇人看着她激动不已的样子,长长的呼了口气,“那个,江蓠你慢慢看,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我再回来。”说完,拎上自己的包就离开了。
而江蓠恍似根本就没有听到,而是激动的拆开了白色的信封,双眸溢满了五光陆离的水波,折射着白日明亮下的所有色彩。
空气很静,窗外的蝉声次第的焦鸣起来。
几分钟后,
窗口一阵晚春的风吹来,她手指刚好一僵,一松,信纸随着晚风轻轻的飘落在地上,她的身子一软也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双眼间的神色,与五光陆离的色彩瞬间被突然而袭的乌云所替代,密布了她明亮的双瞳,掩映着一片惨痛。
上午,
中午,
到晚上,天渐渐擦黑的时候,她才被窗外的乐声惊醒,
多少往事已难追忆,
多少恩怨已经消逝,
两个世界几许凄迷,
这天上人间可能再聚,听那杜鹃在林中轻啼,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可怕的悠扬婉沉,她扭头望望这一幢华丽的白色房子,看看这个靡芜芬芳的院子,她扯扯嘴角,露出一种傻傻的笑,原来真的过去了,而自己还活在七年前的岁月里。
她随意的抓了两下头发,拎上自己的小包,恋恋不舍的走进卧室,江蓠掀开被子,白色的床单上,那一抹水中倒映的红莲已经发暗发黑,哆嗦着咬咬唇角,她的眼有些婆娑,一夜的缠绵解惑了七年的痴念。
江蓠一咬牙,转身走出卧室,泪也瞬间飘落,几乎是踏出客厅的那一刻,她还是禁不住的扭过头,看了眼一处沙发上并未收起来的那一把尘年旧事里的吉他,眼角再次泛红,她微微阖目,就当真的做了一个烟雨朦朦里的万花梦。
一路奔跑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长街里的院子,那一页白纸黑字的信却孤独的像落叶一样飘零在水里,顺着水流,一点点的向着院外流去……
更晚一点的时候,
一辆华丽的车子开到长街高高的门楼前,当车内的中年妇女下车的时候却发现门环上了锁,不由的心头一紧,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她担忧的打开门环上的锁,急急的走向屋子里的时候,四处喊着江蓠的名字,周围没有任何回应,她才知道江蓠真的走了。
中年妇女不得不再次走出客厅,看着车内下来的人,抱歉道,“云小姐,江蓠小姐大约是走了。”
“哦,这件事以后不要和我哥提起,省得伤心。”云青芷的眼珠一转再转,然后反而出口警告身边的中年妇女,“缘分强扭得也不甜。”
“这……”中年妇女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理解的看着眼前眼神十分凌厉的云青芷。
“我哥已经这样了,是不想让她担心,她正好离开,过段时间我会亲自找她解释,你就不用管了。”云青芷显然不耐烦了,摆摆手,“你去照顾少爷,我今天在这里住。”
“那……好。”
转头看看院子的流水,中年妇女小心的提醒,“小姐,那个水不小,要不还是住楼房吧,不要住这里,万一再下雨?”
“不用你操心。”云青芷几乎是吼人的语气。
管家不再说话,眼角只是难过的瞥过这个老院子,自己在这里呆了许多年,只是今天才赶过来,很想好好的在这里住上一晚,以慰故园的相思之情,没有想到小姐非要催自己走。她难免有一点伤心。
正在管家留恋的察看四处的时候,却发现疏通流水外墙的通口处,有几片败叶卡住流水口,还有一片发白的东西,她大叫一声,手指指向通口,“小姐,看看那是什么?”
说完,中年妇女立刻起步冲了过去,弯下身子就要捡起来的时候,此时更快的一只手伸在她的前面,一下子捡了起来,甩甩上面的脏水。
“云小姐,那个少爷给江蓠小姐的信,要不还给少爷?”管家有些捉急的看着云青芷捏两指之中的信,不由的想要将信还给少爷。
“我会处理。”说完,看也不看管家焦急的神情,转身走得疾快的迈向屋中,穿过客厅的时候,咯咯咯的踩着高跟鞋一步没有停,直奔卫生间的方向。
推开门,云青芷的脸开始有些狰狞,双手恨恨的将纸片举起来,狠狠的撕扯着,一片片,直到撕成一片片雪花的形状,双手一撒,雪花片片飞舞的落在马桶内,她才冷冷的笑起来,按了按扭,哗啦的一声,水立刻冲走了所有的雪片,最后里面只有一小汪清水。
倒映着云青芷那一张微微扭曲、丑态毕现的脸……